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沅曼
沅曼从落座后,整个人的心思就已经飘远了,她在想拿到钱后要租一个干净温馨的小房子,里面摆着有书架的书桌,再配一把跟黄灿灿卧室里一样的软质摇摇椅,最后,再把外婆接过来住,给外婆买很多很多没吃过的城市美食。
台上的比赛她已经无心观看。
明明心里很激动,但面上还要压抑喜悦,只有反复抓紧又松开的手表达出她内心的激动,上半场比完,看台那边发出掀翻屋顶的尖叫声。
沅曼抬眼去看,戚许上台了。
她难免开始恍惚。
台上的戚许。
台下的戚许。
很奇怪,明明是一样的衣服和妆造,为什么当戚许站在舞台上时,那种离她遥远又不切实际的感觉会这么割裂性的存在于她心中。
明明那会,他们还在休息室。
甚至,她现在手边这瓶从没喝过的气泡水,还是戚许坐在她面前亲自递给她,亲手帮她拉开拉环的,但只过去不到两小时,再回想,就觉的像做梦。
说出去,没有人会相信。
任何人都不会信。
不会信她刚独自受邀去了戚许的休息室,喝着被戚许递来并打开的气泡水,很快,还会收到因戚许的出现才能得到的巨额'分红'。
戚许的活动只是上半场。
等他挥挥手跟左右两边看台上的粉丝道别时,现场的不舍声能掀翻整个会场,听身边同学说,好像是因为戚许身边的工作人员搬来了两百多箱气泡水,请在场的粉丝和同学喝。
“戚许人真好啊!”
“是他花钱买的吗?呜呜呜哥哥太好了,怎么这么宠我们啊!”
“你说听说了吗?!!”
“刚那边突然尖叫声爆棚,是因为戚许下台时,亲手把气泡水的拉坏拉开了迎面递给他的站姐喝!”
...
周围人的话语中都露出羡慕。
只有沅曼,刚刚还闪烁的眼神黯淡了几分,她手指微微收紧,攥紧了手中的气泡水,揉揉眼睛,她盯着那瓶被喝到最后一口再也舍不得喝完的气泡水。
这一刻,她才明白。
这瓶气泡水从不是独一份的。
-
赛后活动持续了两天,沅曼事后取得的名次也是出乎意料的好,第一次参加,还是作为高二学生,她就拿下了一等奖的成绩,颁奖时,她举着沉甸甸的奖杯站在台上c位,被前来祝贺的同学老师簇拥围住高高抛起。
从天而落的彩带忽远忽近。
在身体被抛高的瞬间。
沅曼盯着空中漫天飘着的彩色丝带,这些丝带在她眼中化为密密麻麻的函数图像,她突然间就看清了,她伸手在空中将即将飘向远方的彩色丝带准准将其捏紧在掌心。
很多事情的因果。
不是失败。
也不是遗憾。
它或许只是特属于人生当下那个时段的特殊留白,留下以后再回想可以反复遐想的空间。
她看清了。
对她来说,一方书桌才是她的盛夏。
...
李老师又带着沅曼去参加了很多比赛,一张张一等奖的数理化奖状被发到沅曼手里,她同样,她的桌子上也多出了一沓沓奖赛奖金的汇款单。
她没成年还开不了卡。
但这笔钱放在家里任何亲戚的头上她都不开心,思来想去,她跑去找了张奶奶,用张奶奶的名字开了一张银行卡,然后暂时将这些钱暂存在这张卡里。
沅曼体会到了知识变现的爽感。
可这些,同样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代价就是她一直被专业的老师带队在外打积分比赛,变的跟戚许也差不多了,不怎么回教室教课,也没有别的时间去复习功课,只能专心的主攻更高阶的化学。
她最大的优势,就是高二。
她时间压力比别人小。
等走到更大的赛事场时,沅曼才知道,这里有很多为了赚积分的学生会特意压着学龄,一直卡在高三不结束,反复的留级待赛。
他们一般不争那点奖金。
单纯争的是名次,想要用积分申请国内外那些更好能牛逼的院校,想的远的,还会考虑到硕博阶段。
而沅曼就简单了,奖金。
有的赛事奖金就几百,但她也愿意去,在老师眼中她是崭露新头的怪物新人,但在她眼里,她是提前将知识变现,为日后做准备。
她好像突然就开窍明白了。
明白自己为什么之前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下还求贤似渴的去啃着书本,原来是在为现在打下夯实基础。
在沅曼眼中,这无疑闭环。
沅强从出去务工后,因为过期头孢打电话过来骂沅曼一顿,后面就跟人间消失了一样,再没给家里打过电话,李美娥组建了新家庭,自然也是想不起她,看她还跟看讨债鬼一样,巴不得划清距离。
沅曼锁上门回农村过元旦了。
她觉得,这世界上此时此刻唯一期盼她能出现,可能就是那个在乡下偶然见过她几次面的孤寡老人李奶奶,这次回去,沅曼还买些方便老人咀嚼的食物。
“李奶奶!”
沅曼下车后就先大包小包拎着回家,但回家的路上会路过李奶奶家,她看到以往总是敞开的小超市今却关门了,她越想越不对劲,就过去敲门。
“李奶奶!”
“李奶奶你在家吗?!”
李奶奶有些耳背,沅曼不厌其烦的喊了好久,整个村子就跟鬼村一样,整个街上,除了她就没有一个人。
沅曼看看四周有些害怕。
但她从小跟着奶奶在这长大,心里又知道,这村里早就没剩多少人了,过个冬,不知道仅存的老人又会有几个在睡眠中仓促地可怜离去。
想到这,沅曼继续拍门。
“李奶奶!”
“李奶奶你在家吗!!”
铜环震的掌心发麻,声响在空村里荡开,沅曼又用力拍了拍,指节已经发红,她心中不好的念头正占据上风,里面突然传出动静。
“谁啊...”
苍老的声音混着刚睡醒的沙哑,里面传来老人拾不起贴地的步伐声,沅曼悬起的心瞬间放下。
门被缓缓推开半尺。
李奶奶扶着门框,看到沅曼时先是愣了下,很快浑浊的眼就慢慢亮起来:“曼丫头。”
她显然没想到会有人找她。
“李奶奶,是我!”沅曼喉咙像被什么堵着,半天才挤出一句:“我敲了好久的门没人开,你都要吓死我了。”
“傻丫头。”
李奶奶赶紧把她往屋里拉。
“人老了都有那么一天,能在这个年龄段还被人惦记,是我老婆子的福气,就算死也甘心了。”
沅曼抹了下眼睛:“胡说。”
她进去后,看到门槛上择一半的菜和炕桌上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碗筷,锅里只有一短截大的紫薯。
沅曼赶紧把自己书包打开。
“李奶奶,我给你专门从城里买了些容易嚼的软东西,能放的时间也长,你慢慢吃,一定要吃,可千万不敢再放过期了。”
李奶奶听到这话笑的像个孩子。
自从儿子女儿老公接连死去后,这世上就再也没有关心她跟她作伴的人,短暂的温暖,足够暖热她寂寥半生的心,她着急的去前面小超市找吃的,要给沅曼做饭。
沅曼劝不下,就由老人去了。
对于李奶奶来说,在她的认知里,泡面加鸡蛋火腿,就是高规模的待客礼节了,沅曼也不准备回自己老屋,今就在这跟李奶奶过个元旦。
李奶奶热情帮她打开电视。
瞬间,沅曼怔愣在原地,屏幕里的戚许侧身听着左旋芮哼唱副歌,眼里的笑意比台下的粉海还要柔和,这画面,跟她记忆中那个在学校礼貌疏远微笑的少年不断重叠,最后,被刺眼的灯光撕的粉碎。
窗外有烟花闪烁的火光。
李奶奶让沅曼过去看,是县城那边放的烟花映彻了整片黑寂的天,等再回头去看电视时,电视里的合唱刚好结束,戚许牵着左旋芮的手对着镜头鞠躬,很快就在主持人的节目单下切换到了别的节目。
沅曼回里屋开始掏出作业本。
她笔尖不停,看似认真努力,可等回到神来,作业本上已经写满了"差距"两字,她跟戚许的戚许之间的差距,是从生下来就注定的。
是她怎么追,都追不上的差距。
零点一过,窗外烟花不断绽放。
绚丽的烟花色彩被打到玻璃上,沅曼抬头一眼,绚丽是绚丽,可终究不属于她,属于她的,就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那黑白色彩的笔迹。
元旦收假,戚许依旧没来。
看着身边空着的那个座位,恍惚间,沅曼还会以为这里不曾有人坐过,私生风波事件随着戚许长时间不来学校而消失,座位也恢复原状。
“卫哥,男神咋还不来啊?!”
课间,沅曼抱书去老师办公室的路上,听到站在走廊栏杆旁的几个男生拉着卫铭问戚许。
至于卫铭说了什么,她没听。
黄冲为了出版的事方便和沅曼联系,刚开始一听到她说没手机时,那脸惊的就跟见了什么远古人一样,前几天,就让卫铭给她稍来了一部手机。
卫铭这几天明显想跟她说话。
但沅曼每次都躲。
课上没办法交流沟通,一打下课铃,她抱起个书就往老师办公室去。
“最近表现的很好。”
童老师很满沅曼在各大赛事上的成绩,就连校领导都知道了沅曼的名字。
童老师从抽屉拿出新的比赛报名表和一沓宣传册:“这个赛事在首都,明年暑假可以去青训营培训,比赛时间是在国庆,现在还有充足的时间去准备。”
“首都...”
沅曼接过一堆东西。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费用两字,去一趟呆一个月就要两千多块钱。
沅曼摇头:“童老师我——”
“这个钱学校帮你出。”童老师看出沅曼的窘迫:“但这个比赛不同于你这段时间参加的赛事,这个比赛,不限制参赛者年龄,只要喜欢且够资质的,都可以来参加这个化学联赛,主要参赛对象,都是首都双一流的大学生。”
沅曼:“那我——”
“反正学校掏钱,你只需要人去,这是一个很好的能走出看看外面世界的机会。”童老师将沅曼推回的报名表又推回去:“作为老师,我希望十个月后你能夺取名次让我好跟校领导交代,但作为我们都是张春芳老师的学生,我是你的学姐,我希望你能借着这个机会走出去看看。”
首都...
沅曼有些犹豫了。
在电视里看过那么多次的升旗仪式,她也很想现实中看看,在当下听着国歌感受着如今祖国的繁荣昌盛。
她奶奶生前,念叨的就是这。
对于他们那一辈从吃不饱穿不暖苦着走来的老人来说,心中都对首都有着格外的真挚情感,只要有那个经济能力,都想去看看。
童老师见沅曼沉默不语。
她继续点拨劝着:“而且,像这种赛事有名次的话,对于某些特殊要求的院校来说,就可以走保送这条路,像你喜欢化学,化学最牛的就是曲江市的理工大,他们的化学系可是不统招的,全是保送提前批的学生,但如果确实这种赛事有难度,大不了我们参加高考,你的成绩对于百分之九十九的学校来说肯定没问题。”
沅曼想了想:“好,我去。”
她的人生没有引路人。
大字不识一个又早逝的爷爷奶奶,再婚后对她避之不过的亲妈,酗酒成瘾又爱赌的亲爸,远在他乡一把年纪还要去为舅舅生计而早出晚归的瘸腿外婆。
在这样的环境沅曼很难有眼界。
在沅曼的认知里,她的死学习,就只有高考这一条路,听童老师说了后,晚上她在宿舍捣腾自己的新手机,学着上网去搜页面看。
黄冲很贴心还给办了电话卡,电话号码写在一张纸条上,沅曼在自己的笔记本又抄了一遍。
“你的新手机啊?”
程一一手里拿着要晾的衣服停在沅曼身后,问她:“竟然都买手机了,看这型号,应该是最近比赛奖金下来了吧?省着点花,都存起来。”
沅曼不懂什么手机型号。
在她的眼里,就是这个手机比别人的能大一些,具体多少钱,她也不清楚,她问:“这个手机很贵吗?”
程一一接过手机看看。
“是挺贵,前段时间才上的最新款,你这个手机,能买三个我手机,看广告上写的是六千多块钱,还是最潮流的触屏机,都没个摁键。”
沅曼觉得天塌了:“啊?”
这个东西瞬间变的烫手,当重新拿着时,毫不夸张,沅曼都想把这东西供起来,感觉不戴个手套去摸,都会把这东西哪里给划伤。
程一一笑她:“别紧张。”
“难不成这手机又是你什么赛事的奖金?”见沅曼没吭声,程一一就这么以为了,她给她教怎么用:“你这个手机网速很快的,就像个小电脑,像你学习听课什么的,也可以用手机,就像我这样点,该用的软件我也给你下载好了。”
“谢谢一一学姐。”
沅曼有些局促的接过手机。
“对了,友情提示下。”程一一眨眨眼:“你这手机的事,别被太多人直到,不然想占小便宜的人会很多。”
沅曼:“谢谢学姐。”
沅曼的长相一看就是个老实娃,平日又很少说话,现在参加赛事后又有点小钱,很容易被校外的混混盯上勒索,程一一临睡前又不放心的叮嘱了一遍。
这事她也没告诉黄灿灿。
隔天下午就有个号码给她发消息,已经有了备注,写着“冲哥”,对方问他:[小学霸,内容修订的怎么样了?]
沅曼:[差不多了。]
黄冲:[那发来我看看。]
发过去...
沅曼是在本子上写的,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转换,就只能拍下照片,她还不知道怎么往过发,半响,黄冲的消息又过来了:[?]
他问:[你是不是不会发啊?]
虽然有点丢人。
但沅曼只能承认:[嗯,是有点,还在努力的寻找发送的界面在哪里,稍等。]
对方的新消息半响后才过来。
黄冲发了一张照片,是张A4纸,纸上的内容就像一份详细指南,沅曼顺着点,最后成功将照片以信息模式发送出去。
黄冲:[OK,收到!]
[你没有q-q号码吧?用手机号码申请一个,这样我们后面方便联系,而且发送的文件都有记录,修整改版也方便记录。]
沅曼:[行。]
程一一已经给她下载了好了q-q软件,她用手机号码注册了一个,将账号信息发给黄冲。
很快,就有账号加她。
孤独西北狼:[以后在这发!]
沅曼顶着一堆乱码字母的名称账号回:[好。]
临睡前她又研究了下手机。
手机上方弹出新消息。
[孤独西北狼拉你入群。]
界面出现一个小组对话框,成员显示三个,除过她和黄冲,多出的那个头像既不是她这种系统自带头像,也不是黄冲那种腹肌男肌肉照,而是——
一个纯黑背景的图像。
正中间,一个开口向下的月亮。
看起来...
就像是一张撇嘴不开心的照片。
那个头像弹消息了。
账号名:qqqx0920
[戚许。]
沅曼看着那个头像,眼睛差点贴在屏幕上,等反应过后立马学着对方的风格回复:[沅曼。]
qqqx0920:[ok.]
[对了,新手机好用吧?流量话费那些的你不用担心,冲哥已经处理好了,走公账。]
沅曼脑子里有无数烟花在炸。
她犹豫着如何回。
室友这会都睡着了,宿舍静悄悄的,她无比清晰的感受到自己胸腔内的小兔乱撞的砰砰感。
沅曼:[好,谢谢。]
话少就不会出错。
果然,在沅曼回了这个之后,戚许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我要去录制了,早点休息。]
现在录制吗?
沅曼看了那行字几秒,然后看手机右上角的时间,零点刚过五分钟,她的被窝已经暖头了,可已经这么晚了,他还要去工作...
凌晨的风应该很寒冷吧?
也不知录制是室内还是室外..
室内还好一些,有暖气,要是室外的话,她觉的戚许有些可怜,半夜不睡觉还要在零下十几度的室外录制,原来在镜头前光鲜亮丽的形象,在镜头背后是这样被切割的碎片时间,连休息都成了一种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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