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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混乱
晋梁,索罗门,大厅。灯火通明。
赵彦歌坐在大厅中最显眼的位置,看着花台。上面,正是一群少年在表演杂耍。
“门主,来。”一个美女剥了一个橘子,将其中的一瓣放到赵彦歌嘴边。赵彦歌戴的是另一副面具,只遮住鼻子以上,露出极其性感的红唇。
欢快的乐声慢慢接近尾声,最终停住。过了大约半分钟,一阵极富异域风情的乐声响起,舞姬们从后面的帘子内缓步走出,按照事先的安排站好。
乐声由开始时的飘渺渐渐转重,大厅里的灯火突然增加,将整个大厅照得如同白昼。一束明亮的光线打向花台。众舞姬抬起头,摆开姿势。光滑平坦的腹部外露,面上轻纱笼罩,再配上叮当作响的无数圈细镯,显得神秘而又性感。
乐声猛地一顿,接着骤起,舞姬们纷纷扭动身躯,手臂舞动,无数圈细细的镯子发出悦耳的轻响。
我脸上的红点已经洗掉了,那个见鬼的班主才总算允许我登台。可到了花台上,才知道我根本没有想象中那么勇敢。我的心扑腾扑腾地剧烈跳动着,口干舌燥,呼吸急促,腿都有点发软。好在我的位置是在最后,总算没有出丑。
这奇怪的舞蹈,有些像是肚皮舞,却又没有肚皮舞那样媚,夹杂着印度蛇舞,新疆舞,甚至还有些孔雀舞的那种灵动柔软。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着她们乱扭,眼睛掠过前面众多舞姬,在台子下面的人群之中扫射。
赵彦歌坐在最显眼的地方,像花蕊一样被一群美女包围着,艳福不浅。我抑制不住地在心里冷笑,把他祖宗都问候了一个遍。
再往旁边看,我小心地在周围的人群之中寻找欧容的影子。没有,难道,他遭到了不测?我不甘心地继续找。
南宫伊楚!我突然浑身一颤。他还没有走。他居然还敢来这里?我的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无聊时会想起他,会很想他。可今天真的见到了,却总有那么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原本和我注定没有交集的人,我不可以对他那么上心。
我这边走神,动作上自然就受了些影响,耳听乐曲节奏变快,心里一慌,更是慢了好几拍。一时之间,竟有点手忙脚乱。
“小莲,你怎么了?怎么怪怪的?”又是那个清秀的舞姬,疑惑地看着我,小声问,“小莲,虽说你不是跳的最好的,可你也从来没有跟不上动作啊。是不是你还有点不舒服?要不下一场你就别跳了。”我摇摇头,不说话。
扭啊扭啊扭,我心不在焉地跟着音乐扭,心思却不在这上面。南宫伊楚在这里究竟是干什么?我不信他只是为了来救我。毕竟,半年时间,没有人会有那么好的耐心,花半年时间来救人。而且,这个人还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还有,那个赵彦歌,为什么我总觉得他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可我确定我绝对没有见过他,这样的人,见过第一面,就绝对不会让人忘得了。
至于云妆,她究竟在什么地方?我不相信她真能从这世上彻头彻尾地销声匿迹。就算她死了,已经大半年了,尸体总该找得到吧。
但是所有她可能去的地方都没有她的踪迹。索罗门,她明明逃了出去;云家,她若回去了,那里就不会有我这个人出现;南宫家,估计傻子都知道她不在那里。
难道她真的就这么人间蒸发了?或者,我可以问一问别人?我突然双目一亮,苏回,那个帅哥老妖肯定知道的。我正在欣喜之中,赵彦歌突然猛地站了起来。
乐声戛然而止。众舞姬茫然地收住舞步,迅速站好,全部无比紧张地看着那个带着面具的家伙。“你以为,我会认不出你?”赵彦歌的声音冷冷的。
我浑身一颤。居然,被他发现了?
“你不要自作聪明,以为混在舞姬里,我就会看不出来。”顿了顿,赵彦歌阴冷的目光直直射向花台,“你以为我在诈你吗?你明明想要杀我,却为什么不敢动手?”
谁想杀你了。我是为救人来的,又不是为杀人来的。我还没忘在心里为自己辩解一下。
我的心猛烈地跳动。站出来,还是不站出来?我难以作出决定。虽说我现在的武功已是今非昔比,但想要制服赵彦歌还是没有丝毫把握。我这次来主要为救欧容,和这个鬼一样的赵彦歌打一场,还没有必要。
赵彦歌冷冷地扫视花台,目光像利刃一般,从舞姬们脸上划过,却不做丝毫停留。最后,赵彦歌突然邪邪一笑:“那好,我便将所有舞姬全杀了,看你是藏得住还是藏不住?”
我闻言忍不住心中一颤,若是为了自己的一条命连累这么多条无辜的性命,那不是罪恶滔天吗?站出来,无论成功,或是失败,都无所谓。至少,我尝试过,努力过,我不是一个懦夫。
我一时只觉得胸中激昂澎湃,热血沸腾,运起内力,就要冲出去与赵彦歌决一死战。
“好,那我就与你同归于尽。”一声娇喝突然响起,硬生生地止住我的身形。我抬起头,只见一条淡青色的影子已经闪电般扑出去,正是一名化装成舞姬的女子。那女子直扑向赵彦歌,手中匕首发出一道道寒光。
“啊!”惨叫声紧接着发出。再看时,那女子已经飞回花台,倒在地上。原本光滑平坦的肚子上一条长长的横切刀口。
那道刀口像极了一张咧开的大嘴,夸张地朝两边翻开,露出里面的血红,以及血红覆盖下白惨惨的皮肉。一根根细细的肠子从那口子里流淌出来,扑了一地。没有人会想到,一具瘦瘦的身体里居然会有那么丰富的内脏。
那女子却还未立刻死去,正一脸惊恐地看着自己的肚子,拼命想把自己的肠子装回去。
可她已经装不回去了,因为她的肚子已经漏了。从这边装进去,立刻就从另一边滑了出来。女子只顾愣愣地装肠子,竟然到最后才意识到恐惧,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
那女子到死都想不通,为什么自己的匕首刺出去,却回了个弯,最后刺进了自己的肚子。
浓浓的血腥味飘散开来,众舞姬们早已是面色苍白。只有几个胆子大的还勉强站得稳,相互搀扶着呕吐。胆子小些的,早已经被吓得完全瘫软在地上。
赵彦歌右手轻轻地抖动一下,手中突然便出现一把长剑。赵彦歌挥剑平举,仿佛恶魔:“你们这些人,都要死。”话音未落,人已经射向花台。
惨叫声不绝于耳,血腥味一阵比一阵浓烈,那些舞姬根本来不及躲避,就已经被长剑刺中。
赵彦歌如穿花蝴蝶般穿梭于众舞姬之间,只是片刻,地上已经倒了一片。舞姬们全都极度惊恐地看着自己身体里流出的肠子,拼命想要装回去,却先忍不住呕吐着倒下。
不过也就是几秒钟时间,花台上便只剩下两个人还是活着的。一个是赵彦歌,另一个是脖子上架了一把剑的我。
赵彦歌的长剑平举着,放在我的脖子上轻轻摩擦,蹭得我的衣服上全是血迹。
人间地狱,我只能这么形容。我现在很确定,那天在听竹轩,他的确是手下留情,否则我早就是一堆碎片了。
“我以为第一个站出来的会是你。可是,却是那个为丈夫报仇的苏婉。”赵彦歌嘲讽地笑,“你觉得,我该怎么处置你呢?这样杀了你,好像太便宜你了。”
“你难道不想看看,我挣扎着往肚子里装肠子的样子?”我微笑着问。我承认,我这句话说得是有那么一点点变态。但是,永远也没有赵彦歌变态。
“我不想。其实我更想看看,你和你的好朋友欧容打起来的样子。”赵彦歌居然还可以笑,“我会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但记住,机会只有一个,就看你们谁要了。”
我惊恐地看着他,身体有些轻微地颤抖。如果他要杀我,我不怕。可他要我和欧容自相残杀,我要何去何从?
也罢,反正横竖都是个死,倒不如临死挣扎一下,索性跟他拼了。再说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
“可惜。我们谁都不会要。”我突然一声长笑,伸指在剑上一弹。赵彦歌的长剑一阵颤动,已被我一指弹开。
我迅速地将头一偏,身体倾斜着以绝不可能的角度滑出。同时抽出怀里的匕首,寒芒流转间,闪电般回刺了过去。
这和苏婉那一刀绝对是不同的效果,从赵彦歌的眼神里我可以看出他的惊诧。趁着这功夫,我险险地躲开他的剑锋。腰身猛力一扭,一个转身已经脱离了赵彦歌的威胁。
我回头继续微笑,双脚轻点,身体陡然拔高,纵身一跃,人已到了楼上。
赵彦歌抬头静静地看着我,目光阴冷得仿佛恶魔。
很奇怪,到了这时候,我反而不怕了。我漠然地摘下面纱,慢慢地,细致地,缠在被剑气绞碎了衣袖的左臂上,遮住那朵梅花剑痕,打上一个好看的花结。然后抬头,看着他单纯地微笑。
赵彦歌眼里划过一丝诧异,很快又被冷漠嗜血的光芒所替代。我看见他双袖一拂,整个人已经跃起来,转眼就要到我面前。
我脸色一变,往后猛退了一大步。但立即又淡淡地笑了,突然转身,猛地撞开身后的房门,从窗户一跃而下。
转身前,我看了一眼南宫伊楚。他也在看着我,眼神交汇的一瞬间,明显认出了我。是认出了我,不是云妆。这就足够了,能见上最后一面,也不枉我们相识一场。
我丢掉了一段重要的回忆。于是我拼命地找。
我整天找。我到处找。
终于,我找到了。
可我发现,我丢掉了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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