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一个表妹

　　被这一问，沈畅脸倏然一下更红了。尤其是，她似乎感觉到李馨言笑意里含了隐隐戏谑……天知道人家已经看了多久，看她的笑话，难怪笑得这么欢，还明知故问……

　　她窘迫间又夹杂了些懊恼，一口气噎住了。

　　见她不做声，局面尴尬，薛然连忙开口：“给我吧，我帮她拿过去。”

　　“是吗？”李馨言看向他，笑意更浓，“那正好！本来我应该帮畅畅拿上楼，不过老师交代的事还没忙完，那就谢谢你了！”

　　她顺理成章地把手上袋子全转给了薛然。

　　呆怔的沈畅刚反应过来，“哎……等等……”谁说自己拿不动了！自己说了要别人帮忙吗？

　　“等回去再联系吧！我现在还有事，你们慢点啊。”李馨言打断了她的话，笑盈盈地拍拍她的肩膀，又向薛然点点头，就潇洒地直接离去。

　　这都是些什么人！沈畅眼睁睁看着她渐行渐远，没奈何，只得转向薛然，打算把他手上那份给接过来。

　　还没措辞开口，却见他把袋子换单手提着，腾出另一只手，伸向她：“……你手上的太多了，给我吧。”

　　沈畅下意识地摇头：“还好……我能拿。”

　　“挺重的，我来吧……”薛然声音很轻，语气温柔，却很坚持。说着，就主动去接。

　　沈畅一愣神间，手上袋子已经被他接去了好几个。

　　她不愿拉扯僵持，稍一犹豫，就放了手。

　　眼看他还要接，她下意识地护住手上仅剩的两个袋子，换到了身体另一侧：“……我真的可以了！”

　　她一急起来动作幅度有点大，不知道的看了，还以为她在躲避对方抢劫她手上的财物。

　　薛然脸一红，急忙住手。

　　尴尬中沉默了片刻，沈畅低声开口：“……那谢谢你了。”

　　她一面开始往前走，一面急急忙忙寻找话题：“我家在前面……三栋，一进家属区就看见了，其实不远的……”

　　薛然点了点头：“嗯……我知道。”

　　沈畅原本是想强调一下她住得不远，不需要帮忙，结果一时忘记薛然是去过的，顿时又增添了两分说错话的尴尬。

　　于是她不出声了。这回换薛然开口：“暑假……没出去玩吗？”

　　“去了的，就是……”沈畅忽然心头一紧，她谈得上出去玩的就是那次水幕电影，他不是要提这个吧！她脸色一变，心突突乱跳，即刻打住了。

　　薛然似乎察觉到什么，紧接着解释：“我是说，有没有出市区……这个暑假挺长的，过了好久……”

　　“久吗？”沈畅忍不住脱口，“我感觉过得好快。”明明假期被削了一半，缩成了短短一个月，怎么会久呢！

　　“哦，是……”薛然一顿，神色浮上一层窘迫，“是挺快的……”

　　他意识到说错了话，也沉默了。

　　于是又轮到沈畅寻找话题：“……奶奶身体还好吗？”

　　“很好……这几年，她都没有生病的。”

　　“那真好……谢谢她送我东西，我还没有准备礼物……”

　　“啊不用的……你喜欢就好……”

　　“那怎么行……要不，等下回见面的时候……”

　　“下回见面？”薛然看向她，语气不觉有轻微上扬，“那是说……”

　　“呃我是说，”沈畅一惊，瞬间联想到被他邀请去他家做客，猛然心虚，“我是说如果有机会的话……或者，麻烦你帮带回去……”

　　在两人颠三倒四的对话里，家属楼终于到了。

　　望见那熟悉的楼梯间，沈畅心里长长舒了一口气，像是望见了久违的彼岸，几乎有三步并作两步逃上去的冲动。

　　明明她只轻松地提着两个袋子，明明路途很短，明明只是很普通的聊天，可她感觉自己实在快要招架不住了！

　　所以，一进楼她就赶忙说：“谢谢了，都给我吧……”

　　总共十个袋子，有些还很沉，一个人哪里拿得下。薛然看得出她的意思，于是没有坚持跟上楼，只说：“我帮你放到电梯里吧。”

　　沈畅点点头。她暗暗庆幸现在时间不早不晚，才十点多，楼里没人上下，电梯门一按就开了。

　　可是门一开，她就傻眼了——大概是刚打扫过，电梯的地面还是湿漉漉的，到处是水渍！……而这些礼品袋好些个都是纸袋子，这可怎么放？

　　薛然也看见了，他略略一想，提议：“地上不好放，我帮你拿上去好了。”

　　是的，只能这样了，沈畅没有反对。两人默默一起进了电梯。

　　狭窄的空间让沈畅呼吸隐隐变得急促，她赶忙又找话题：“……奶奶她喜欢什么？……喜欢吃的还是玩的？”

　　问完她又觉得不妥，什么吃的玩的，像是在问一个小孩子的喜好……真是的，服了自己了。

　　薛然笑了笑，认真回答：“都还好……她最喜欢各种花，还有小动物。”

　　沈畅眼睛一亮：“这些我也喜欢……奶奶真可爱！”

　　话一出口，她顿时感到不好意思，脸上跟着一热。

　　幸好这时楼层到了，播音报数，电梯门打开，总算又终结了这番对话。

　　走出电梯，沈畅拿钥匙开了门，薛然自觉地把手上一大摞袋子放在门内，就打算离开。

　　沈畅过意不去，连忙开口：“……进来坐会吧，我给你拿喝的。”

　　家里没人，此时静悄悄的。

　　薛然犹豫了一下，随即低声说：“谢谢，不麻烦了……我先回去了。”

　　“那，”沈畅急忙转身，“那你先等等！”

　　她跑到冰箱前，拉开门，飞快地把各色瓶子盒子各拿了一样，然后奔回来。“……你爱喝哪种？带上喝吧！”

　　薛然看着她双手捧的一大堆各色饮料，有绿茶，有椰汁，有酸奶，有豆奶，玉米汁，有番石榴汁……

　　他正要推辞，忽然目光落到一瓶淡黄色的无名液体上。“这个，是……”

　　沈畅低头一看，表情不由一僵。这是老妈做菜用的散装蜂蜜！自己怎么连这也拿来了！什么眼力！

　　“哦，拿、拿错了……”她手忙脚乱地解释一句，“其他的，你看喜欢哪种……”

　　“我……”薛然有些迟疑，“那……”

　　他正要随便拿一样，刚抬起手，沈畅却又转身跑开两步，维持着捧抱的姿势，腾出一只手掌从茶几上扯过一个袋子，两下抖开，把怀中的饮料通通丢了进去，又转回来，递给他。

　　“你都拿着吧！”

　　薛然慌忙说：“这也，这也太多了……”

　　“没多少的，天气这么热……”沈畅坚持递给他，“这些我平时都很喜欢喝，反正不难喝……”

　　薛然忽然问：“你爱喝花茶吗？”

　　“挺喜欢的……”她下意识地看向袋子里的茉莉绿茶，突然话音一顿，表情又透出一丝尴尬，赶忙伸手把挨着绿茶的那瓶做菜蜂蜜给拿了出来。

　　薛然听到她的回答，神色放松下来，不自觉地微微露出笑容：“……那好。”

　　沈畅听见，以为他答应了，于是也松了口气，把一大袋饮料直接推到他手上。“对啊，都拿着吧！”

　　薛然接着袋子，不好推辞，只好说：“谢谢……那我先走了，再见。”

　　沈畅点点头，也轻声回了句“再见”。

　　循着本能关上了门，她内心还有些愕然和茫然，心中波澜没有完全平息，就像刚刚结束了一场兵荒马乱。

　　她一面整理地上的众多特产，一面复盘：今天，好像没有说错话吧……至少没有什么大错……除了认错东西的误会……下回，一定要核实清楚不能想当然，千万记住了！

　　她才挪了两个袋子，猛然听见门外廊道上响起的熟悉嗓门：“……小薛？是你呀！”

　　声音热情，爽快，不是别人，正是……

　　“……路老师好！”薛然连忙应声。

　　沈畅原本蹲着的，一下蹦了起来，悄悄贴到门边，紧张听外面的动静。

　　“是到我们家来吗？……是不家里没人？下次不要空等，外面多热啊……记得打个电话给我，或者给畅畅！”

　　薛然显然措手不及，只听他含糊地回答：“没有没有……路老师……”

　　“哎呀都怪我，还没给你留电话吧？我告诉你，我号码是……哦走走走，我们到屋里说，别在外面，先进去坐！”

　　沈畅心怦怦直跳，脸色变换。

　　“谢谢路老师，不用了……我还有事，先回去……”薛然赶忙推辞。

　　“都上来了，快进来坐坐吧！”路春原依旧热情邀请，“我买了卤鸡翅，再炒几个菜，你吃完饭再走呗！来！”

　　沈畅听见外面抖钥匙的声音，越来越近，心狂跳不可遏止，慌忙间来不及多想，一把打开了门。

　　正要插钥匙的路春原没防备，差点撞上她，稳住脚步后一抬眼：“畅畅？……你在家啊？”

　　沈畅不敢对视他们两人其中任何一个，“啊……是，是啊……”

　　路春原放下了心，看来小薛没白等，应该是刚从家里出来，那就好。“小薛是刚要走是吧？我早上不是切了蜜瓜吗，你有没有拿出来请他吃？”

　　沈畅一惊。“没，没有。他没进来坐……”

　　“大热天的怎么不请人家进来，”路春原果然责怪了一句，一面回头问薛然，“你是来找我的吧？什么事？来！进来说。”

　　一定是见她不在，所以小薛没进来。畅畅也真是的，不知道请人家进来坐坐！

　　薛然连忙摇头，正要开口，路春原由于扭头讲话没看路，差点就被门边的一堆特产袋子绊倒。

　　沈畅赶紧扶住她：“老妈，小心！”

　　路春原一看脚下，“嗬，这是什么呀？这么多东西！”

　　“是、是同学送的一些特产……薛然帮我送上来。”沈畅急忙解释。

　　路春原这下懂了。“哦，原来小薛是帮你送东西来的。”她随即眼睛一瞪，“那你还不请人家进去坐！就让人家这么搬完东西走了？”

　　也太不像话了！这怎么好意思的？

　　沈畅还没开口，薛然赶忙解释：“不是的路老师！她请我进去坐了，是我自己有事要先走……”

　　他又急急抬了抬手上的袋子：“她还给了我很多饮料，喝都喝不完！”

　　“这还差不多。”路春原脸色这才缓和下来，又说道：“……什么事走这么急，坐都不能坐？那这样，先留个电话再走吧，有什么事也好联系。”

　　她报了手机号码，又提醒沈畅也留了以后，雷厉风行地将家里的蜜瓜和刚买的鸡翅各打包了一份给薛然，才终于放他走。

　　一切总算消停后，沈畅才心有余悸地继续整理这堆礼品袋子，一边整理，一边还要回答路春原的提问。

　　“这些都是小薛送的吗？”

　　“有部分是……还有另两个女生送的。”

　　“那你也得给别人准备点什么礼物。”

　　“哦，准备了的……”确实都准备了，除了薛然。因为她是真没想到他又送东西来。

　　“那就好。高中学习忙，但朋友也是重要的，能做同学就是缘分……乐乐也是，我也跟他讲要多交朋友。你快收拾那堆袋子吧，一会儿吃饭了。”

　　沈畅答应着，加快速度整理。

　　李馨言和白溪送的礼物除了美食，还有当地的一些纪念品，比如扇子，镜子，书签，挂件等等，各有特色。

　　薛然的几个袋子最漂亮，里面依然是布艺袋子或木艺盒子，扎着彩色丝带。沈畅先去看薛家奶奶送的黄色袋子，是上回那种豆腐干，她两眼放光，开心了一会儿，又转向剩下的三个袋子。

　　这三个，应该就是他自己……她心跳急促起来，停顿了一会儿，才接着挨个去看。

　　两袋是小零食，除了上回的芋头酥，还有紫薯球，蜂蜜什锦坚果，桂花糖，分别用透明罐子封得好好的，外观也都漂亮可爱，诱人食欲。

　　最后一袋是花茶。有玫瑰花茶，茉莉花茶，菊花茶，桂花茶，也分别用小罐子按类装好，即便没有打开，也清香扑鼻。

　　难怪，他问自己爱不爱喝花茶……她正发着呆，忽然手机响了，是特殊提示音。

　　她拿出来看，是李馨言发来的消息。

　　“畅畅，到家了吗？刚才给你送东西我没避着薛然，因为我想，你应该已经把真相告诉他了吧？那我们的关系，就不用避着他了。”

　　沈畅心情复杂，有些无力地回复：“还没有告诉他。”

　　那边李馨言顿时吃惊：“还没有吗？那天看水幕电影的时候，你们都走在一起了，我以为你们关系很密切了……居然还没说吗？”

　　这下轮到沈畅惊愕：“那天你看到我们了？……我怎么没看见你们啊？”自己还一路注意着呢！

　　“哦，就是远远看到一眼，我见路老师也在，就先拉姚乐走开了……我应该没看错吧？”

　　沈畅久久出不得声。真的可怕……这种学霸不但学习变态，连视力也这么超群，能不让人绝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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