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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噩
菲尔沉默了一下,头盔掩盖了他的表情。“其他人没事,在执行别的任务。”他的回答简短而模糊,显然不想多谈。
就在这时,旁边一个士兵低声对菲尔说:“大人,此地不宜久留。追兵可能还在附近,而且殿下的伤势需要更稳妥的环境处理。”
殿下!兰斯的目光闪了闪:这个词可是只有皇子才能用。他救下的,是位皇子!皇子有可能是主角吗?不是说主角会推翻现有的政权吗?但是“主角召唤卡”确实将兰斯带到了这人身边。
会是哪位皇子呢?如今的皇帝子嗣不丰,就只有两个。大皇子不受宠爱,常年在军部,二皇子在王都风生水起……
完全没有任何悬念,看来救下的人是大皇子凯尔森。
菲尔点了点头,果断下令:“整理装备,准备撤离。你,”他指向兰斯,“跟着我。”
兰斯拉着1197的手跟上菲尔。
菲尔那句简短的“跟着我”,为兰斯接下来的命运定下了基调。队伍迅速行动起来,两名士兵用临时制作的担架小心翼翼地抬起仍在昏迷中的大皇子,剩下的一名士兵推着独轮车,车里装着同伴的配件,随身物资。菲尔一边开路,一边关注着兰斯和1197的情况。
森林仿佛一张无边无际的灰绿色巨网,吞噬着光线与声音。脚下的路变得异常艰难。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铁橡木营地。”菲尔拉着兰斯爬上一个坡地,没有停顿地继续往前走:“将重伤的大皇子转移到那里。”
行程刚开始不久,北境森林便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天空阴沉得如同浸了水的灰色抹布,很快,冰冷的雨滴夹杂着细碎的雪粒,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这就是当地人谈之色变的“白噩”。
这并非纯粹的暴雨,雨水里带着冰碴,落在皮肤上,瞬间带走所有温度,寒冷如同无数看不见的细针,穿透湿透的衣物,直刺骨髓。
兰斯的粗布外套很快变得又沉又冷,紧紧贴在身上,让他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他将目光移到1197身上,看到小男孩还是精力十足,小脸红扑扑的样子,也就不再关注他。
牙齿嘎嘎在响,菲尔将兰斯拉到身边来,拍了拍他的身子,拍打产生的热量能帮助提升体温,缓解不适。
“再坚持一下好吗,兰斯。前面不远处有个可以休息的山洞。”
人走在森林里尚且费劲,推着载有少量物资的独轮车在泥泞中前行更是举步维艰,车轮时常陷入半冻的泥坑,每前进一步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力气。更糟糕的是,担架上的大皇子凯尔森开始出现明显的寒颤,即使裹着毯子,他的嘴唇也泛出更深的青紫色,呼吸变得浅促,偶尔溢出的痛苦呻吟也微弱下去。
失血和低温正在迅速消耗他本已微弱的生命力。
“这样不行,殿下的伤势经不起颠簸和寒冷。”士兵检查完担架的情况,声音透过面甲传来,带着一丝压抑的焦灼。菲尔停下,头盔下的目光扫过疲惫不堪的队员们,最后落在同样狼狈的兰斯身上。
“去找背风避雨处,我们休整一下。”
兰斯觉得穿上盔甲的菲尔和记忆中的人完全不同。
兰斯亦步亦趋地跟在菲尔身边,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副包裹着熟悉身影的冰冷盔甲上。记忆中的菲尔,穿着柔软舒适的亚麻衬衫或羊毛外套,身上有时带着淡淡的铁锈、皮革味,有时带着墨水与阳光混合的气息,笑容很少,但是面容温和,面对兰斯时像春日融雪。
可眼前的菲尔,被冷硬的钢铁重新塑造了。
盔甲的线条凌厉而实用,每一片甲叶都泛着经历过战斗的哑光,肩甲和胸铠上带着几道不甚明显的划痕与凹陷。当他走动时,金属摩擦发出沉稳而规律的“喀嚓” 声,取代了记忆中衣料摩擦的窸窣。
他甚至比兰斯印象中更高大、更具压迫感,仿佛一座移动的钢铁壁垒。
过于冷、硬。
“冷”。这是最直观的感觉。
不仅是北境的寒风被甲胄阻挡在外所带来的隔离感,更是从他身上散发出的、一种近乎无情的冷静。
他下达指令时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起伏,那双从面甲阴影后透出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林木,像是在计算每一分潜在的风险。记忆中那带着笑意的眼眸,此刻仿佛也染上了金属的寒芒。
“硬”。不仅是盔甲物理上的坚硬,更是他姿态和决策中透出的某种不容置疑的果决。
兰斯看到菲尔随手拨开一根横亘的、手腕粗的断枝,动作没有一丝犹豫,带着一种纯粹的力量感。之前士兵低声询问是否改变路线以避开可能的追踪时,菲尔只是略一沉吟,便吐出简短的几个字:“按原计划,加速。”没有解释,没有商讨,带着一种肩负重任者必须的、近乎专断的强硬。
然而,在这种无处不在的“冷”与“硬”之下,兰斯却奇异地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靠谱”。
不是源于被掌控,而是源于一种奇异的安心。
也许是在一段湿滑的陡坡前,当他脚下打滑、险些后仰摔倒时,那只及时从侧面伸来的、覆着铁甲的手臂——稳稳地抵住了他的后背,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有金属冰冷的触感和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或许是在“白噩”天气里,当他冷得牙齿格格作响、下意识蜷缩起身体时,菲尔那高大的、穿着盔甲的身影,总会不着痕迹地移动到他与风雨来袭的主要方向之间。菲尔的表情依旧被面甲遮挡,看不出任何情绪。
这些举动很小,很沉默,与他周身散发的冷硬气质格格不入,却又如此自然地被融入他一连串的行动之中。
也许不是菲尔变了,而是自己从未见过需要穿上这身盔甲、面对如此局面的菲尔。
这种认知,让兰斯在面对这个“陌生”的菲尔时,心底那份因依赖记忆而产生的惶惑悄然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在危难中悄然滋生的、坚实的信任。
一种脚踏实地的、逐渐滋长的安心。
他们找到了一个岩石形成的浅洞穴背风处。
岩石形成的浅洞穴勉强容纳下了这一行人。
“白噩”在肆虐,冰冷的雨雪被狂风挟带着,抽打在岩石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嘶嘶声。洞里虽然暂时避开了直接的冲击,但那股无孔不入的湿冷寒气,依旧从四面八方渗透进来,钻进每个人的骨髓。
担架上的凯尔森脸色青白,即使在昏迷中,身体也在微微发抖,失血让他对低温毫无抵抗之力。两名士兵徒劳地试图用身体为他挡住从洞口灌入的冷风。菲尔靠坐在岩壁旁,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用一块绒布,一遍遍擦拭着他的佩剑,动作稳定得近乎刻板,但紧绷的背脊、微微拧紧的眉峰泄露了他的凝重。
点火成了奢望。
不是没试过。有士兵在洞口内侧尝试过,但所有能找到的树枝都吸饱了湿气,好不容易引燃一点火星,立刻被浓重的湿气压灭,只留下几缕呛人的、带着绝望意味的白烟,熏得人眼睛发酸,却带不来丝毫暖意。
潮湿的燃料让火堆如同幻梦,喘息着,挣扎着,最终归于沉寂和更浓的烟尘。当火镰擦出的火星落下时,熄灭就是它的结束。
兰斯蜷缩在1197身边,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无边的湿冷和凝固的绝望吞噬了。他渴望火焰的温暖,渴望一口热水来熨帖冰冷的肠胃。
凯尔森越来越微弱的呼吸也在刺激着他。
必须做点什么……
必须做点什么。
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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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斯的成长是不是很大,这段路这么艰难,他都没有奔溃。有菲尔的陪伴和关心,他的状态就会稳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