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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区
撒哈拉的烈日,是熔化的白金,无情地倾泻在无垠的、起伏的金色沙丘之上。空气被灼烤得扭曲蒸腾,视野尽头是晃动的海市蜃楼。
风卷起滚烫的沙砾,如同亿万颗微小的火炭,抽打在联合侦察纵队战士们厚重的防护服上,发出密集的、令人牙酸的沙沙声。
空气干燥得能吸走肺里最后一丝水分,弥漫着浓重的、被高温炙烤过的沙尘气息,以及一种更为深层的、如同金属被强酸腐蚀后散发的、带着死亡甜腻的诡异恶臭。
C区的“大联合清剿行动”,如同在烧红的烙铁上艰难跋涉,已在非洲大陆这片被病毒与异化彻底扭曲的炼狱中,犁过了整整两个月。
天敬贞伏在一座巨大沙丘的背风面,滚烫的沙粒几乎将他半掩埋。战术面罩下的呼吸带着灼痛感,汗水刚渗出皮肤就被瞬间蒸干,只留下刺痒的盐渍。
他透过高倍望远镜的滤光片,凝视着下方一片相对平坦的沙谷。那里,几座风化严重的古城遗迹如同巨兽的枯骨,半埋在黄沙之中。
而此刻,遗迹的阴影里,正蛰伏着这片酷热地狱的“特产”。
几只形态如同放大百倍的、由黄沙与暗红色结晶强行融合而成的巨蝎。它们的甲壳在烈日下闪烁着油腻、不祥的金属光泽,巨大的螯钳如同攻城锤,尾部高高翘起,末端并非毒刺,而是一颗不断旋转、闪烁着刺目红光的能量结晶核心,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高温辐射。
这些源自撒哈拉极端干旱与高辐射环境的“熔岩晶蝎”,行动看似笨拙迟缓,但每一次螯钳砸落或结晶尾炮的蓄能,都带着毁灭性的力量。
空气被高温扭曲,沙粒在它们周围无声地熔化成玻璃状的液滴。
“各小组注意,”天敬贞的声音透过加密频道传来,因干渴而略显沙哑,却依旧冷冽如刀锋,精准地切割开令人窒息的热浪,“目标锁定,‘熔岩晶蝎’,能量核心集中于尾部。一组、二组,高地交叉火力压制,延缓其蓄能。柳开江,带突击组,从西侧遗迹缺口切入,目标:优先破坏尾部能量核心!沙锦,东侧策应,注意高温溅射伤害”。
他的指令如同精密的齿轮,瞬间驱动起沉默的杀戮机器。
“收到!”柳开江的声音立刻回应,沉稳中带着被高温炙烤后的粗粝。他猛地从藏身的沙坑中跃出,动作迅捷如扑向猎物的沙漠猎豹,手中那把特制的长刀在烈日下反射出一道刺目的冷芒。
刀身并非普通金属,而是覆盖着一层流动的、近乎透明的淡蓝色净化素涂层,对病化生物的组织具有极强的破坏与抑制效果。
突击组的成员紧随其后,如同几道贴着沙面疾驰的黑色闪电,直扑西侧遗迹的断壁残垣。
几乎在突击组暴露的瞬间,一只熔岩晶蝎尾部的能量核心骤然亮起刺目的红光!
嗡——!
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尖啸,一道炽白的高温光束如同死神的吐息,撕裂滚烫的空气,带着熔金化铁的高温,直射柳开江冲锋的必经之路!
“开江!右闪!”天敬贞的厉喝与枪声几乎同时响起!
砰!
一枚特制的、弹头萦绕着微弱蓝芒的净化子弹,以毫厘之差,精准无比地撞击在柳开江右前方半米处的沙地上!
轰!
蕴含净化能量的爆炸并非为了杀伤,而是瞬间掀起一道夹杂着蓝色净化力场的灼热沙墙!
沙墙虽薄,却恰到好处地偏折了那道致命光束的核心路径!
嗤啦——!
炽白的光束擦着柳开江的左侧身体掠过,他作战服左臂外侧的防护层瞬间被超高温碳化、撕裂,皮肤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灼痛!但他冲锋的势头没有丝毫停滞,甚至借着沙墙掀起的冲击波,身体以更快的速度向前翻滚突进!
他眼中只有前方那只巨蝎尾部那颗疯狂旋转的红色结晶!
“吼——!”
巨蝎似乎被激怒,巨大的螯钳带着呼啸的风声,如同两柄巨锤狠狠砸向翻滚落地的柳开江!
千钧一发!
柳开江眼中寒光爆射,不退反进!他身体如同没有骨头的游鱼,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贴着砸落的巨螯下方滑过,同时手中的长刀爆发出刺耳的嗡鸣!
刀身上流动的净化素蓝芒瞬间大盛!他旋身、拧腰,将全身的力量和速度灌注于双臂,长刀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蓝色闪电,自下而上,狠狠劈向巨蝎尾部连接能量核心的、相对脆弱的结晶关节!
咔嚓——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晶体碎裂声伴随着能量紊乱的爆鸣!长刀的净化素涂层与巨蝎尾部的暗红结晶剧烈反应,爆开一团刺眼的蓝红交织的电火花!
那旋转的红色能量核心瞬间黯淡、碎裂!巨蝎发出震耳欲聋的痛苦嘶嚎,庞大的身躯因能量核心的爆裂而剧烈抽搐,攻击动作彻底变形!
柳开江借力向后跃开,落地时脚步有些踉跄,左臂的灼伤痛感更加清晰。他头盔下的目光锐利如刀,迅速扫视战场。
就在他解决掉一只的瞬间,眼角余光猛地瞥见——另一只熔岩晶蝎尾部核心的红光已经蓄满,目标赫然锁定在沙丘上方那个冷静指挥的身影!
没有任何思考的时间!柳开江几乎是凭着无数次生死磨砺出的本能和对那个身影近乎条件反射般的关注,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猛地爆发!
他根本不顾及自己的位置是否暴露,也来不及做出任何战术规避动作,整个人如同炮弹般横向冲出,同时嘶声大吼,“队长!趴下!”
天敬贞在柳开江动作的瞬间就捕捉到了那致命的红光!他反应快如闪电,身体猛地向侧后方扑倒!
轰——!
炽白的光束几乎是擦着天敬贞扑倒时扬起的沙尘边缘射过,狠狠轰击在他刚才伏击位置的沙丘顶部!
大片沙丘瞬间被高温熔化成炽红的岩浆状流体,滋滋作响!
柳开江的扑救动作让他自己完全暴露在开阔地!那只失去目标的熔岩晶蝎似乎被柳开江的吼声吸引,巨大的螯钳带着残影横扫而来!
柳开江人在半空,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眼看就要被那布满锯齿状结晶的巨螯拦腰扫中!
砰!砰!砰!
三声清脆却蕴含着恐怖动能的枪响几乎连成一线!天敬贞在扑倒的瞬间,身体尚未完全落地,手中的步枪已经以一个极其别扭的角度抬起、锁定!
三枚净化子弹如同长了眼睛,精准无比地钻入横扫而来的巨螯根部那几丁质与结晶连接的脆弱缝隙!
噗嗤!咔嚓!
巨螯根部爆开大团粘稠的、冒着热气的暗红色浆液和碎裂的晶体!螯钳的动作猛地一滞,随即无力地垂落下去!
柳开江重重摔在滚烫的沙地上,激起一片沙尘。他迅速翻滚起身,头盔下的目光第一时间投向天敬贞的方向。
两人隔着弥漫的硝烟和灼热扭曲的空气,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
天敬贞的眼神依旧沉静,但柳开江清晰地捕捉到那深潭之下掠过的一丝极其细微的波澜——是确认,是无需言说的默契,更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关切?
柳开江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左臂的灼伤似乎也没那么疼了。
“嫂子!干得漂亮!”东侧,沙锦的大嗓门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和调侃穿透了战场噪音。
他手中的那把经过特殊改造和加固、闪烁着合金冷光的羽毛球拍正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挥出,拍面精准地兜住了一只小型熔岩晶蝎喷射过来的、拳头大小的高温腐蚀液弹!
那粘稠的、冒着黄烟的腐蚀液球体被拍面蕴含的动能和特殊涂层卸力、反弹,以一个更快的速度原路砸了回去,正中那只晶蝎的头部!
嗤——!
令人作呕的腐蚀声和晶蝎痛苦的嘶鸣同时响起。
沙锦得意地吹了声口哨,对着柳开江的方向挤了挤眼,“嫂子威武!护着点咱家队长!小弟给你扫清杂鱼!”他手中的□□同时喷吐出狂暴的火舌,将另一只试图靠近的晶蝎轰得甲壳碎裂,踉跄后退。
柳开江脸上一热,狠狠瞪了沙锦一眼,却无暇分心反驳。他深吸一口灼热干燥的空气,压下心头翻涌的异样,握紧手中蓝芒流转的长刀,再次扑向残余的敌人。
天敬贞也迅速起身,重新投入战斗,只是在下达下一个指令时,通讯器里传来的声音,似乎比平时少了一丝冰冷,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
撒哈拉的酷热尚未从骨髓中散去,联合侦察纵队的运输机群已轰鸣着掠过赤道,一头扎进了刚果盆地那无边无际、令人窒息的绿色地狱。
空气不再是灼热的刀刃,而是变成了粘稠、滚烫、饱含水汽的厚重棉被,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毛孔之上。
参天巨木的树冠在高空紧密交织,形成几乎不透光的墨绿色穹顶,只有极其吝啬的、被过滤成惨绿色的光斑,如同垂死者的眼睛,稀稀拉拉地投射在下方堆积了不知多少世纪的、厚达数米的腐殖质层上。
腐烂的枝叶、朽木散发出浓烈到令人头晕目眩的甜腥恶臭,混合着泥土的土腥、无处不在的霉菌孢子,以及一种更为阴冷的、如同无数细小生物在黑暗中爬行的窸窣声,共同构成了这片生命过度繁盛以至于走向极端扭曲的死亡之域。
这里的病化异物,是植物与腐败血肉的噩梦融合。
巨大的、覆盖着苔藓和真菌斑块的藤蔓如同沉睡的巨蟒,在枯枝败叶下缓缓蠕动,一旦被惊扰,便会爆发出恐怖的速度缠绕、绞杀猎物,并分泌强酸消化液。
形态扭曲、如同放大了千倍的腐烂昆虫或菌类集合体的生物,在树干阴影或积水的泥沼中潜伏,喷射剧毒孢子或带有神经麻痹效果的粘液。
无处不在的吸血飞虫群如同移动的黑云,发出高频的、令人精神崩溃的嗡鸣。湿热的环境是它们最完美的温床,也严重腐蚀着金属装备和战士们的神经。
临时休整点设在一小片相对干燥的高地上,几棵巨树的板状根如同扭曲的墙壁,勉强隔开四周那湿滑、危险的泥沼。
战士们疲惫不堪地靠着树干或坐在装备箱上,汗水如同小溪般从额角淌下,浸透作战服。
空气中弥漫着驱虫剂和消毒水的刺鼻气味,却依旧掩盖不住那股无处不在的、源自腐烂本身的甜腥。
压抑、烦躁的气氛如同实质的霉菌,在湿热的空气中无声蔓延。
柳开江靠在一块巨大的板状根上,正用野战刀小心翼翼地刮去作战靴上厚厚一层粘稠、散发着恶臭的黑泥。
他的动作有些粗暴,眉头紧锁,显然被这鬼地方折磨得够呛。
沙锦则盘腿坐在不远处一个倒下的朽木树干上,用一块油布仔细擦拭着他那把宝贝羽毛球拍,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仿佛身处度假胜地而非死亡雨林。
天敬贞站在稍高一点的位置,背对着众人,正通过加密通讯低声与后方基地确认着下一阶段的行进路线和补给投放点。他的侧影挺拔,但湿透的作战服紧贴着后背,透出一种难以掩饰的紧绷和疲惫。
“妈的,这鬼地方,虫子比沙子还多!”一个年轻的战士烦躁地拍死一只试图钻进他领口的毒蚊,低声咒骂着。
“知足吧,总比在撒哈拉晒成人干强。”另一个声音有气无力地回应。
柳开江刮掉最后一块泥,将野战刀插回腿侧刀鞘,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他抬起头,目光下意识地投向高处那个背对着他们的身影。汗水顺着天敬贞的后颈滑落,消失在作战服的领口。
柳开江的喉结无意识地滚动了一下,一种莫名的烦躁和...难以言喻的担忧交织在心头。
他知道天敬贞承受的压力有多大,C区的伤亡数字每天都在更新,冰冷的“298”像巨石压在所有人心头,而天敬贞是那个必须扛起所有巨石的人。
沙锦停下了擦拭的动作,敏锐的目光在柳开江脸上停顿了两秒,又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天敬贞的背影。他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微微眯起,嘴角勾起一个狡黠的弧度。
“嘿,嫂子,”沙锦忽然压低声音,用只有柳开江能听到的音量,带着促狭的笑意开口,“心疼了?”
柳开江身体一僵,猛地收回目光,狠狠瞪向沙锦,耳根却不受控制地有些发热,“你他妈闭嘴!再乱叫信不信我把你那破拍子扔泥潭里!”
沙锦非但不怕,反而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得得得,不叫嫂子,叫小柳,行了吧?”他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蛊惑的意味,“我说小柳,心疼就心疼呗,又不丢人。你看咱家天队,那肩膀绷得,跟铁块似的。这鬼地方,湿气重得能拧出水,他那身上的伤,指不定多难受呢”。
他朝柳开江挤挤眼,“你那包里,不是还藏着几贴特制的祛湿镇痛贴?上次在补给站,我可是亲眼看见你多领了好几份儿”。
柳开江被戳中心事,脸上表情变幻,羞恼交加,“我那是...备用!谁知道这鬼地方这么湿!”
“是是是,备用,绝对备用。”沙锦一脸“我懂”的表情,用力点头,“不过嘛,备用品也得发挥价值不是?你看天队那样子,再绷下去,怕是要把自己拧断了。这时候,就需要一点...嗯...春风化雨的关怀。”他朝柳开江努努嘴,示意他主动点。
柳开江看着沙锦那挤眉弄眼的表情,又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天敬贞紧绷的后背,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那几贴镇痛贴确实是他特意多领的...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内心天人交战。
就在这时,天敬贞结束了通讯,转过身来。他脸上的疲惫之色在转身的瞬间已被惯常的冷峻覆盖,目光扫过众人,带着审视的意味。
当他的视线掠过柳开江时,似乎在他脸上那来不及完全掩饰的复杂表情上停顿了极其短暂的一瞬。
柳开江心一横,猛地站起身,动作幅度大得吓了旁边的队员一跳。
他几步走到天敬贞面前,动作有些僵硬地从战术背心侧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密封袋,里面装着几片深褐色的药贴。
他看也不看天敬贞的眼睛,直接将袋子塞进对方手里,声音又低又硬,像是在下达命令,“祛湿镇痛的...雨林湿气重,贴...贴腰上!”说完,他立刻扭过头,大步走回原来的位置,一屁股坐下,抱起手臂,眼睛死死盯着地面,仿佛那腐殖层上开出了花。
天敬贞低头看着手中还带着对方体温的密封袋,又抬眼看了看那个浑身散发着“别理我”气息的背影,深邃的眼眸中,冰封的海面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碎裂、融化。
他沉默了几秒,没有道谢,只是极其自然地将袋子收进了自己的装备袋里。然后,他抬起头,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稳,下达了继续行进的指令,“休整结束。目标:东北方向,坐标点C-4。注意脚下,警惕藤蔓和孢子陷阱”。
队伍再次行动起来。沙锦经过柳开江身边时,无声地对他竖了个大拇指,脸上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猫。
柳开江则狠狠剜了他一眼,但紧绷的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
那弥漫在湿热空气中的无形压抑,似乎被这小小的插曲悄然吹散了一丝。
刚果雨林的腐殖层之下,隐藏着远比地表更为恐怖的深渊。巨大的、由腐朽树根和变异菌丝构筑的天然洞穴系统四通八达,黑暗浓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
空气中充斥着浓烈百倍的腐烂气味和一种令人窒息的、类似发酵粪便的恶臭。战术头盔上的照明光束如同刺入黑暗的脆弱光矛,只能照亮前方一小片区域,光束之外,是无边无际、吞噬一切的黑暗,以及黑暗中无处不在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爬行、啃噬、粘液滑动的窸窣声。
这里是“腐殖巢穴”的核心区域之一。病化物在这里呈现出更为原始、粘稠的形态。
巨大如磨盘的、由无数蠕动蛆虫聚合而成的“腐虫聚合体”;在湿滑岩壁上无声爬行、喷射强酸粘液的“蚀壁苔藓兽”;还有最令人防不胜防的、伪装成腐烂藤蔓或岩石的“陷阱藤”,一旦被触碰,便会瞬间爆发出恐怖的缠绕力量和消化液。
联合侦察纵队的尖兵小队在洞穴中艰难推进,每一步都踩在湿滑、松软的腐殖烂泥上,发出噗叽的恶心声响。
柳开江作为突击手,手持长刀走在最前列。刀身上流转的净化素蓝芒在绝对的黑暗中如同引路的灯塔,也如同吸引飞蛾的火焰。
天敬贞紧随其后,步枪处于随时击发状态,锐利的目光如同扫描仪,扫视着光束范围之外的黑暗深渊。
沙锦则殿后,□□的枪口警惕地指向后方通道。
“前方通道变窄,能量读数升高,有高聚合生命反应!”技术兵的声音在加密频道里响起,带着紧张的电流杂音。
柳开江脚步放缓,将长刀横在身前,净化蓝芒照亮前方。通道在这里收缩成一个类似瓶颈的口子,两侧是湿滑、不断渗出粘液的岩壁,地面上堆积着厚厚的、如同活物般微微起伏的腐殖烂泥。
一股极其浓烈的恶臭扑面而来。 “小心脚下!”天敬贞的警告声骤然响起! 就在柳开江即将踏入瓶颈口的瞬间,他脚下那片看似坚实的“地面”猛地向下塌陷!
那根本不是什么地面,而是由无数腐烂物和粘稠菌丝伪装的、覆盖在深坑之上的脆弱薄膜!薄膜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以及黑暗中无数闪烁着惨绿幽光、如同饥饿蛆虫口器般开合的、密密麻麻的复眼!
失重感瞬间攫住柳开江!他整个人毫无防备地向下方那散发着致命恶臭的深渊坠落!
“开江!”天敬贞的嘶吼带着前所未有的惊骇!他根本没有思考的时间,身体的本能超越了所有战术条例!
在柳开江下坠的刹那,他猛地向前扑出,整个人几乎贴着湿滑的岩壁滑行!右手闪电般探出,在柳开江的身体完全没入黑暗之前,一把死死攥住了他持刀的右手手腕!
巨大的下坠力量几乎将天敬贞也拖入深渊!他的身体被带得向前猛冲,作战靴在湿滑的烂泥上犁出深深的沟壑,眼看就要一同滑落!
“天哥!”沙锦的惊呼和枪声同时响起!
砰!砰!
两发特制霰弹带着刺目的火光,狠狠轰击在天敬贞前方半米处的岩壁上!爆炸的冲击波和溅射的碎石暂时阻挡了那深坑边缘蠢蠢欲动、试图缠绕上来的陷阱藤蔓!
就是这争取到的半秒时间!天敬贞爆发出全身的力量,左手死死抠住岩壁上一道凸起的、湿滑的石棱!
右手如同铁钳,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手背上青筋暴起,硬生生止住了两人下坠的势头!
柳开江整个身体悬在深渊之上,脚下就是那翻滚涌动的、由无数细小腐虫构成的绿色光潮,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风!
柳开江猛地抬头,头盔照明光束刺破黑暗,映照出天敬贞因极度用力而扭曲、布满汗水的脸。
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不顾一切的光芒,死死地盯着他。
柳开江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随即又被一股滚烫的洪流淹没!他反手用尽全身力气,也死死回握住天敬贞的手腕!
那只手,是他此刻唯一的支点,是连接生死的唯一桥梁!
“抓紧!”天敬贞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带着撕裂般的痛楚。他左臂爆发出全部力量,试图将柳开江拖拽上来!
就在这时,一根隐藏在岩壁阴影中的“陷阱藤”如同毒蛇般无声探出,末端锋利的骨刺狠狠划过天敬贞死死抠住石棱的左臂!
嗤啦!
作战服瞬间撕裂,鲜血瞬间涌出!
“呃!”天敬贞闷哼一声,手臂剧痛,力量猛地一泄!
柳开江的身体再次向下沉了一截!他清晰地感觉到天敬贞手臂的颤抖和那瞬间涌出的温热液体!
一股混合着恐惧和狂暴怒火的情绪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放手!你会掉下来的!”他嘶声吼道,试图挣脱天敬贞的手。
“闭嘴!”天敬贞的厉吼带着不容置疑的绝对命令和一丝…近乎暴戾的决绝!
他无视手臂上撕裂的剧痛,无视鲜血的流淌,甚至无视下方深渊的恐怖!腰腹核心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受伤的左臂爆发出最后的支撑,右臂猛地向上全力一提!
“沙锦!”天敬贞同时嘶吼!
“来了!”沙锦早已冲到近前,手中的羽毛球拍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猛地挥出!拍面并非击打,而是精准地垫在了柳开江脚下,猛地向上一托!一股巧劲配合着天敬贞的全力拖拽!
柳开江借力,双脚用力蹬踏湿滑的岩壁,身体终于向上蹿升!天敬贞咬紧牙关,右臂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猛地将柳开江沉重的身体拖离了深渊边缘!
两人重重地摔倒在相对安全的通道地面上,滚作一团,剧烈地喘息着。
柳开江第一时间翻身,扑向天敬贞。他看到天敬贞左臂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正汩汩涌出,染红了撕裂的作战服和身下粘稠的腐殖泥。
那刺目的红色瞬间灼痛了他的眼睛,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慌和后怕攫住了他的心脏,甚至比刚才自己坠入深渊时更甚!
“你的手!”柳开江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撕开自己的急救包就要处理伤口。
天敬贞却猛地用没受伤的右手按住了他,眼神锐利如刀,声音因疼痛而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别管我!陷阱激活了!准备战斗!”
果然,刚才的动静彻底惊醒了这片沉睡的死亡巢穴!
四周的黑暗中,无数惨绿的复眼亮起,密密麻麻的腐虫聚合体如同蠕动的肉山般挤压过来!岩壁上,蚀壁苔藓兽喷吐出大股强酸粘液!致命的陷阱藤如同狂舞的毒蛇,从四面八方缠绕而来!
柳开江看着天敬贞手臂上不断涌出的鲜血,看着他因失血和剧痛而苍白的脸,一股前所未有的暴戾杀意瞬间充斥了他的胸腔!
他猛地站起身,一把将天敬贞护在身后!手中的长刀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蓝芒,刀身嗡鸣,净化素的气息狂暴地激荡开来!
他双眼赤红,如同被彻底激怒的凶兽,对着汹涌而来的怪物群,发出了一声震彻整个黑暗洞穴的咆哮。
“都他妈给我——死!!”
他不再有任何保留,长刀化作一道毁灭性的蓝色风暴,悍然迎向那吞噬一切的黑暗深渊!
沙锦的□□也在他身侧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交织成一片守护与复仇的火网。
而天敬贞,背靠着冰冷的岩壁,用没受伤的手快速给自己注射止血剂和镇痛剂,目光却始终锁定在挡在他身前、如同暴怒雄狮般疯狂劈砍的那个身影上,眼神深处,有什么东西彻底燃烧了起来。
乞力马扎罗的雪线,在赤道灼热的空气中划出一道刺目的、近乎虚幻的分界线。下方是蒸腾着热浪的稀树草原,上方是永恒的冰雪覆盖。
寒风不再带有雨林的粘腻,而是变成了无数把淬了冰的剔骨钢刀,带着高海拔稀薄空气特有的凛冽,呼啸着切割裸露的皮肤。空气稀薄而寒冷,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叶被冻伤的刺痛感。
巨大的冰盖在稀薄的阳光下闪烁着刺目的寒光,深邃的冰隙如同大地张开的黑色巨口。
联合侦察纵队的战士们,如同渺小的蝼蚁,在陡峭的冰坡上艰难地向上攀爬。沉重的装备、稀薄的氧气和刺骨的严寒,让每一步都变得异常艰难。
呵出的气息瞬间凝成冰晶,挂在眉毛、胡须和头盔边缘。这里是C区清剿的最后一役,目标就潜藏在前方那片被巨大冰川环绕的冰斗之中——一种能在绝对零度环境生存、由纯净冰晶构成核心、却能操控寒冰风暴的“极寒棱晶”。
天敬贞攀在一块凸起的黑色火山岩后面,通过望远镜观察着冰斗入口。那里看似平静,只有呼啸的风声卷起地面的雪沫。但他的直觉和侦察数据都告诉他,平静之下是致命的杀机。
他刚要下达分散队形、试探性接近的指令...
异变陡生!
冰斗入口两侧巨大的冰壁毫无征兆地同时爆裂!无数尖锐的、如同钻石般晶莹剔透的冰棱,如同被无形的巨弩发射,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如同暴风雪般覆盖了整个先头部队所在的区域!
速度之快,范围之广,根本无从躲避!
“规避!”天敬贞的厉吼被淹没在冰棱破空的恐怖尖啸中!
噗嗤!噗嗤!噗嗤!
冰棱穿透作战服、撕裂血肉的闷响瞬间连成一片!惨叫声被寒风瞬间卷走!鲜血在洁白的冰面上泼洒开刺目的红梅!
天敬贞在冰壁爆裂的瞬间就猛地向旁边一块更大的岩石后扑倒!然而,一道足有手臂粗细、前端闪烁着幽蓝寒芒的巨型冰棱,如同长了眼睛般,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绕过了岩石的阻挡,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直射他的胸膛!
太快了!快到连天敬贞都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抹致命的幽蓝在视野中急速放大!
就在这万分之一秒的生死间隙,一道黑影如同最忠诚的影子,以超越极限的速度斜刺里猛扑而至!
是柳开江!
他根本来不及挥刀格挡,只能用尽全身的力量,狠狠撞在天敬贞身上,试图将他撞离原位!
砰!
巨大的撞击力让两人同时失去平衡,翻滚出去!
嗤——!
那道致命的幽蓝冰棱,带着刺骨的寒气,擦着天敬贞的左侧肋部深深贯入了他刚才位置的冰岩之中!冰岩瞬间被洞穿,裂纹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但冰棱的尾端,锋利的冰晶边缘,仍旧在天敬贞翻滚时,狠狠地撕裂了他胸前的作战服和下方的皮肉!
“呃!”天敬贞闷哼一声,胸前传来一阵刺骨的冰凉和紧随其后的、火辣辣的剧痛!
鲜血瞬间涌出,在冰冷的空气中迅速冻结!
柳开江扑倒他后,自己也重重摔在坚冰上,但他根本不顾自己,连滚带爬地扑到天敬贞身边。
当他看到天敬贞胸前那道深可见骨、皮肉翻卷、鲜血正迅速凝结成冰晶的可怕伤口时,柳开江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所有的声音——呼啸的寒风、冰棱的尖啸、队员的惨呼...都消失了。世界只剩下那片刺目的鲜红和天敬贞瞬间失去血色的脸!
“天敬贞!”柳开江的嘶吼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绝望和狂暴!他双目赤红,如同濒死的野兽!他疯了一样撕开自己的急救包,手抖得几乎拿不住东西。
他粗暴地撕开天敬贞胸前被鲜血浸透、又被冻硬的作战服碎片,露出那道狰狞的伤口。
他抓起大把的战场急救凝胶,根本不顾用量,狠狠地、胡乱地往那恐怖的伤口上按压!试图堵住那不断涌出的、带着热气的鲜血!
温热的血液瞬间染红了他冰冷的手套,也灼烧着他的心脏! “天敬贞!天敬贞!看着我!不准闭眼!”柳开江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和一种近乎命令的绝望。
他一只手死死按压着伤口,另一只手颤抖着去拍天敬贞的脸颊,试图让他保持清醒。
他看着那张近在咫尺、因剧痛和失血而苍白如纸的脸,看着那双深邃眼眸中因疼痛而涣散的光芒,一种灭顶的恐惧瞬间将他吞噬。
他猛地低下头,额头几乎抵住天敬贞冰凉的额头,滚烫的泪水失控地砸落在对方沾满血污的脸上,声音破碎而颤抖,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和最深沉的哀求,“天敬贞...天敬贞!你他妈敢死试试?!我没死你也别想死!你听到没有!我不准你死!”
他像一头守护着最重要珍宝的受伤雄狮,对着死神发出最凄厉的咆哮。
寒风卷起雪沫,扑打在他们身上。
乞力马扎罗的冰雪,无声地见证着这赤道边缘、生死之际最滚烫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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