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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
这些日子,他就是这样顶着一身伤在自己眼前若无其事的晃悠。
越往南走,天气越冷。
不似北方,南方的冷是阴湿的,钻骨子的。
出了木斯镇,穿过行军山,一路南下近百里,这样的感觉便明显了。
前期山路难走,且部分地方雪崩坍塌,马车过不去,所以,燕南之租了两匹马,他与沈知安共骑,十四单独一匹。
沈知安依然抗拒燕南之的触碰,可想着大局,他没有别的法子,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强迫自己忍下来。
每次燕南之看他脸色苍白模样又好气又好笑。
可是此行路途险恶,十四的骑术本就是个刚学会的半吊子,没得法子。
燕南之给马鞍上加了垫子,又将沈知安捂了个严实,确保手脚都是密不透风的。
出了行军山,过了坞门关,算是进入了淮阳境地,路上平坦了些,燕南之这才租了一辆马车,慢悠悠的驶向淮阳。
进了马车,沈知安强撑着那口气卸了下来,燕南之这才发现人面色惨白得厉害。
他神色镇定的问:“想吐?要不要再歇会儿?”
沈知安这回倒不是想吐,只是腿疼得厉害,他摇摇头,如往常一样说了一句无事。
燕南之看见他痛苦的面色以及额头的虚汗,也发现了事情有些不对,再一碰沈知安的手,发现他掌心冰凉,估计是急着赶路受了寒。
“得罪了,忍忍吧。”燕南之一边说着一边脱掉沈知安的鞋子就要检查,看是否是腿上的旧疾又复发了。
沈知安喘过了一口气,面色缓了些,伸手不轻不重的按住了他的手:“不碍事,休息一下就缓过来了。”
又见沈知安习惯性的要躲,他开口:“我不对你做什么,你别躲,这里没旁人,冻出病来麻烦,等到了地方,安定下来,我会再给你找个小厮。”
说完,他伸手将沈知安的手捂热了些,又替他不轻不重的揉按了四肢,确定温度恢复正常了才问:“缓过来了些没有。”
沈知安被他戳中了心思,面上有丝晦涩,又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怎么看都显得自己这举动实在是有些小家子气了些,他想,被碰下也不会少块肉,秉着这种想法坐直了些身子,等手脚都暖过来了才道:“好多了。”
十四同沈知安坐在车厢里,燕南之在外驾车。
从坞门关到淮阳,一路南下,按照燕南之他们的行程,大概需要十余日的时间。
行至沙舒城的时候,天上下起了小雨,燕南之决定暂停休息一段时间。
马车里沈知安的脸色实在是算不得好看,十四也好不到哪里去。
燕南之看着脸色苍白的两人,说:“你们当真是亲兄弟,是我亲祖宗。”
说完问十四:“怎么样,还行吗?站得起来吗?”
十四惨白着脸脸脸摆手喘着粗气道:“坐马车也不怎么舒服,你说那些老爷怎么各个爱坐马车呢,依我看,也不过如此嘛,还不如骑骡子呢!”
这是他第一次坐马车,在这之前还没坐过马车呢,刚坐上的时候还有几分新奇,走了两天后就有些待不住了。
“我看你就像是个骡子,出息。”燕南之踢了踢十四的屁股,将视线落在沈知安身上。
沈知安比十四好,他虽然也是脸色苍白,但是整个人依然端端正正的坐在马车凳子上。
燕南之看完心想,少爷就是少爷,都这个样子了,还不忘保持气度。
他在沈知安跟前半蹲着身子,说:“十三爷,来吧,上来吧。”
燕南之的脊背宽阔又厚实,脱了外面厚厚的褂子,这感触就更清晰了,这一路,下了马车后,沈知安的出行大多数是借着燕南之的背来完成的。
闻言,他将手搭在了燕南之的肩上,整个人伏上了燕南之的背。
燕南之下了马车,踢了踢还蹲在地上醒神的十四,道:“祖宗,起来,走了。”
小二眼尖,见几人朝自家店内走来,忙迎上来,问:“几位是打尖还是住宿。”
十四先开口:“住宿,一间上等客房,准备一桶水,再来些吃的。”他熟得很,每家客栈都得来这么一出。
沈知安睡床,他跟燕南之会让小二在房内多加两张躺椅,这些天都是这么过来的。
燕南之拦住了他,说:“一间上等客房,一间通铺。”
小二连连应声,又从几人的穿着打扮上猜测出了几人的身份。
十四跟着进了屋子,问燕南之,怎么今天舍得多花银子要一间屋子。
燕南之瞥了眼他还有些泛白的脸色,说:“给狗睡。”
十四路上同燕南之斗嘴来着,他说燕南之板着脸像路边的驴,燕南之说十四这几日跟在沈知安身边就像是只摇尾乞怜的狗。
两人也不嫌无趣,就这样斗嘴了一路。
这会儿他闻言也不反驳了,很是能屈能伸的装作没听见他的回答。
通铺不如上等客房,不过也比躺椅睡着舒服多了。
等菜上了回来,三人吃饱喝足后,十四立马嚷嚷着困死了要去睡觉。
晚上,屋子里又只有沈知安跟燕南之了。
燕南之如往日一般,伺候着沈知安洗漱,又给人揉按四肢疏通筋络,等一番忙完下来,外间已经掌灯了。
燕南之给人拢好被子说:“睡吧,晚上有事再叫我。”
说完自顾自走到了一旁的躺椅上,铺了一张被子和衣而睡。
躺椅小而窄,容纳不下燕南之身高腿长的四肢,他有大半截身子都悬空在躺椅之外,神奇的是这人倒是睡得熟,一躺下就有鼾声起,可见这人这些天当真是累着了。
燕南之嘴上不说,但是他这一路下来也累得不浅,这一路上都是他赶车,且还得安排几人的吃住。
十四年纪小,在这之前就没有出过木斯镇,上次去幽州也是跟着几人,大事都有几人安顿好了。
这次出门,起初的时候,燕南之还给他银子去帮忙采办,结果一转身就能看见十四被骗得分文不剩满脸青紫一身怒气的回来。
那群人看他年纪小,合伙欺负人。
燕南之不愿在路上惹事,后面就让他守着沈知安自己去安排这些东西。
于是一人大包大揽的将这些事全揽了下来。
沈知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有些睡不着。
一直到夜半,窗户开了一丝细缝,外间的雨劈里啪啦的大了些,有寒风渗了进来。
屋内鼾声止,燕南之醒了,他摸黑起身关了窗户。
在燕南之起身那一刻,沈知安闭眼假寐,然后他察觉那人走到了自己床边,给自己掖了掖被子。
等了片刻,沈知安没有等到人走,一睁眼就见燕南之站在他身旁。
见他睁眼,燕南之点了烛火,视线瞬间明亮。
燕南之问:“怎么?睡不着?是伤口痛?”
骨头处确实是有丝丝寒意几分疼痛,但是并非疼痛至无法入睡的地步。
“不是,只是白日里睡得多了,现在没有什么睡意。”
燕南之并不太相信他的话,手还是往被子里探了一下,睡了半响,沈知安的被子里一片冰凉。
燕南之问:“冷怎么不说一声。”
他面色有些许愠怒,又似烦躁,还有几分紧张:“有什么需要你可以直接唤我,疼痛也不必忍着,你的伤要好生养着,莫再不当回事了。”
然后沈知安就见他又往炭盆里加了些炭火,人已经出了门去。
不多时,燕南之端了一盆热水,给人泡了脚,又揉按四肢,等沈知安双腿有了温度,才塞了个汤婆子进被子里。
后半夜,燕南之睡觉倒是没有再打鼾了。
次日,燕南之起了个大早,罕见的沈知安没醒。
十四已经醒了,正坐在大厅里等燕南之他们下楼。
早上的客栈人少了些,只是有些需要赶路的客人稀稀拉拉了的坐在大堂里,恰此时,有两人从外间进来。
他们衣着朴素,可行为举止,举手投足之间,却是气度不凡。
十四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园轱辘的盯着那两人看。
许是他的视线太过于直白,惹得那两人也看了回来,十四后知后觉,收回了视线,又将目光移到楼梯间。
脑子里却是在琢磨,那两位看起来像是行走江湖的大侠,话本子里的描述也不尽是骗人的。
十四看着两人随小二上了楼,又等了一会儿,才见燕南之下来。
他问燕南之:“沈大哥呢?”
“还在屋里睡觉。”
十四咦了一声:“怎么还在睡,我们今天不赶路吗?”
“不急。”燕南之看了眼外边碎花针一般的细雨,也不知道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
他说:“吃完饭后我先出去买些东西,你跟他在这客栈等着我,等我回来,雨停了就出发。”
十四点头应了,神神秘秘的说:“我刚看见了两个人,他们衣着简陋气度不凡,看起来身份不简单。”
燕南之早已习惯了十四,这一路上他闲来无事就在马车里央着沈知安说那些话本故事,但凡看见两个稍微精神点的,就气度不凡。
燕南之说:“那你快点吃,吃完用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去跟人打一架,一决高下,赢了你就名声大噪,输了你就对外宣称你跟江湖第一打了一架,然后也算是榜上有名了。”
燕南之的嘴就跟淬了毒的箭一样:“以后你就不用蹲在墙角听说书人讲话本了,你自己就是说书人话本里的主角,他得求着你去听评书。”
十四哪能听不出燕南之的阴阳怪气,他发自肺腑的问:“你怎么不跟沈大哥这样讲话?你不敢是不是,你也就欺负小孩了。”
“就你这样的还小孩?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
已经什么燕南之却是没有说下去。
十四追问:“已经,已经什么?你说呗,我又不会拆穿你吹牛。”
已经什么呢?已经是沈家排得上名号的护卫了?
燕南之自嘲似的笑了一声,说:“还没编好,等编好了给你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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