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落砚野

　　大年初三的临江西站空得能听见自动贩卖机的电流声。乔野盯着列车时刻表，开往北京的高铁班次全部显示"停运"—暴雪导致北方电网故障，整个华北地区交通瘫痪。

　　手机震动，秦照发来一张朋友圈截图：周亦扬在滑雪场比耶的照片，定位北京怀柔。放大背景能看到半个穿黑色羽绒服的侧影，左手无名指缠着绷带。

　　"他逃出来了。"秦照的电话紧随而至，"但信号只持续了三分钟。"

　　乔野的指腹摩挲着银戒指内侧的刻痕。昨晚射电望远镜接收到一组异常脉冲，转换成的光谱图像是残缺的猎户座，右下角标着新坐标：怀北滑雪场东径116°68'—明显错误的数值，但把经纬度倒过来正是沈砚礼被关押的实验室位置。

　　绿皮火车在雪夜里龟速前进。乔野蜷缩在硬座车厢连接处，玻璃上的冰花随呼吸融化又凝结。对面座位的老式电视机播报着新闻："...中科院‘深空计划’取得突破性进展..."，画面闪过沈父接受采访的镜头，背景里有个穿白大褂的模糊侧影。

　　列车突然急刹，停电的车厢陷入黑暗。乔野摸出手机照亮，锁屏壁纸是自己高一在天文台的照片—拍摄角度明显是来自她身后的望远镜操作台。照片边缘有串被刻意保留的EXIF信息，连起来是沈砚礼的生日。

　　"各位旅客，前方线路故障..."

　　广播声中断的瞬间，手机突然收到加密邮件。附件是段10秒的音频，背景有呼啸的风声和滑雪板摩擦积雪的响动。沈砚礼的呼吸声急促而沉重："...坐标偏移量修正值...0.7..."

　　最后半秒传来金属碰撞的闷响，像谁跌倒时护住了头部。

　　怀北滑雪场的凌晨像一块被低温冻结的毛玻璃。乔野踩着及膝的积雪绕到员工通道，检票口显示屏滚动着"极端天气闭园"的红字。

　　"找人？"穿橙色防寒服的工作人员呵着白气，"昨晚确实有个男孩被送来医务室—左手都是血，非说是滑雪伤的。"

　　医务室门缝透出暖黄的光。乔野刚抬手要敲，就听见里面传来沈父压抑的怒吼："你知不知道植入式发射器有多危险？！"

　　"心率监测而已。"沈砚礼的声音比列车上的音频还要哑，"就像您监控我的所有通讯。"

　　玻璃瓶砸碎的脆响让乔野后退半步。透过百叶窗缝隙，她看见沈砚礼坐在诊疗床边，左手纱布拆到一半，露出手腕内侧新鲜的缝合痕迹—根本不是伤口，而是皮下埋入的微型电子设备。

　　"明天就回波士顿。"沈父摔门而出，"机场有医疗团队等着给你重装定位芯片。"

　　寂静重新降临。沈砚礼突然抬头看向窗户，镜片后的眼睛准确锁定乔野的藏身处。他缓慢地比出口型："别过来。"

　　然后举起右手，在空气中画了个完整的猎户座。

　　破晓前的雪原寂静如宇宙真空。乔野蹲在缆车操作间，看着医务室的灯熄灭。沈砚礼的身影出现在后门，黑色羽绒服几乎融入夜色，只有左手腕的金属探测环偶尔反射雪光。

　　"他们在我锁骨下埋了发射器。"他塞给乔野一个冰凉的金属块—是拆毁的定位芯片，还沾着血，"这个频率暂时安全。"

　　雪粒扑在脸上像细小的刀片。乔野抓住他衣袖："跟我回去。"

　　"轨道衰减公式算错了。"沈砚礼突然说，"双星系统的分离速度超过临界值..."他的声音哽住，"需要新的初始条件。"

　　远处传来引擎轰鸣，越野车的远光灯切开雪幕。沈砚礼猛地推开乔野，把某样东西塞进她口袋："格林尼治时间—"

　　探照灯笼罩他们的瞬间，乔野看清了他左手无名指上的烙印—不是戒痕，而是被激光灼刻的条形码。

　　返程列车上，乔野摊开掌心。沈砚礼最后塞给她的是半颗薄荷糖，糖纸内侧写着极坐标方程，解算是临江天文台的GPS定位。

　　乘务员开始检查暖气设备。乔野把糖纸含在嘴里，甜味混着血腥气在舌尖蔓延—是沈砚礼的血，他在芯片拆除后甚至没时间止血。

　　手机突然亮起。一条来自乱码号码的短信：【当双星间距超越洛希极限，较小的星体将崩解为星环—而我甘愿成为环绕你的尘埃。】

　　窗外，雪停了。第一缕阳光照在银戒指上，内侧电路图浮现出最后一行小字：

　　「等待下一次轨道交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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