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桃花开

　　隔天一早，先考语文。

　　夏春生是语文强者，对她来说最不怕考的就是语文。

　　提前十五分钟，夏春生收拾好备考资料将其放到储存柜里，下到一楼的一考场准备考试。

　　语文这个学科不像数学英语这种波动大的，在一考场这样的位置，三年下来能改变的人微乎其微。
　　语文是非常吃积累的学科，能在一考场坐着的人，肚子里的墨水少说也得是从小学五年级开始积攒起来了。

　　这会儿还没开始考试，一考场的大佬们都不会在这段时间里掐点复习。他们看见夏春生过来，凑成一团七嘴八舌说起话来。

　　“夏大佬，这回能不能侧着点身子啊。我上回要是看了你的选择就不至于掉出年级前十了。”
　　夏春生看了她一眼，这群人都是这样，嘴上说着借我抄抄，实际考试的时候压根不会看别的卷子一眼。不是因为别的，单纯是他们都相信自己才是对的。

　　夏春生笑起来，跟着打趣：“行啊，不过李纯茹，你这回都看不到我卷子吧。”

　　闻言李纯茹愣了一下，生气地睨她一眼：“summer，你怎么也嘲讽我！等着下回月考我肯定回到你后面。”

　　张倩溪插了一嘴：“李纯茹你咋不说跑到summer前面。”

　　李纯茹撇撇嘴，“那还是算了。我几斤几两还是知道的。”

　　周边人都忍不住笑起来，异口同声：“怂！”

　　“你们不怂，你们说自己能超过summer。”李纯茹扫视一圈，恶狠狠地给自己找面子。

　　周边人又非常默契地说：“我们也怂。”

　　夏春生笑扑了，“你们拿我开涮呢？天壤大如许，我独身孑孑啊。”

　　临考前的走廊闹哄哄的，有聊天、有祈祷、有抓着最后一点时间复习古诗词的人。

　　齐熙熙从一考场路过刚要往二考走，听见这话忍不住开口：“哪来的古风小生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众人笑成一团。

　　时间仿佛暂停，一群穿着红白校服的人拿着自己的透明笔袋，有的还捏着几张复习资料，有的干脆什么都不拿靠在墙上听他们聊天。

　　熙熙攘攘，勾肩搭背，聊天说地。
　　青春，十七岁好像在这一刻具象化了。

　　考前放松的聊天没一会儿结束，夏春生拿好自己的透明笔袋进到考场。

　　考了十一年的试，该有的流程早就烂熟于心。

　　这次考试是全区统考统阅，马老师很重视，特意交代大家都要好好写。等到发卷铃打响，夏春生接过老师发给的卷子，先看了看作文。

　　大作文是命题作文，题目叫做说‘潮’。微写作看起来不难，前两个都挺好写的。夏春生把重点放在了大作文上，说潮是个挺常规的题目，对于她来说正常发挥即可。

　　铃声打响，夏春生把卷子翻回第一页，开始写多文本阅读。

　　铃声再次打响，夏春生第一个被老师收走卷子。

　　她回想了一下这次的试卷，古诗是李商隐的有点难懂但她差不多能摸到方向，文言文挺简单的应该不会扣太多，现代文和论语正常发挥，最后是作文，她觉得这次作文稳了，思辨段在她看来比以往都好太多了。

　　反正总体来说考的不错。

　　等所有人的卷子都收好，夏春生拿着笔袋走出考场。

　　区统考时间安排比月考松弛很多，第一天只考语文和数学。她拿上自己的数学复习资料回到三楼上自习。

　　翻开笔记本再过一遍公式、打开自己错了三遍以上的错题集重新再捋遍思路……
　　草稿纸上面罗列着密密麻麻的数字。

　　一个半小时的自习结束，郭伊跑到八班门口等夏春生。

　　“怎么样怎么样，你这次作文怎么下的定义。我考试的时候特别怕分析错了，直接偏题。”郭伊看见夏春生出来，耐不住地开始问。

　　郭伊上次考试作文定义就下错了，直接荣获34分的高成绩作文。

　　夏春生跟她并肩走，说了自己怎么写的作文。

　　听完夏春生说的，郭伊长舒一口气：“吓死我了，幸好跟你差不多，不然我回家肯定又要遭受男女混合双打。”

　　夏春生无奈叹口气：“今天唯一拿手的没了，下午要接受数学的洗礼了。”

　　理科生郭伊安慰夏春生：“放心，区里出的卷子比上次月考的肯定简单太多。你上回都130了，这次不冲冲140。”

　　夏春生眯了眯眼睛，拿饭卡转了一圈。“大姐，我的数学成绩可是有目共睹的。我这次要还是能考125分以上我就谢天谢地了。”

　　“不至于。”

　　虽然接受了郭伊的安慰，夏春生还是吃完午饭赶紧回班又看了看数学公式，最后抵不住睡神降临，趴桌子眯了二十分钟。

　　夏春生被叫起来的时候，班里只剩下零零散散几个还没收拾好的人。她心下有点慌，开局不利，差点睡过头啊。

　　夏春生跑到卫生间拿凉水冲了把脸才又下到一楼去二考参加数学考试。

　　齐聚一二考的数学大神们很多都是竞赛生，他们看期中考试的数学简直如纸老虎见真老虎无差。

　　坐在二考最后一个位置的夏春生赶紧趁着最后一点时间又过了遍公式。

　　监考老师开始叫人放下东西进考场了。
　　夏春生恋恋不舍把数学笔记本放到外面，她正要站起来时，听见一声很细的声音：“夏春生，考试加油。”

　　声音太熟悉了，夏春生抬起眼看见任冬臻正对自己笑。

　　任冬臻有点冷酷的脸在此时变得温柔无比，她眉弯起来，眼下的卧蚕拱起仿佛将要开花的花骨朵。她眼睛亮亮的，看向自己的时候，很真诚，很想让人亲一口。

　　亲一口。
　　亲一口。

　　夏春生突然回神，右手大拇指默默掐了一把自己的中指。
　　夏春生，你在干什么！马上要考试了，你瞎想什么。

　　夏春生飞速低下头，整个人在一瞬间变得比西红柿还要红。她没敢再看任冬臻，只是轻柔柔又有力量地对她说了一声：“考试加油。”

　　数学考试考两个小时，铃声打响那一瞬间，夏春生终于感觉到了解放。此时的她堪比《肖申克的救赎》里安迪爬出监狱，倾盆大雨在他脸上刮的那一瞬间。
　　终于，他爸的考完了。

　　考完已经是四点半，学校没再安排自习。夏春生收拾东西打算先回宿舍洗个澡把明天要考的政治英语东西带回来，再吃完饭后去复习。

　　从高中楼后门走出去，到了小国槐林时，她拿出手机。
　　手不受控制地点进微信，不受控制地点进和任冬臻的聊天框，不受控制地想起那张想让人亲一口的脸。

　　算了，为了心脏能再努力跳个八九十年，她决定不发了。

　　刚要退出微信，微信发现上面突然出现一个小红点。

　　夏春生点进去朋友圈，看见刚刚犹豫半天要不要发消息的对象新发了一条朋友圈。

　　人壬【手痛的要死，能不能不考明天的政治。】
　　底下杨羽回复的很迅速，【zc，这样我就可以冲击前二十名了。】
　　夏春生刚要点击任冬臻的头像，她又发了条消息【想屁吃。】

　　夏春生直接给任冬臻弹了个语音。

　　任冬臻一直都在看手机，这边语音一响，她就接了起来。

　　“怎么了？”

　　“你手怎么了。”夏春生语气不算很好，至少跟她平时平淡的声线不一样。她询问：“你在哪呢？还在学校吗？”

　　夏春生在外面信号不好，任冬臻没听见她说的第一句话。只听见后面的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回答：“我就在我们班啊，你有事情找我啊。”

　　“嗯。等我下。”夏春生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她把手机揣回兜里，往教学楼那边跑回去。

　　很快，她爬上四楼，径直走进任冬臻的班级。

　　因为夏春生让任冬臻留会儿等着，所以任冬臻没走。但其他人没必要等着，高二十七班里除了任冬臻和绿植再也找不到另外一个生物。

　　瞧见夏春生，任冬臻一直揉着右手的左手放下。她坐起来，问夏春生：“怎么了，火急火燎的什么事情啊。”

　　“你手怎么了？”夏春生几步跨到任冬臻身边，盯着她的手看了会儿又看向她的眼睛。

　　任冬臻没想到是因为这件事，她不是很在乎地说：“没什么，写久了手酸。”

　　夏春生气不打一处来，什么叫没什么。我可看见你一直在揉自己的手里，我看见你看见我过来立马放下自己揉着右手的左手了。

　　“我也写久了，我手却不酸。”夏春生语气有点冲，任冬臻第一次见到夏春生这样，想笑但是直觉告诉她现在不能笑。

　　“你别这样看着我。我问你，你手到底怎么了。”

　　任冬臻诚实道：“真是手酸了。我昨天画了一天本就手痛，今天又写完语文写数学的，手更痛了。”

　　夏春生觉得即便是这样也不至于手痛吧，她当时连着三天参加作文大赛用手时间不必任冬臻少也没手痛。

　　“真是这样吗。”

　　任冬臻有点犹豫。但就这么一点点的犹豫，被夏春生捕捉到了。“你手到底这么回事！”

　　“腱鞘炎。画画的好多都有，不是什么大毛病。”任冬臻说实话了。

　　夏春生瞪了她一眼，然后又靠近点她。手轻轻地碰到她的手，隔空指了指她的腕背侧，“是这里痛吗？”

　　任冬臻抬眼看她，“还行。”

　　夏春生盯着她，拉了把椅子在她面前坐下。她知道任冬臻在回避，在敷衍，但她就是要知道：“任冬臻你说实话，我不想听见还行这两个字。”

　　任冬臻顿了顿，才道：“一般。”

　　夏春生气笑了，她深呼吸，一字一句说：“任冬臻我没有开玩笑，你不要插科打诨混水摸鱼。我今天在这里就是要知道，你的手痛不痛。”

　　任冬臻再次顿住。
　　她在看见夏春生来的时候心里已经隐隐约约有了些猜测，但是当她面对自己问出你手怎么了时，那颗心还是不由一颤。

　　“任冬臻，你能不能说实话。”夏春生的语气堪称在逼问。

　　任冬臻直直看了她一会，才有些沙哑的开口：“有点通。”

　　夏春生气急败坏的脸愣了一下，她没想到这次任冬臻会说出实话。但很快，她反应过来，关心：“你有没有什么护具之类的能给手支撑点的东西。还有我要不要帮你拿矿泉水敷一下。”

　　任冬臻舔了下嘴唇，本来想说自己回家在弄。但怕夏春生又会说她，任冬臻想了想：“护具在家里，你帮我拿水敷一下吧。”

　　“行。”说完，夏春生从她们班出来，不到两分钟夏春生不知道从哪拿来一个农夫山泉的矿泉水瓶，里面装满了冰凉的水。

　　“我给你敷了啊，刚开始会有点刺痒，你忍点。”

　　任冬臻没说话，老实地把手伸到桌子前面，让夏春生跟方便帮她冷敷。

　　夏春生眼眸垂下来，很仔细认真地看着任冬臻的手，时不时还问任冬臻痛不痛冷不冷。

　　如果任冬臻现在能拍照，她真的特别想把眼前盯着自己手的夏春生拍下来。

　　少女的瞳孔里倒映着自己的手，她垂下来的眼眸下长着长长的睫毛，鼻子在这个视角看起来更加小巧精致，嘴唇粉红的真如同桃花一般，脸颊侧的碎发掉下来，又被她随意地别在耳后。

　　心脏的声音如同敲锣打鼓，任冬臻没有回避，在夏春生的斜上方认真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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