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有长风

　　暗房的红色灯泡突然闪烁了一下。林河盯着手机屏幕上跳动的"父亲"二字，喉结滚动时尝到了显影液的苦涩。
　　“清明记得给你妈上坟”电话那头的声音裹挟着电流，"买点她喜欢的花......"背景音里传来婴儿啼哭和女人轻柔的哼唱，与林河记忆中母亲病床前的仪器滴答声重叠在一起。
　　照片夹上的水珠滴落在林河手背，凉得像那年医院走廊的长椅。父亲的声音还在继续："......你倒好，一声不响跑回那个破镇子......"
　　暗房里，生日合照上的蜡痕正在干涸。林河的目光扫过陈野指节上的机油渍，小雨发间的铜丝蝴蝶，阿杰沾着奶油的虎牙。电话里的抱怨变成尖锐的嗡鸣：
　　"......王姨说得对，你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将来弟弟上学还指望你......"
　　显影液中的相纸突然泛起涟漪。林河发现是自己的手在抖，震碎了液面倒映的红色灯光。
　　"那天我都听见了。"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说：“那小子最好死在外头。”
　　电话那头骤然安静。婴儿的哭声变得刺耳，林河听见王姨在轻声哄着"宝贝不哭"，那是他从未听过的温柔语调。
　　照片墙上的西巷老屋在红光中微微晃动。林河看着陈野修理摩托的背影照，男人正用牙齿撕开缠在扳手上的绝缘胶布——那是他教孩子们做手工时学会的。
　　"我不会回去了。"林河挂断电话时，指尖蹭到了生日合照上凝固的蜡痕。那道金色的河流依然温热，将父亲未完的咒骂永远阻隔在相纸之外。
　　暗房外，修理厂的霓虹灯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红色的线，像某种未完成的电路，正等待正确的连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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