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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囊
纪宁弯腰,拾起了那枚静静躺在地上的香囊。
香囊做的精致秀气,配色鲜嫩,其上绣的小景更是细致入微,活灵活现,哪怕是功底深厚的秀娘,想要绣成,恐怕也得费一番功夫。
那肯定不是谢十一自己做的,刚刚短暂交手之间,纪宁已经看到他的手上全是厚茧,想来练功刻苦,一摸上这娇贵的绫罗绸缎,恐怕就得勾丝。
还不待纪宁将香囊拿起,一股极淡却极其熟悉的杏花香,却率先钻入纪宁鼻尖。
杏香悠悠,那香味像是从尘封的记忆中飘来,带着那个曾经栽满杏花,如今却被称为西北妖村之地的硝烟和火灰之味。
纪宁没有立刻去看,只是缓缓地、郑重地将那个香囊藏入怀中,贴近心口的位置。
一阵脚步声自身后传来,活泼有力,带着叶灼华特有的脚步节奏,凌云则脚步匆匆,跟在后面。
“方才那个,便是幕后之人?”
叶灼华的目光掠过那面刚“吞噬”了一个活人,此刻却平平无奇、甚至斑驳脱落的土墙,清越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探究。
纪宁却摇了摇头,思绪仍有一半沉浸在回忆里,视线有些空茫地望着前方,轻声道:
“不,那只是一位……身陷棋局的故人。”
纪宁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复杂的倦意,那“故人”二字,仿佛承载了过于沉重的过往。
“你竟然真的认识!”
叶灼华错愕之后,竟勾起了嘴角,“看来这事儿还别有隐情,此事暂且不论,这墙上的阵法倒颇有些门道。”
纪宁也走上前去,在灵观之中仔细观察着那面土墙。
“这并非简单的五行遁术,反而更像是……”叶灼华有些不确定,声音中有些迟疑。
“……更像是划开了某处空间。”纪宁接着话头,确定的说道。
“果真如此,如果真是我想的那个阵法,刚刚那黑衣人,恐怕已经不在村中了。”叶灼华说道。
“你想的没错,应该就是传送阵。”纪宁赞同的点了点头,“真是大手笔。”
“真是传送阵?这样高深而花费甚多的法阵,竟然能在这里见到……”
叶灼华嘴角勾起的弧度更大了,眼神中却更多的是森然,“这幕后之人,看来真是不简单啊,想来非富即贵,甚至是富贵双全。”
“这传送阵能让血肉之躯穿墙而过,连衣服都一起传送走了,唯独这香囊却留了下来……”
叶灼华顿了顿,还是出声提醒道:“我觉得,此物是被人刻意留下的,你还是不收为好。”
听了叶灼华这样的劝告,纪宁终于完全回过神来,她摩挲着香囊,让其在指尖轻轻翻转。
丝缎光滑,绣工精湛,那上面绣的小景,正是她熟悉的杏花村村口。
小景栩栩如生,村口的流水潺潺,几簇杏花仿佛正在微风中摇曳。
“我也这样觉得。”纪宁低语。
或许的确不收为好,这香囊实在来的古怪。
这里面藏着什么?
是警示,是求助,还是通往更大谜团的引线?
一件礼物,一个回忆,还是说,一个陷阱,一个鱼饵?
纪宁隐隐觉得,这香囊之上,缠绕着无数看不见的丝线,丝线的另一端,正系着一个莫测的命运。
暂且压下心头的纷乱,纪宁将香囊重新收起——
一切,都要等凤家村之事了结后再做计较。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噬灵阵在被破坏了大多数节点后,已经摇摇欲坠,就要崩溃。
而太阳就要升起,一丝光芒已经刺破了东边的黑暗。
残存的黑衣人却如同暗夜中滋生的阴影,无声无息之间,再次汇聚。
他们不再隐藏,不再游斗,而是以一种决然的姿态,在几人身周散开。
身形交错间,道道灵气勾连,瞬息之间,黑衣人们便结成一道森然的战阵。
杀气如同实质的寒冰,从战阵中迸发而出,将黎明的微光都冻结了几分。
纪宁与谢诛几乎是同时踏前一步,肩背相抵,气息自然而然地交融。
无需言语,一股仿佛久经磨砺的默契就在他们之间流转。
谢诛感受着对面传来的不同于妖尸的、属于人类修士的凝实灵力波动,眉头微蹙。
他的诛邪剑,按纪宁所说,斩妖除魔无往不利,但对上这些灵力运转正常、意志坚定的修士,那份天生的克制之力便减弱了许多。
剑意依旧凌厉,却少了几分摧枯拉朽的酣畅。
就在这时,一只温暖的手掌轻轻按在了他的肩头。
是纪宁。
谢诛侧头,对上那双沉静的眼眸。
纪宁没有过多言语,谢诛便心领神会,彻底放松了对体内诛邪剑意的掌控,敞开了心神防御。
下一刹那,一缕异常温暖、甚至带着些许滚烫的火焰,自纪宁掌心流出,渡入谢诛的经脉。
这火焰并不狂暴,反而如同温水,包容,温暖而充满生机。
火焰灵巧地缠绕上谢诛手上,那由诛邪剑意凝实而成的剑身。
剑身上原本映着渐亮的天光,澄澈而冷冽。
此时火焰攀上,剑意与火焰,并未吞噬,也不排斥,而是如水乳般交融。
那原本至纯至锐的剑意,渐渐染上了一层焚尽万物的炽烈金红。
“锵——!”
诛邪剑意化成的长剑,发出一声愉悦无比的清鸣,剑身之上,烈焰腾空而起。
火焰不再是附庸,而是与剑意本身化为一体。
剑气过处,连空气也发出被灼烧的嗡鸣,仿佛连虚无的时空也要被熔化。
谢诛只觉得从未如此快意而舒畅。
诛邪剑意甚至叫嚣着,颤动着,等不及就要自己先一步攻去。
而纪宁的火焰也飞跃夜空,来到叶灼华和凌云身前。
叶灼华的长鞭“唰”地甩开,其上隐隐有流火纹路浮现。
凌云搭弓射箭,箭簇上也正燃着火焰。
…
谢诛化作一道横贯战场的剑光,直冲敌阵。
他的剑法不再仅仅是快与准,更带上了一种焚灭一切的意志。
黑衣人们挥起刀剑武器,与之相触,竟然如同蜡遇烈阳,武器之上的灵气迅速黯淡,连凡铁本身都要融化。
纪宁并未紧随其后,只是如同闲庭信步般,在周围游走。
她的指尖跳跃着金红色的火苗,每一次点出,都直取要害,射向战阵灵力流转中最关键的节点。
那火焰时而凝聚如针,钻入敌方战阵灵气的缝隙;时而铺展如网,阻碍着黑衣人的联手战招。
而叶灼华大笑一声,长鞭舞动。
恣意挥洒间,无数由长鞭余光构成的灵蝶翩然飞出,姿态曼妙,轨迹难测。
灵蝶们并不急于攻击,只是围绕着黑衣人们盘旋、飞舞,扰乱他们的心神,切割其灵气联系,将森严的战阵搅得七零八落。
凌云则如同磐石,安稳的护在侧翼,他三箭齐发,百发百中,看准空隙,在其他几人来不及回防时,补上关键的一箭。
四人战斗风格虽然迥异,此刻却和谐而默契。
不久前,在百兵谷中,还你追我赶的两方,此时却联起手来,共同构成了一首和谐而暴烈的战斗舞曲。
烈焰与剑气交织,信念与杀意碰撞。
黑衣人的阵势在这样一往无前的攻势与精妙绝伦的配合下,终于开始瓦解,不断有人倒下。
就在胜利的天平已然倾斜的瞬间,一声充满了怨毒与不甘的冷哼,隐在黑衣人之间,穿透夜空,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得不到神剑……那便,玉石俱焚!”
“至少……要将所有的痕迹,彻底抹去!”
声音落下的刹那,一张色泽暗沉、仿佛凝聚了无数怨念的符箓,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半空。
下一刻,便不知被谁轰然引爆!
没有震耳欲聋的巨响,只有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泥沼沸腾的“咕噜”声。
地面上,那些或死或伤的黑衣人,身体如同烈日下的冰雪,开始急速软化、塌陷、融化。
那不像是焚烧,而像是更彻底的、回归本源般的消亡。
血肉、骨骼、衣物,都在那诡异的明灭之光中化为乌有,最终只留下一滩滩冒着气泡、散发着焦臭与腥味的粘稠黑泥。
而这,仅仅是开始。
那符箓爆开之处,迸射出无数道黑暗的流火,如同末日陨星,带着凄厉的呼啸,砸向村内各处。
房屋在黑焰中哀嚎倾倒,树木在爆炸中拦腰折断。
而最为庞大的几道黑火,如同被无形之手引导,朝着那早已摇摇欲坠、承载了太多悲欢的小五家的小院
——骤然砸去。
…
几刻前。
柳无尘在幻化了万千木剑之后,灵力被彻底掏空,留守在小五家的院子里。
叶灼华和凌云倒还有些余力,便跟着纪宁之前的安排,去了村子东北角,破坏那些拔地而起的光柱节点。
在柳无尘瘫坐在屋顶休息时,村民都围了过来。
他们是那样的顽强不息。
刚从危机中脱离,便打起精神,收整物资,想给这救了他们的“仙人”送食送水。
“柳仙人,你还好吗?要不要喝点热水润润嗓?”
“那水里不是说有毒吗?你怎么还让仙人喝!这不是害人吗?”
“那这,我不是看仙人们好像不怕这怪毒嘛,真有事儿,柳仙人再给自己来一剑,应该就能好?”
“去去去,净添乱!”
“仙人,我这儿有薄被,是今年新纳的,你拿上去靠靠!”
村民们热情的问东问西,柳无尘却羞赦万分,不好意思再瘫着,赶忙费劲儿爬了起来,就要从屋顶下来。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你是怎么做到的?”
“谁!”柳无尘回头喝问。
“一个苦命人?”黑衣人单脚站在屋檐顶上,居高临下的望着柳无尘。
柳无尘看着这个不请自来,突然出现,不知来意的陌生人,瞬间警惕起来。
毕竟,村人还在周围。
但这陌生人眼里的情绪,却很古怪。
看起来又愤恨,又希冀,还有些好奇。
“你这种家伙,从哪冒出来的。”黑衣人声音别扭又沙哑。
“这位……道友?你这样太没礼貌了。”柳无尘早就没了力气,此时却硬撑着摆起了起手式,警惕回道。
“我算哪门子道友,你好好看看我的眼睛。”
黑衣人的嗓音悠悠响起,他的眼睛在昏暗中,莹莹闪着血红之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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