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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
市中级人民法院刑事一庭内,肃穆的国徽高悬。旁听席座无虚席,后排站着十几家媒体的记者,相机快门声此起彼伏。法警将苏雀带入被告席时,她手腕上的镣铐在寂静的法庭里发出清晰的金属碰撞声。
"被告人苏雀,公诉机关指控你犯有故意杀人罪等十二项罪名,你是否认罪?"审判长的声音在穹顶下回荡。
苏雀站在被告席上,瘦小的身影几乎要被高大的围栏淹没。
"我认罪。"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旁听席立刻骚动起来,有人开始低声啜泣。
公诉人开始宣读起诉书:"2023年5月至11月期间,被告人以'千纸鹤'为代号,先后杀害林勇,秦等十人..."每念一个名字,法庭里的温度似乎就降低一度。
旁听席上坐满了受害者家属,有人红着眼睛,有人紧攥着拳头。最后一排的角落里,黎闵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被告席上的苏雀。她比上次见面时更瘦了,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唯独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依然明亮。
"被告人,你对公诉机关指控的犯罪事实有无异议?"审判长问道。
苏雀抬起头,目光扫过法庭里的每一个人。当她看到黎闵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转瞬即逝的微笑。
"没有异议。"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我承认所有指控。"
旁听席顿时一片哗然。审判长不得不再次敲响法槌维持秩序。受害者家属中有人忍不住哭出声来,还有人愤怒地喊着"杀人偿命"。
庭审持续了整整六个小时。当法医出示那些触目惊心的尸检照片时,旁听席上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泣声。苏雀始终安静地站着,偶尔低头摆弄自己的手指,像是在回忆什么。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之规定..."审判长的声音在宣读判决时格外沉重,"判处被告人苏雀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法槌落下的瞬间,法庭里鸦雀无声。苏雀的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但很快又站稳。
"带被告人退庭。"审判长宣布。
就在法警准备带走苏雀时,她突然开口:"审判长,我能说最后一句话吗?"
得到许可后,苏雀转向旁听席,深深地鞠了一躬:"对不起。"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但我不后悔。"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法庭里顿时炸开了锅。愤怒的受害者家属想要冲上前去,被法警及时拦住。在一片混乱中,苏雀被迅速带离法庭。
当法警要将她带离时,她突然转头看向旁听席,目光穿过人群,准确地落在黎闵身上,用口型说了三个字。
黎闵猛地站起身,香烟在他指间断成两截。他清楚地读懂了那个唇语:
"明天见。"
行刑前的 48 小时,像沙漏里的沙,缓慢却坚定地流逝着,黎闵终于获准进入看守所的特别会见室。
会见室被一道厚厚的防弹玻璃一分为二。玻璃对面的椅子上,苏雀已经安静地等待着。她穿着橙色的囚服,过大的尺寸让本就瘦小的她看起来更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镣铐锁着她的手腕和脚踝,金属链条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黎队长终于来看我了。"她的声音通过话筒传来,带着电子设备特有的沙沙声,却掩不住语气里的雀跃。见到黎闵坐下,她眼睛一亮,用被铐在一起的双手比了个拍照的手势,手铐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碰撞声。黎闵注意到她的指甲修剪得很整齐,指尖还残留着淡淡的墨水痕迹——是折纸时留下的。他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里的笔记本,里面夹着从案发现场收集的每一只千纸鹤。
"为什么这么做?"黎闵盯着她,声音低沉。玻璃映出他紧锁的眉头,"为什么把我引到B市?你到现在还在瞒着我什么?"
苏雀歪了歪头,栗色的短发随着动作滑过脸颊。她突然笑起来,眼角浮现出细小的纹路,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黎队长还是这么敏锐啊。"她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节奏轻快得像在弹奏某种乐器,"但答案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黎闵的指节在桌面上收紧。他想起B市那栋爬满藤蔓的老宅,地下室墙上那些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器官标本,最末端的玻璃罐里那只写着所有死者名字的千纸鹤。
"我要听你亲口说。"他咬着牙,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苏雀的笑容慢慢褪去。她垂下眼睛,长睫毛在脸上投下扇形的阴影。"我说过,我的事情只有你可以结束。"再抬头时,她的眼神清澈得惊人,带着某种黎闵读不懂的解脱意味,"所以...我死的那天,你可以来看我吗?"
会见室陷入沉默。通风系统运作的嗡嗡声突然变得格外明显。
时光如梭。
行刑的那一天,清晨五点的看守所笼罩在薄雾中。苏雀坐在囚室的水泥床上,透过铁窗看着天色渐渐亮起。晨光中,几只麻雀在窗外的电线上跳跃,叽叽喳喳的叫声透过铁栅栏传进来。
"该走了。"女狱警打开铁门,声音比平时柔和。
苏雀站起身,橙色囚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她伸手理了理头发,她的目光很平静,像是早已等待这一刻。
"走吧。"
几分钟后,她被带到一片空旷的场地。四周站满了人,包括黎闵。
她的步伐很稳,橙色的囚服被雨水打湿,贴在瘦小的身上,更显得单薄。镣铐在泥泞的地面拖出深深的痕迹,像一行无法被抹去的文字。
经过黎闵身边时,苏雀停下脚步。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在下巴汇成细小的水流。她抬起头,朝黎闵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雨水在她的睫毛上凝成细小的水珠,像挂着一串透明的泪。
在双眼被黑布蒙上前,苏雀的目光扫过远处的烂尾楼。她知道,那里有人在看着她。
当黑布蒙上苏雀眼睛的那一刻,黎闵听到她轻轻说了一句话,声音被风吹得断断续续,却清晰地钻进他耳朵里:
“黎狗蛋,麻雀…… 终于可以回家了。”
枪声响起的瞬间,黎闵下意识地握紧了口袋里的千纸鹤。纸鹤的棱角硌着手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却让她混沌的大脑瞬间清醒。
雨突然下大了,冲刷着空旷的场地,也冲刷着黎闵脸上不知何时滑落的泪水。她抬起头,看着远处盘旋的麻雀,突然明白苏雀最后那句话的意思。
那些四散的麻雀,不是来送葬的,是来接她回家的。
"砰!"
枪声响起,麻雀四散。
远处的天空中,一群麻雀叽叽喳喳地飞过,在湛蓝的画布上,划出一道自由的弧线。
雨水冲刷着刑场,也冲刷着黎闵脸上滚烫的液体。天空中,一群麻雀振翅飞过,在雨后的晴空划出自由的轨迹。
远处的烂尾楼顶,一个男孩放下望远镜,离开了这个地方。
火葬场的更衣室里,黎闵换下被雨水打湿的制服,套上一件深灰色夹克。水滴顺着他的发梢滑落,在地砖上留下深色的痕迹。
"苏雀的骨灰呢?"黎闵走向服务台,手指在台面上轻轻敲击。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很久没有喝水。
值班员从电脑前抬起头:"无人认领的骨灰按规定是要统一处理的。"他推了推眼镜,"不过刚才有个男孩带着补办的手续把她领走了。"
"男孩?"黎闵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翻开登记簿,纸张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值班员回忆道:"十六七岁的样子,戴着黑色棒球帽,说话声音很轻。"他用手比划了一下高度,"大概这么高,左眼下面有颗泪痣,挺显眼的。"
黎闵的目光停留在登记表上那个陌生的名字上——秦洄。字迹工整得近乎刻板,像是刻意写出来的。
"他往哪个方向走了?"
值班员指向西侧的出口:"往老城区方向,刚走不到二十分钟。"他补充道,"那孩子抱着骨灰盒的样子,像是捧着什么宝贝似的。"
黎闵合上登记簿,金属夹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窗外的雨势渐小,但天色却更加阴沉了。他快步走向出口,皮鞋踩在潮湿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在推开玻璃门的瞬间,黎闵的手机震动起来。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照片上是一只放在窗台上的千纸鹤,背景里隐约可见老城区的钟楼。附言只有简单几个字:
"她喜欢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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