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河

　　25

　　午饭三人聚在一起，元谆德仍有些恍惚。
　　元念卿见人拿着筷子出神，不免担心地问：“殿下现在心情如何？”
　　元谆德摸了摸心口，满脸不可思议：“虽然没想通任何疑问，但心里莫名畅快。”
　　他安心下来：“那就好，看来殿下很喜欢踢毽子。”
　　“本来没觉得特别喜欢，小时候也只和皇姐她们踢过几次，原来人多可以这么热闹。”

　　“只有热闹吗？”元念卿又问。
　　元谆德认真回想：“还有开心，我很少看到那么多人一起笑，不禁也想跟着笑。”
　　能被气氛感染，正说明对方沉浸其中：“殿下是该多笑一笑。”
　　元谆德怔了怔：“母亲不喜欢我笑。”

　　场面顿时冷下来，元念卿趁机劝慰道：“我认为宁妃娘娘并非不喜欢殿下笑，而是心中怨恨深重无处排解，借由惩罚别人来折磨自己。”
　　元谆德缓缓点头：“母亲每次训斥我，事后都会躲起来独自垂泪。我不想见她以泪洗面，所以一直努力活成她希望的样子，结果仍是徒劳。”
　　“因为娘娘心中症结不在殿下，所以殿下也不必继续遵循对方的喜好，可以尽情做自己喜欢的事。现在即便纵情欢笑，娘娘也不会为此感到伤心。”
　　元谆德点点头，神情渐渐明朗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时不时就会拉上元谆德一起玩，家里也为此添置了不少新游戏。元念卿发现元谆德颇有骑射的天赋，特意请来教头教授。
　　对方更多的时间还是花在读书上，只不过不再紧抓着看不懂的书去看，而是想到什么看什么。尽管不再急于解决心中疑问，可有些问题竟然意外找到了答案。

　　看着元谆德日渐开朗，白露深感欣慰，不枉元念卿花了那么多心思把人慢慢从沉重的过往中拉出来。
　　可元念卿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闫四那边迟迟没有消息，自己的时间又都用来照顾元谆德，自在的日子遥遥无期不说，和白露单独相处的时间都越来越少。
　　然而现在一切尚不明朗，贸然跑去文州未必能顺利，他希望闫四能打听到有用的消息，给自己一个下定决心的理由。

　　心中盼望的理由很快出现，可惜不是闫四带回来的，而是元谆德提出来的。
　　这一日正好有奉料送到，元谆德没看过这么多牛车，以为是元念卿买了东西。
　　“这是王公封号的奉料，殿下也有。不过奉料的品目繁杂，像是粮草布匹一类实物大多是半年或整年一结。现在殿下册封不久，还没正式搬出皇宫，奉料应该都是送到宫里。等王府的选址定下来，就可以差人通知封地，到时候自然会有人将奉料送到。”既然聊到此事，他顺口问道，“殿下的王府打算定在何处？”

　　元谆德摇了摇头，但没像往常一样只回一声“不知道”，而是仔细询问：“王府是只能定在封地，还是随处都行？”
　　“当然是随处都行，殿下身为皇子，通常会定在京城。如果觉得京城喧闹，也可以选在龚州，未来方便回京。当然定在封地也有好处，奉料送达及时，也方便亲自经营封地。假以时日殿下身边有足够多的能人异士辅佐，还可以多定几处居所。”

　　“还能多定几处？”
　　“当然可以，但这么做需要有信得过的人帮忙打理，不然多地奔波，家里人趁机顶着主人的名号狐假虎威，反而会带来麻烦。”
　　元谆德点头：“我在书上读到过，明宗时瑞王就因有人借自己的名号作恶而亲斩十九名亲信，不仅归还封地，还遣散了大半家仆。”
　　他也知道这个故事：“因为瑞王是亲自经营封地，手下人就有了更多可乘之机。”
　　“如果不是亲自经营，封地又是谁在管？”
　　“归地方州府管。当然地方也会趁机中饱私囊，巧立名目减少供奉。所以有封地的王公贵族，大多会选择亲自经营封地。”

　　元谆德听完有些好奇：“你的封地也是自己经营？”
　　“说来惭愧，我的封地都是由当地打理。一来受封的时间不长，还没来得及去封地仔细看过；二来刚从家里独立，精力着实有限，很多时候还要靠父母，自然也就无心打理。”其实真正的原因是两处封地都不是那么好管，就算手下的人信得过，也未必斗得过当地那些挖空心思针对他的人。
　　元谆德寻思道：“要是我想去看封地，要做什么准备？”
　　这话正中他的心思：“无需准备，巴州封地一带我很熟，直接带殿下过去就行。至于文州的封地，和父亲的营寨很近，正好可以顺路探望。”

　　“会不会太麻烦？毕竟你连自己的封地都没去过。”
　　他可不想让对方就这么打退堂鼓：“如果殿下觉得过意不去，不妨相互陪伴走远些，连同我的封地也一起去看看？”
　　元谆德很喜欢这个主意：“那就大家一起看！”

　　元念卿回到内院后立刻和白露说明此事。
　　白露倒是没什么意见，能够出门走走看看，体会不同地方的风俗人情也是一种乐趣。他只是有点儿担心元谆德，毕竟对方没怎么出过远门。
　　“这个不用担心，我打算先去邑王在巴州的封地试一试。那里在凤南与汶澄交界，离安陵也就五六天的车路，而且姨夫的老家就在凤南，说不定能和表兄表姐见一面。”

　　他一听见表兄表姐就咧嘴，谢家那一大帮亲戚自己还没记住，这里就又冒出来。
　　“大姨家的这三位都是有趣的人，和我玩得到一处。而且我有些在意，他们今年为何没来给外婆庆生。”元念卿寻思道，“往年无论如何，三人之中至少会去一个。之前大姨的信中对这件事只字未提，我觉得有些奇怪。”
　　可他记得对方说自己姨夫迁任丞州，大姨也跟着走了。
　　“姨夫迁任的时候三个人都留在老家，和祖父母住在一起。娘偶尔会去探望，也带我和红娇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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