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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温柔乡的影响对于谢时予这种微微带些自虐属性的人来说,几乎是微乎其微的。过后的几天,他说到做到,每天早起去图书馆写论文。李奉心则全心投入自己的新工作,免得被骂“不务正业”。
图书馆闭馆音乐响起时,谢时予揉揉发胀的眉心,发现手机收到条新消息:[李奉心:22:00整,工作暂停,求通话]。
他回了一个“OK”,快步走出图书馆,微信语音立即响起了专属铃声。接起电话,那头传来离心机的嗡鸣,李奉心的声音带着疲惫的笑意:“男朋友查岗——今日论文指标完成度?”
谢时予一手揣兜,一手握紧电话,表情依旧是淡然的:“完成度不怎么样。旁边有个考研的兄弟抱着肖四睡得很香,我都没好意思打字打太响,生怕吵醒他。”
李奉心笑得弯腰:“那你可真是个大善人!”
“因为我记得自己复习考研的时候,是在学校提供的教室里,”谢时予饶有趣味边走边说,“虽然困,但是冷,也不敢睡……”
李奉心本来十分安静地在听他说话,可不多时,背景音里突然传来方主任的咆哮:“李奉心!培养皿!”他茫然了一秒,不敢造次,只能匆匆告别。通话戛然而止。
谢时予无奈笑了笑。
李奉心忙着和课题斗争,他的论文也不是什么善茬,寒冬腊月社会调研收集数据不易,卡文是常有的事。但谢时予认真归认真,也知道学习状态不好也不能强求,因此有时候也会找点其他事情分散注意力。
寒假A大食堂学生很少,但是厨师会有值班制,所以是可以允许部分熟面孔开火的。谢时予很少吃外卖,在冷冷清清的食堂吃了几天之后,终于和那位姓吴的胖厨师混了个脸熟,拿到了进入后厨的名额。
他心里想的是复刻一下上次“江南春”的辣子鸡,但在网上搜了搜教程发现自己水平大概还是不够,还是在食堂不多数的食材中很有礼貌地挑了挑,最后选择了做过很多次的糖醋排骨,反正李奉心不挑食,有肉就行。
“你会做吗?”吴正前估计是担心他炸厨房,倚在一旁看他。
谢时予准备把排骨焯水的手一停,莫名其妙地看向对方:“吴师傅啊,我看起来……像是不会做饭的少爷吗?”
他话里意有所指,想到某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自己反而先笑了。吴正前是个实在人,也跟着他憨憨地一笑:“倒是不像。看你干活还挺麻利的。”
谢时予轻声道了谢,又开始低头鼓捣葱段和油菜。他家里人忙生意,虽然也还算关注他的学习和生活,但为了方便,他从初中就开始学着自己弄菜吃,但慢慢地这种自觉却被贴上了一种叫做“成熟”的标签,他自己做饭的次数开始变得越来越多,而家里的烟火气也随着父母对他的放心而越来越少。
做了一荤一素两个菜,谢时予颔首示意。吴正前倒是觉得这个学生很有意思,总是默默做好手头上的事,偶尔温和地说两句话,毫无浮躁和傲气。他热情地给谢时予送了两份米饭后,后者将其打包带到附院,直到走向那扇熟悉的门。
李奉心像是刚忙完一阵,从实验设备里抬起头,惊喜地说话都带了拐弯:“我去,你咋来了? ”
谢时予十分熟络地走到外面用餐区,摆开几道菜:“论文卡了,换换脑子,也怕你饿死给你送点吃的。食堂食材有限,下回去你家做。”
李奉心的护目镜滑到鼻尖,培养基溅满的白大褂都来不及脱。他盯着饭盒里的红烧排骨和翠绿的清炒时蔬,喉结动了动:“典型案例……我怀疑你在勾引我。”
“如果你想说的是‘饭勾引你’,那我表示很开心,”谢时予眼神扫了扫那身不怎么干净的白大褂:“如果你说的是我本人,那我劝你把更过分的话咽回去,然后脱了外套再过来。”
李奉心“哎”地应了一声,火速把自己收拾得相对干净整洁坐过来,“好家伙你这搞的已经很全面了,没想到你还会做饭。诶,你不是不吃米饭吗?”
“少吃点没事,”谢时予把筷子递出去,回忆了一下当时自己说这话的处境,“我当时那是不舒服纯粹不想吃东西,谁知道某个傻子非要把藜麦饭拨给我,还非说我吃饭要人哄……”
“说明你也没嫌弃我,”李奉心眼睛亮亮的,“不过时予,以后这种事记得跟我直说,别让自己强行接受哪怕是好意,好不好?”
谢时予一愣,随即点了点头:“……好。”
“哦对了,给你准备了个附件。”李奉心扒着饭,用筷子尾端点开手机。屏幕里是段偷拍视频:方主任在学术会议上侃侃而谈,突然卡壳结巴,台下哄笑。“看,”他腮帮鼓鼓地指画面,“连院士都会卡壳……所以你卡论文的时候,也不要太难为自己。”
谢时予知道他的好意,更知道这人总是根据自己的毛病精准定位,然后说一些让人眼酸的话。幸好两人吃的差不多了,谢时予看着那段视频,刚想评判李奉心行为不端,又于心不忍:“好了我要走了,你结束了早点回,晚上天黑路滑不好走。”
那边实验室的机器又似乎出了什么结果,李奉心轻轻拥了他一下,嘱咐一句“回去小心”便去处理残局了。自己刚要转身离开,又听见身后“咚”的闷响——李奉心撞上了玻璃门,却还捂着额头对他比口型:“致谢里……要提我!”
谢时予收拾饭盒时,发现保温袋夹层塞着张皱巴巴的便签:[患者李奉心主诉:1.想时予做的红烧排骨 2.想时予拍的红叶 3.想时予。治疗方案:每日视频3分钟起],露出一个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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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学校的路上,雪又下大了。这段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自己的伞有些旧,被风吹得七绕八斜,谢时予遥遥看见有个24小时便利店,想着先去避一避风雪再回学校不迟。
他拐进了便利店,本着能坐下绝不站着的底线,刚刚坐在里面供人吃饭的座位上,却见到对面的女人收了手里的杂志,目光有意转向他。
他下意识避开,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对面的人好像并不打算也这样干。她没有任何恶意,好像只是在辨认谢时予的面容,半晌才轻轻开口道: “你是……去年在宣传科的那个小谢吗?谢时予?”
谢时予还没来得及戴上他从容社交的“面具”,被一个陌生人直呼名字,明显被问的有些不知所措:“啊对,请问您是?”
女人捋了捋头发,笑了笑道:“嗯……算是李奉心的,师姐。”
对面的女人并没有比他大多少,身材十分高挑,气质也很好,谢时予忽然感觉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如果她只A大附院的大夫,那直接说是某某科医生就好了,可她对自己身份的界定,很难让他不产生别的什么想法。
女人看他脸色有点沉,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话让人误解了,连忙继续道:“不好意思有点唐突了,我叫邢雯,消化内科的。以前我只是听他大概描述过你,但一直没见过,实在抓住这个机会好奇一下,不介意吧?”
这回好奇的轮到谢时予,他摇摇头表示无妨,又问道:“他描述我……什么?”
“有一次你好像是去哪个地方出差,”邢雯确实一副很兴奋的样子,谢时予立即意识到她说的是B市那一次,“他夜里忽然给我发消息说借车用用,说要开长途。因为以前他研一就开过我的车,可能觉得比较顺手。后来他来还钥匙我才知道,这小子居然是去救人的。”
谢时予对于那段往事情感复杂,既羞于启齿,又弥足珍贵,他思考了一下,冲人感激一笑:“所以邢大夫也算是帮助过我的人。”
邢雯没想到他竟然听完故事第一句话是感谢自己,连忙挥手:“不不不和我关系不大,只是想说……我刚刚见到你,就知道你和小李一样,都是很好的人。如果你们真是我想的那种关系,那你们绝配,师姐很支持。”
这个小插曲像是在风雪中的一点慰藉,给谢时予常常不安的心带来一丝镇定的效用。如果说除了室友之外、意识到他们关系的第一个人——李奉心的父亲态度还算暧昧、立场也不明的话,那么这个素未谋面的师姐说的话以及她对自己看法,是不是某种意义上也代表了其他普通人的立场?
窗外风雪大概是小了点,邢雯收拾了自己桌上的玉米包装袋,在对方怔忡的眼神中麻利起身道别。
“我不会到处说的,你放心。”她笑的灿烂,一米七的身高在旁边购买加热盒饭的几个小白领中很突出,“有空可以来三楼B座找我玩,小心肝的八卦和糗事,我们内科这边也多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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