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好

　　这一次，谁也没有提前离开。陆星言拿出自己的课本预习，软糖则时而看书，时而翻动一下陆星言的那叠笔记，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
　　偶尔，软糖会用笔尖点点笔记上的某一行，抬头看向陆星言，眼神里带着疑问。陆星言便会停下笔，低声解释几句。他的解释依旧简洁清晰，有时软糖会点头，有时则会提出自己不同的理解，虽然往往缺乏理论支持，但角度有时颇为刁钻新奇。陆星言会认真听完，然后点头，或者说“这个角度很有意思，不过从原文这里的描述来看，可能更偏向另一种解释……”
　　他们的交流依旧不多，声音压得很低，内容也紧紧围绕着书中的情节和设定。但一种真正意义上的“讨论”氛围，第一次在他们之间流淌。不再是单方面的“辅导”，而是平等的交流，哪怕软糖的知识储备远不如陆星言深厚。
　　时间悄然流逝。
　　直到图书管理员走过来提醒快要闭馆了，两人才恍然惊觉，一个下午竟然就这么过去了。
　　收拾东西的时候，软糖将那叠笔记小心地整理好，递还给陆星言，目光有些游离：“……看完了。有些地方，嗯，写得挺清楚。”
　　这大概是他能说出的、最接近肯定和感谢的话了。
　　陆星言接过笔记，点了点头：“有帮助就好。”他看了一眼软糖手边的书，“你看到哪里了？”
　　“快看完了。”软糖把书合上，迟疑了一下，看向陆星言，“你笔记里最后提的那个关于时间悖论的设想……”
　　“那个是我自己的一点引申，”陆星言接口道，“可能有点脱离原著了。如果你有兴趣，我们可以下次再聊。”
　　“下次”这个词，他说得极其自然。
　　软糖看了他一眼，飞快地“嗯”了一声，然后低下头，把书和自己的东西胡乱塞进书包，动作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匆忙。
　　两人一起走出图书馆。傍晚的风带着寒意，吹散了阅览室里积聚的暖意。
　　“走了。”软糖拉高了羽绒服的拉链，含糊地说了一句，就要像往常一样转身离开。
　　“软糖。”陆星言忽然叫住了他。
　　软糖脚步一顿，有些诧异地回头。
　　陆星言从自己的书包侧袋里，拿出一小盒东西，递了过去。是一个包装很简单的进口黑巧克力，牌子很小众，以口感浓郁苦涩后回甘著称。
　　“看你好像没休息好，”陆星言的声音在晚风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平静，“这个……据说能提神，味道还行。”
　　他没有说“送你”，也没有说“给你”，只是递过去，仿佛这只是一个基于观察得出的、最合理的举动。
　　软糖彻底愣住了。他看看那盒巧克力，又看看陆星言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沉静的眼眸，一时间竟忘了做出反应。耳根的红晕迅速蔓延到了脸颊。
　　他足足停顿了五六秒，才猛地伸手，几乎是“抢”一般拿过那盒巧克力，迅速塞进自己口袋里，动作快得带起了一阵风。
　　“……多事。”他别开脸，声音闷闷的从羽绒服领口传来，带着强装的镇定，“走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脚步比平时慌乱得多，很快就消失在了通往校门的小路尽头。
　　陆星言站在原地，看着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晚风拂过他微微发烫的耳廓。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白色的雾气在寒冷的空气里迅速消散。
　　他低下头，嘴角终于不再克制，扬起了一个清浅而真实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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