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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击
“磐石”堡垒巨大的合金闸门在低沉而有力的机械运转声中,缓缓向两侧滑开。冰冷的太平洋海水涌入通道,带着咸腥的气息。
微弱的晨曦刺破厚重的云层,在靛蓝色的海面上洒下破碎的金光,却无法驱散堡垒周遭那令人心悸的幽暗。
伤痕累累的深蓝号,如同浴血归巢后又被迫离家的巨兽,尾部仅存的推进器喷射出略显暗淡的蓝光,推动着庞大的舰体,缓缓驶出这短暂庇护所的怀抱。在它周围,是数十艘大小不一的作战潜艇和运输舰,以及上百架如同钢铁飞鱼般的单兵作战机甲。
A区第一海洋作战小组残存的精锐,在经历了惨烈的减员和短暂的休整后,再次集结,驶向那未知的、潜藏着无尽杀机的深蓝。
天敬贞站在深蓝号舰桥最前方,双手撑在冰冷的控制台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透过厚重的观察窗,最后看了一眼那座如同黑色山峰般矗立在群岛中央的堡垒。
最高处的指挥平台上,一个挺拔如松的身影清晰可见——董其锋。
他站在那里,如同一座沉默的灯塔,目光穿透数千米的海水与距离,沉沉地落在天敬贞身上。那目光里,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有沉重的托付和无言的信任。
“敬贞…”柳开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他走到天敬贞身边,轻轻握住了他撑在控制台上的手,指尖冰凉。
天敬贞反手紧紧握住柳开江的手,那微凉的触感却让他心中稍定。他深吸一口气,那带着铁锈和海水味道的空气灌入肺腑,将最后一丝留恋压了下去。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如刀,声音斩钉截铁,响彻整个通讯频道:
“全体注意!保持战斗队形!目标海域,全速前进!”
“是!”频道里传来整齐划一、带着肃杀之气的回应。
舰队如同离弦之箭,撕裂了相对平静的海水,向着更深邃、更未知的远洋进发。身后,“磐石”堡垒巨大的闸门缓缓合拢,如同巨兽闭上了眼睛,将那片短暂的安宁彻底隔绝。
然而,这片看似平静的浅海层,早已布满了杀机。
离开堡垒仅仅不到两小时,当舰队刚刚越过一道标志着深海与中层带分界的巨大海岭时,异变陡生!
“警报!侦测到多个高速移动目标!方位345,深度800!数量……无法精确统计!速度极快!”雷达操作员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瞬间撕裂了舰桥内短暂的宁静!
天敬贞猛地扑到战术屏前!屏幕上,代表着己方单位的蓝色光点周围,瞬间被密密麻麻、如同蝗虫群般的猩红色光点所包围!它们从海岭的阴影中、从冰冷的海沟里、甚至从上方的海水中无声无息地钻出!速度快得惊人,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群!
“敌袭!‘新世界’!全体战斗准备!”天敬贞的咆哮如同炸雷!瞬间点燃了所有作战单位的神经!
根本来不及做出更多的规避指令!刺目的能量光束和拖着白色水线轨迹的高速鱼雷,如同死神的镰刀,已经从四面八方撕裂海水,疯狂地扑向猝不及防的舰队!
“轰隆——!”
“砰砰砰——!”
剧烈的爆炸在深海中连环发生!沉闷的巨响隔着船体传来,震得人耳膜生疼!一艘位于编队边缘的中型运输舰首当其冲,被数道惨绿色的高能光束直接命中舰桥!
坚固的合金如同纸糊般被瞬间撕裂、熔穿!刺目的火光伴随着殉爆的弹药,将整艘舰船撕成了两半!无数碎片和人体残骸混合着墨黑的海水翻滚四散!
“深蓝号!规避!Z字机动!近防炮火力全开!”天敬贞双眼赤红,嘶吼着下达指令!同时,他的手指在控制台上带起一片残影,一条加密的紧急通讯信息瞬间发送出去:“磐石!磐石!遭遇‘新世界’主力伏击!坐标XXX!请求紧急支援!重复,请求紧急支援!”
深蓝号庞大的舰体在驾驶员超负荷的操作下猛地倾斜,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一道擦着船底掠过的毁灭光束!同时,舰体两侧和顶部的多联装速射炮塔疯狂旋转起来,炮口喷射出密集如雨的赤红色火线!
“咚咚咚咚咚——!”
沉闷而急促的炮声在深海中化作死神的鼓点。高爆□□泼洒向那些如同鬼魅般逼近的敌方小型潜艇和机甲!爆炸的火光不断亮起,撕裂了几艘敌方小型潜艇的装甲,将其炸成一团燃烧的废铁。然而,敌人的数量实在太多!火力也凶猛得超乎想象!如同附骨之蛆,死死缠绕着整个舰队!
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整个浅海层变成了沸腾的杀戮场!能量光束纵横交错,鱼雷拖着死亡的白线穿梭,爆炸的火光此起彼伏,将幽暗的海水映照得如同地狱的熔炉!破碎的金属、撕裂的肢体、墨黑的油污……构成了一幅血腥而绝望的画卷。
“沙锦!跟紧柳开江!柳开江!给我寸步不离地保护好他!”天敬贞的声音透过内部通讯,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在柳开江和沙锦的机甲驾驶舱内炸响!
柳开江没有丝毫犹豫。他那台银灰色的“游隼”机甲引擎瞬间爆发出刺目的蓝光,一个极其灵活的侧滑机动,如同最忠诚的盾牌,瞬间挡在了沙锦那台略显笨重的工程支援型机甲——“工蚁”的前方!
“嗤啦——!”一道粗壮的惨绿色光束狠狠撞在“游隼”举起的合金臂盾上!能量护盾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瞬间过载熄灭!光束残余的能量狠狠灼烧着臂盾,留下大片焦黑的痕迹!巨大的冲击力让柳开江的机甲剧烈晃动!
“谢了嫂子!”沙锦的声音在通讯频道里响起,带着喘息和一丝后怕,却依旧努力维持着惯有的轻松,“这帮孙子,打招呼的方式真够热情的!差点给我来个透心凉!”
他操控着“工蚁”,肩部的两门小型速射炮喷吐出愤怒的火舌,精准地点爆了一台试图从侧面偷袭柳开江的敌方机甲!“回礼!不用谢!”
柳开江没有回应,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防御和反击上。
“游隼”如同穿花蝴蝶,在密集的火力网中高速穿梭、规避,手中的高能粒子步枪精准地点射,每一次开火都必然伴随着一台敌方小型潜艇或机甲爆成一团火球!
他死死地护在“工蚁”周围,用自己机甲坚固的装甲和灵活的身法,硬生生为沙锦扛下了超过七成的攻击!沙锦则凭借着工程机甲独特的火力配置和精准的操控,在柳开江的掩护下,不断清除着威胁最大的目标,效率惊人。
激战已经持续了将近半小时。海水被搅得天翻地覆,视野里充斥着爆炸的闪光、翻滚的碎片和墨黑的油污。
舰队损失惨重,超过三分之一的舰船和机甲已经化作海底冰冷的残骸。但天敬贞指挥下的剩余力量,依旧如同受伤的猛兽,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死死抵挡着“新世界”潮水般的进攻,双方陷入了惨烈的僵持。
就在这血腥的平衡点,战场边缘,那片被巨大海岭阴影笼罩的绝对黑暗中,一个庞大到令人窒息的轮廓,如同从深渊中升起的幽灵,无声无息地浮现。
没有任何声呐回波!没有任何雷达预警!它就那样凭空出现,仿佛融入了这片深海本身!
“新世界”号!那艘如同移动堡垒般的巨型潜艇!它流线型的黑色船体在幽暗中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表面覆盖着复杂的能量纹路,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舰桥内,船长何锋月透过巨大的观察窗,冷漠地注视着远处那片混乱的杀戮场。他嘴角勾起一丝残忍而冰冷的弧度。
“一群顽强的虫子,上次就让你们给跑了。”何锋月的声音如同寒冰摩擦,“不过,游戏该结束了。”他抬起手,没有丝毫犹豫,对着控制台一个闪烁着幽蓝色光芒的按钮,重重按了下去!
“歼灭系统,启动!目标,A区第一海洋作战小组残存力量!全功率覆盖!火力倾泻!执行完毕后,全体撤离!”
嗡——!
一股无形的、冰冷粘稠的力场瞬间以“新世界”号为中心,如同水波般极速扩散开来!所过之处,海水仿佛都变得凝滞!
与此同时,潜艇巨大的导弹发射管无声开启,数十枚造型狰狞、尾部闪烁着幽蓝光芒的特制导弹,如同离巢的毒蜂,带着毁灭的气息,撕裂海水,以惊人的速度直射向陷入激战的天敬贞舰队!
天敬贞正全神贯注地指挥着战斗,试图撕开一个突破口。突然,一股强烈到无法形容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钢针,狠狠刺入他的脑海!他猛地抬头!
晚了!
那无形的力场波纹率先扫过战场!
深蓝号舰桥内,所有屏幕瞬间被刺眼的雪花和疯狂跳动的乱码占据!刺耳的警报声凄厉地响起,随即戛然而止!控制台上的所有灯光瞬间熄灭!引擎的轰鸣如同被扼住了喉咙,瞬间归于死寂!庞大的舰体失去了所有动力,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的巨鲸,缓缓地向深海滑落!
“动力全失!系统瘫痪!我们……失去控制了!”副官绝望的嘶吼在死寂的舰桥内回荡。
不止是深蓝号!所有作战潜艇的引擎瞬间熄火!所有单兵作战机甲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关节处的能量光芒瞬间熄灭,僵直在原地,变成了一堆漂浮的废铁!通讯频道里只剩下滋滋的电流噪音!
紧接着,是那如同死神召唤的尖啸!
数十枚幽蓝色的导弹,如同索命的幽灵,精准地扑向那些失去动力、如同待宰羔羊般的舰船和机甲!
“轰隆——!!!”
“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连成一片!比之前任何一次爆炸都要猛烈、都要集中!巨大的火球在海水中升腾、翻滚、膨胀!狂暴的冲击波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向四面八方!
深蓝号庞大的舰体被数枚导弹直接命中侧面!坚固的钛合金装甲如同纸片般被撕裂、扭曲、熔穿!火光和浓烟瞬间吞噬了大半个舰体!无数碎片和人体残骸被抛射出来!
“呃啊——!”
“救命——!”
“不——!”
凄厉的惨叫、绝望的呼喊,瞬间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和海水被撕裂的恐怖轰鸣中!仅仅一轮齐射,第一海洋作战小组残存的力量瞬间死伤过半!原本还在顽强抵抗的舰队,眨眼间变成了一片燃烧、下沉的钢铁坟墓!
天敬贞被剧烈的爆炸狠狠掀飞,重重撞在舰桥后方的合金舱壁上!眼前金星乱冒,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他挣扎着撑起身体,抹去嘴角渗出的鲜血,透过观察窗那布满裂痕的玻璃,看到外面如同地狱般的景象,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致!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
“谁?!是谁?!”
他发出野兽般的嘶吼,目眦欲裂!这绝不是普通的攻击!
然而,更恐怖的精神冲击接踵而至!
那股无形的力场波纹在瘫痪了所有电子设备后,并未消散,反而如同活物般,带着一种冰冷粘稠的恶意,直接穿透了舰船和机甲的装甲,狠狠灌入每一个幸存者的脑海!
“啊——!”舰桥内,一个年轻的通讯兵猛地抱住头颅,发出非人的惨嚎!他眼球疯狂上翻,露出大片眼白,口水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淌下,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如同癫痫发作!他猛地跳起来,用头疯狂地撞击着控制台,发出咚咚的闷响!
“幻觉!是幻觉!好多虫子!它们在咬我!滚开!滚开啊!”另一个士兵歇斯底里地尖叫着,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仿佛在驱赶着根本不存在的恐怖生物。
“杀!杀光你们!”有人拔出了配枪,对着舱壁疯狂射击,子弹在金属上留下一个个弹孔!
深蓝号内,瞬间变成了疯人院!所有幸存的士兵都陷入了彻底的癫狂!他们或自残,或互相攻击,或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完全丧失了理智!
天敬贞只觉得一股冰冷粘稠的混乱意念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无数扭曲的、充满恶意的幻象在眼前闪烁!他死死咬住舌尖,剧痛带来一丝清明!他猛地看向柳开江和沙锦的通讯画面——同样一片漆黑!但公共频道里,传来无数机甲驾驶员疯狂的嘶吼和绝望的哭喊!显然,外面的单兵机甲驾驶员们也未能幸免!
“精神攻击……是精神攻击!”沙锦的声音突然在内部加密频道里响起,带着急促的喘息和强烈的痛苦,显然也在拼命抵抗那股精神侵蚀,“他们……他们的头盔!能免疫!”
天敬贞透过布满裂痕的观察窗,艰难地看向外面。果然!那些“新世界”的士兵和机甲驾驶员,头上都戴着一种造型奇特、覆盖着幽蓝色能量纹路的头盔!
他们正有条不紊地操控着武器,如同收割庄稼般,对着那些漂浮在海面上、陷入癫狂状态、毫无反抗之力的己方士兵展开冷酷无情的屠杀!
能量光束如同死神的镰刀,轻易地洞穿漂浮的士兵身体,带起大蓬的血雾!子弹如同骤雨般泼洒,将海面打得如同沸腾!惨叫声、哭喊声、子弹入肉的闷响、能量武器蒸腾水汽的嗤嗤声……交织成一首令人心胆俱裂的死亡交响曲!
原本墨蓝色的海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染成了刺目的猩红!残肢断臂、内脏碎片、破碎的装备……漂浮在血海之上,构成了一幅比深海炼狱更加恐怖的人间惨剧!
完了!天敬贞的心沉入了无底深渊!失去装备,士兵陷入癫狂,面对武装到牙齿、冷酷无情的敌人……这是彻头彻尾的屠杀!
就在这时!
“噗嗤——!”
深蓝号舰桥那早已布满裂痕的观察窗,终于承受不住外部巨大的水压和持续的损伤,猛地爆裂开来!冰冷刺骨、带着浓烈血腥味的海水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狂涌而入!
天敬贞被巨大的水流冲得站立不稳!他呛了一口腥咸的海水,挣扎着想要抓住什么固定身体。然而,就在这混乱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几艘“新世界”的小型突击艇已经如同鲨鱼般围拢过来!艇上的士兵举起了手中的能量步枪,幽蓝色的枪口,透过破碎的舷窗,精准地锁定了他的身影!
无处可躲!冰冷的死亡气息瞬间扼住了他的咽喉!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刹那!
一个身影如同炮弹般,猛地从侧面的舱门冲了进来!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绝,狠狠撞在天敬贞身上,将他扑倒在地!
“噗!噗!噗!噗!”
数道致命的惨绿色光束,几乎擦着天敬贞的头顶掠过,狠狠打在了那个挡在他身前的身体上!
“呃……!”
一声压抑的闷哼响起!
天敬贞被巨大的冲力撞倒在地,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海水瞬间淹没了他的口鼻。他挣扎着抬起头,抹开脸上的水渍,看清了挡在自己身前的人!
是沙锦!
他不知何时,竟然从他那台已经瘫痪的“工蚁”机甲中脱离了出来,冒着枪林弹雨,冲进了即将沉没的深蓝号舰桥!此刻,他背对着敌人,用自己的身体,结结实实地挡在了天敬贞面前!
沙锦的胸口、腹部,赫然出现了数个焦黑的、边缘还在冒着青烟的恐怖贯穿伤!鲜血如同泉涌,瞬间染红了他湿透的作战服!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脸色在幽暗的光线下苍白如纸,额头上布满了冷汗,显然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剧痛。
“沙锦——!!!”
天敬贞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他猛地伸出手,想要去捂住那些恐怖的伤口!
沙锦却猛地咳嗽了几声,嘴角溢出大股的血沫,但他脸上竟然强行扯出了一个无比熟悉的、带着点戏谑和满不在乎的笑容!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那几个触目惊心的血洞,甚至还咧了咧嘴,声音嘶哑,断断续续,却依旧努力维持着那该死的幽默感。
“咳……咳咳……天……天哥……别……别嚎了……死……死不了……”他每说一个字,都伴随着剧烈的喘息和涌出的鲜血,“就……就这点小伤……咳咳……新世界……这帮孙子……枪法……忒……忒烂了……连……连老子我……都……都打不死……”
他甚至还试图抬手比个OK,但手臂只是无力地抽搐了一下。
“沙锦!别说话!坚持住!”天敬贞目眦欲裂,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窒息!他手忙脚乱地撕扯着自己的衣服,试图去堵住那些致命的伤口,滚烫的泪水混合着冰冷的海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
这个永远阳光、永远在插科打诨、永远用他的方式驱散阴霾的兄弟,此刻正用自己的生命为他挡下致命的子弹!
就在这时!
“嘀嘀嘀——嘀嘀嘀——!”
深蓝号内部,那早已沉寂的损毁警报系统,如同回光返照般,发出最后一声凄厉到极点的尖鸣!一个鲜红的、不断闪烁的图标在唯一还能勉强显示的控制台残骸上亮起——导弹锁定!
一枚从“新世界”号发射的、姗姗来迟但威力巨大的导弹,拖着幽蓝的尾焰,如同死神的狞笑,撕裂翻腾的血水,精准地射向这艘千疮百孔、正在缓缓下沉的旗舰!
目标,正是舰桥!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不——!”天敬贞绝望地嘶吼!
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原本已经气息奄奄、似乎随时都会昏迷过去的沙锦,眼中猛地爆发出一种回光返照般的、如同星辰燃烧的光芒!
“天哥——!!!”
一声用尽生命最后力气的嘶吼,如同受伤野兽的绝唱,压过了所有的爆炸和喧嚣!
沙锦那被鲜血浸透的身体,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一股恐怖的力量!他仅存的、没有被贯穿的右臂猛地伸出,如同铁钳般死死抓住了天敬贞的战术背心!然后,他腰部发力,用尽全身的力气,以自己残破的身体为轴心,如同投掷链球般,将天敬贞猛地向舰桥后方那个被导弹炸开的巨大破口甩了出去!
动作迅猛!决绝!带着一种燃烧生命的、不容抗拒的狂暴力量!
“嫂子——!接住他——!!!”
沙锦最后的嘶吼,如同惊雷,穿透了混乱的战场,清晰地传入不远处漂浮在水中、同样在拼命抵抗精神侵蚀的柳开江耳中!
柳开江猛地抬头!他看到天敬贞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深蓝号舰桥那燃烧的破口中狠狠抛飞出来!而在那破口后方,一枚拖着死亡尾焰的导弹,正以无可阻挡之势,狠狠撞向舰桥!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柳开江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他没有任何思考,身体的本能超越了精神侵蚀的痛苦!
他操控着同样瘫痪但还能勉强漂浮的“游隼”机甲,引擎爆发出最后一丝微弱的推力,不顾一切地扑向天敬贞抛飞的方向!
就在天敬贞的身体即将落入冰冷、翻腾着血沫的海水中时!
柳开江的机甲手臂,险之又险地、稳稳地接住了他!
而就在天敬贞落入机甲臂弯的同一瞬间——
“轰隆——!!!!!”
一声足以撕裂灵魂的恐怖巨响猛然炸开!
深蓝号舰桥,连同它内部的一切,被那枚巨大的导弹直接命中!刺目的白光瞬间吞噬了一切!狂暴的火焰如同地狱的业火,从破口处疯狂喷涌而出!巨大的冲击波混合着灼热的气浪,如同毁灭的风暴,瞬间席卷了周围数百米的海域!
柳开江的“游隼”机甲如同狂风中的落叶,被狠狠掀飞出去!剧烈的震荡让他眼前一黑,差点昏厥!但他死死抱住怀中的天敬贞,用机甲残存的装甲硬抗着冲击!
在爆炸的强光彻底吞噬视野的前一刹那,柳开江的目光穿透翻腾的火焰和浓烟,死死地锁定了舰桥破口处那个模糊的身影。
沙锦!
他就站在那里,背对着毁灭的火焰,身体被爆炸的强光勾勒出一道模糊的、燃烧的剪影。他似乎在回头,看向柳开江接住天敬贞的方向。
就在那毁灭的火焰即将将他彻底吞没的最后一瞬!
柳开江清晰地看到,沙锦那布满血污和烟尘的脸上,嘴角……竟然向上勾起了一抹极其清晰的弧度!
那是一个笑容!
一个释然的、满足的、仿佛卸下了所有重担的……微笑!
下一秒,无边的火焰和狂暴的冲击波,彻底吞噬了那个微笑的身影!连同那艘承载了无数记忆和战斗的深蓝号旗舰,一同化作了海底深处一团剧烈燃烧、翻滚下沉的巨大火球!
“沙锦——!!!”
柳开江的嘶吼,如同杜鹃啼血,瞬间被爆炸的轰鸣彻底淹没!巨大的悲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死死抱住怀中昏迷不醒、嘴角不断溢出鲜血的天敬贞,操控着失去大部分动力的机甲,借着爆炸冲击波的推力,猛地扎进了下方更加冰冷、更加黑暗的深海!
冰冷刺骨的海水瞬间包裹全身。柳开江关闭了机甲所有非必要的系统,只保留着最基础的维生和姿态控制,抱着天敬贞,如同两块石头般,向着黑暗的深渊沉去。
他将脸紧紧贴在机甲冰冷的观察窗上,目光死死盯着上方那片被爆炸火光映得通红的、翻滚着血沫和残骸的海域。
“新世界”组织的士兵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操控着灵活的小型潜航器,开始向着这片区域围拢。能量武器的光束如同探照灯,在浑浊的血水中扫射。
完了……柳开江的心沉入了无底深渊。机甲能量即将耗尽,天敬贞重伤昏迷,沙锦……沙锦他……
一想到那个最后的微笑,巨大的悲痛和绝望几乎要将他撕裂!他紧紧抱住怀中冰冷的身躯,仿佛那是他在这冰冷深渊中唯一的依靠。他闭上眼,等待着那致命光束穿透机甲的冰冷瞬间。
然而,预想中的死亡并未降临。
上方海域,突然传来一阵密集而猛烈的爆炸声!以及一种截然不同的、更加沉闷有力的引擎轰鸣!
柳开江猛地睁开眼!
只见上方那片猩红的海域,突然被一道道粗壮无比的炽白色探照灯光柱撕裂!灯光所及之处,赫然出现了一艘艘体型庞大、线条刚硬、涂装着人类文明最高统帅部徽记的钢铁巨舰!如同天神降临的审判之锤!无数隶属于统帅部的单兵作战机甲,如同愤怒的蜂群,从巨舰的舱门中蜂拥而出!密集的炮火如同暴雨般倾泻向那些正在屠杀落水士兵的“新世界”小型潜航器和士兵!
是援军!董其锋部长带着“磐石”堡垒的援军赶到了!
“新世界”的士兵显然没料到援军会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猛!猝不及防之下,瞬间被猛烈的火力打得人仰马翻!小型潜航器接连爆炸!士兵被能量光束撕碎!
“撤退!立刻撤退!”混乱的敌方通讯频道里传来气急败坏的指令。残余的“新世界”武装力量,如同退潮般,丢下还在水面上挣扎的落水者,仓皇地向着深海逃窜,很快消失在幽暗之中。
柳开江心中狂喜!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立刻操控着几乎耗尽能量的机甲,奋力向着上方那片被统帅部灯光照亮的区域浮去!
当他的机甲头部终于冲破血色的海面时,几艘统帅部的快速救援艇已经疾驰而来。艇上的士兵迅速放下绳索和吊臂。
“这里!快救人!”柳开江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哑地喊道,同时将机甲臂弯中抱着的天敬贞,小心翼翼地托举起来。
几名身穿白色防护服、戴着统帅部臂章的医疗兵立刻跳入冰冷刺骨、漂浮着残肢和油污的血水中,七手八脚地将昏迷不醒、口鼻不断溢出鲜血的天敬贞从柳开江的机甲臂弯中接了过去,迅速抬上救援艇,放入早已准备好的急救担架上。
柳开江自己也挣扎着爬上了救援艇。冰冷的湿衣紧贴在身上,冻得他瑟瑟发抖,但他浑然不觉。他甩开试图搀扶他的士兵,踉跄着扑到天敬贞的担架旁。
天敬贞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胸口微弱地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痛苦的、拉风箱般的杂音,嘴角不断有暗红色的血沫涌出。他的作战服前襟已经被鲜血浸透了一大片。
“敬贞!敬贞!你醒醒!睁眼看看我!”柳开江跪在担架旁,双手颤抖着捧起天敬贞冰冷的脸颊,滚烫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混合着脸上的血水和海水,大颗大颗地滴落在天敬贞苍白的脸上、染血的胸口。
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无助,“别睡!求求你!别睡!看看我!我是开江啊!求求你……”
巨大的悲痛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他紧紧抓住天敬贞毫无反应的手,将脸深深埋在他冰冷的颈窝里,肩膀无法抑制地剧烈耸动起来,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呜咽。他从未感到如此的无力和绝望!眼睁睁看着深爱的人在怀中生死不明,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撕碎!
“沙锦……沙锦呢?!快找沙锦!”
柳开江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对着周围的医疗兵嘶声力竭地吼道,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悲痛而变了调。
就在这时,旁边另一艘救援艇上传来急促的呼喊和倒吸冷气的声音!
柳开江猛地扭头看去!
只见几个医疗兵正小心翼翼地将一个几乎不成人形的躯体从冰冷的海水中打捞上来,轻轻放在甲板的担架上。
是沙锦!
柳开江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
沙锦静静地躺在担架上,浑身湿透,沾满了黑色的油污和暗红的血痂。他的左臂从肘关节以下,被炸得血肉模糊,森白的骨头茬刺破皮肉暴露在空气中。而他的右臂……从肩膀处,连同小半边胸膛,被彻底炸没了!只剩下一个巨大、狰狞、边缘焦黑翻卷、还在缓缓渗着血水的恐怖伤口!他的双腿也不知所踪,下半身被彻底炸碎!
除此之外,他的胸口、腹部、背部……布满了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弹孔和爆炸撕裂的伤口!作战服早已成了破布条,被鲜血和海水浸泡成了深褐色。
他的脸上也布满了爆炸产生的灼伤和划痕,曾经阳光灿烂的笑容被一片死寂的灰败所取代。只有那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着他还有一丝微弱的生命体征。
“沙锦——!!!”
柳开江发出了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他猛地从跪着的姿势扑了过去,几乎是爬着冲到了沙锦的担架旁!
他看看左边担架上昏迷不醒、口吐鲜血的天敬贞,又看看右边担架上肢体残缺、气息奄奄的沙锦……巨大的、如同山崩海啸般的悲痛和绝望,瞬间将他彻底吞噬!
天敬贞……沙锦……这是他在这冰冷绝望的末世里,仅有的两个家人!是他愿意用生命去守护的全部!是他黑暗世界里唯二的光!
可现在……一个生死不明,一个肢体破碎、濒临死亡……而自己……却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
“啊——!!!”
柳开江猛地仰起头,对着灰蒙蒙的天空,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充满了无尽痛苦和自责的悲鸣!那声音凄厉得如同濒死的孤狼,让周围所有忙碌的士兵和医疗兵都停下了动作,投来不忍的目光。
他猛地跪倒在两副担架之间,双手死死地抓住担架的边缘,指关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滚烫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肆意流淌。
他低下头,看着天敬贞苍白的脸,又看着沙锦残破的身体,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用……是我没保护好你们……”他哽咽着,声音破碎不堪,充满了无尽的自责和悔恨,“敬贞……沙锦……求求你们……别死……别丢下我一个人……求求你们……醒过来……看看我……求求你们了……”
他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额头重重地抵在冰冷潮湿的甲板上,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压抑的哭声如同受伤的幼兽,在充斥着血腥味和硝烟气息的海风中呜咽。那悲痛欲绝、绝望到极点的模样,让周围铁血的士兵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董其锋站在旗舰的舰桥上,通过观察窗,沉默地注视着下方救援艇上那令人心碎的一幕。他那张如同岩石般冷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搁在合金栏杆上的手,却因为用力过度而指节泛白,微微颤抖着。
他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翻涌着如同风暴般的痛苦、愤怒和一种深沉的无力感。他猛地转过身,不再看那令人窒息的一幕,声音嘶哑而低沉地下令:
“医护组!不惜一切代价!全力抢救天敬贞和沙锦!”
“其余所有作战单位!立刻展开搜救!范围扩大到周边五海里!给我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三、第五驱逐支队!立刻追击‘新世界’残敌!咬住他们!找到他们的巢穴!”
命令冰冷而迅速。舰队立刻行动起来。更多的救援艇如同离弦之箭射向血染的海域,探照灯光柱如同巨剑般刺破浑浊的海水,士兵们穿着潜水服,在漂浮着残骸和尸体的血水中艰难地搜寻着可能的生还者。
时间在焦灼的搜寻和抢救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最终,当搜救行动结束时,带回来的只有一千余名幸存者。其中两百余人重伤昏迷,生命垂危,被紧急送往医疗船进行抢救。
剩下的七百多人,几乎人人带伤,或轻或重,沉默地坐在甲板上,眼神空洞,如同失去了灵魂的躯壳。只有不到一百人没有受伤,但他们也早已疲惫不堪,麻木地协助着医疗兵进行着搬运和初步救治工作。
董其锋看着手中那份触目惊心的伤亡报告,又看了看甲板上那些沉默的、伤痕累累的士兵,最后目光落在远处那艘正在对天敬贞和沙锦进行紧急抢救的医疗船上。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三千余人的A区第一侦察纵队第一海洋作战小组,人类对抗深海最精锐的尖刀之一……自一个多月前奉命下海执行“乘风破浪”计划以来,如今……只剩下这满目疮痍的一千余人!任务进度,连百分之一都未能完成!而距离计划最终期限,却已经过去了十分之一的时间!
一股沉重的、如同铅块般的无力感,沉甸甸地压在董其锋的心头。这不是失望,是刻骨的心疼!是对那些消逝在深蓝中的年轻生命的无尽痛惜!是对这残酷末世、对这强大而神秘敌人的……深深无力!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再次睁开眼时,眼神已经恢复了磐石般的冷硬。
“返航!目标,‘磐石’堡垒!”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如同号角,穿透了悲伤的海风,“伤员优先!加速!”
庞大的舰队,拖着沉重的伤痕和更加沉重的心情,在无数探照灯光柱的指引下,缓缓转向,向着那片象征着短暂庇护所的群岛堡垒,踏上了归途。
留下身后那片被鲜血染红、漂浮着无数残骸和未寒尸骨的太平洋浅海,在灰蒙蒙的天空下,无声地诉说着这场惨烈袭击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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