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客为主

　　凌绝把最后一份文件发给对接律师时，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刚好跳到晚上七点整。落地窗外的金融城正被暮色浸成渐变的蓝紫色，写字楼的灯光像碎钻缀在玻璃幕墙上，他指尖在键盘上顿了两秒，起身从抽屉里拿出那个烫金丝绒盒子，里面躺着两枚设计极简的戒指，是去年他们在天文台看流星雨时，凌霄用激光笔在星图上圈出的两个伴星坐标缩写。
　　玄关传来密码锁转动的声响时，凌绝刚把冷藏层里的慕斯蛋糕取出来。蛋糕是他昨天特意去巷尾那家手作店订的，表层用白巧克力淋了层光滑的釉面，上面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按凌霄实验室的光谱仪数据，用蓝紫色奶油画了道完整的氢原子光谱线。
　　“回来这么早？”凌霄换鞋的动作顿了顿，目光扫过客厅茶几上摊开的星图，以及沙发旁那个贴着“低温超导实验专用”标签的保温箱。那是凌绝昨天以“借实验室设备”为由，从他物理系楼里“骗”走的箱子。
　　凌绝走过去帮他解下肩上的帆布包，指尖触到他袖口沾着的微量荧光粉，那是凌霄最近在做的量子点发光实验常用的材料。“今天收盘早，”他接过包往沙发上放，故意没提自己提前三个小时推了应酬，“给你的生日礼物在箱子里，不过得等我们看完‘节目’才能拆。”
　　凌霄挑了挑眉，物理学家的好奇心显然被勾了起来。他弯腰拎起保温箱，入手的重量比想象中轻，箱体外侧还贴着张手写便签，字迹是凌绝惯有的工整：“警告：内含非标准模型粒子（仅限今晚20:00观测）”。
　　“先吃饭？”凌绝侧身让他进厨房，灶上还温着砂锅。凌霄走过去掀开盖子，看见里面是菌菇炖鸡，汤面上飘着几粒枸杞，他上周在实验室熬夜时随口提了句“最近总觉得累”，没想到凌绝记在了心上。
　　“你什么时候学会炖这个的？”凌霄拿起勺子舀了口汤，鲜得恰到好处，没有过多调料的味道。凌绝靠在门框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手机，“上周问了我妈，她发了视频教程过来，试了两次才成功。”
　　其实他试了四次。第一次把火开太大，汤熬干了一半；第二次忘了洗菌菇，汤里带着点土腥味；第三次终于炖得差不多，却不小心打翻了砂锅，烫得他手背上红了一片，还好没留下疤。这些他没说，怕凌霄觉得他麻烦。
　　吃完饭，凌绝看了眼时间，刚好七点五十分。他拉着凌霄的手腕往阳台走，阳台的灯被换成了暖黄色的小串灯，角落里放着台天文望远镜，镜头正对着夜空。“你调过了？”凌霄走到望远镜前，看见镜筒上贴着张便签，写着“目标天体：天琴座α星（织女星），观测时间：20:00-20:15”。
　　凌绝点点头，从口袋里拿出两个保温杯，递给凌霄一个，“里面是热可可，加了点棉花糖。”凌霄打开杯盖，看见棉花糖在热可可里慢慢融化，变成小小的云朵形状。他抬头看向凌绝，发现对方正盯着自己的手腕，目光落在他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那枚刻着的戒指，是自己去年在他们确认关系那天，用攒了半年的奖学金买的。
　　“还有两分钟。”凌绝掏出手机，屏幕上是他用编程软件做的倒计时界面，背景是深蓝色的星空。凌霄靠在栏杆上，喝了口热可可，甜而不腻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像凌绝这个人，总是用最温和的方式把心意藏在细节里。
　　八点整的时候，夜空中突然绽开一串光点。不是普通的烟花，而是凌绝托朋友帮忙定制的“光谱烟花”——每一朵炸开的烟花都对应着一种元素的特征光谱，蓝色是氢，红色是氦，紫色是锂，刚好是凌霄本科时第一次独立完成光谱分析实验时测过的三种元素。
　　“你怎么知道我记得这个？”凌霄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他记得自己只在某次闲聊时提过一次，那是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在学校的咖啡馆里，他对着杯拿铁上的拉花，突然说起自己第一次在实验室看到氢原子光谱时的激动。
　　凌绝笑了笑，伸手握住他的左手，指尖轻轻划过戒指上的纹路，“你说过的话，我都记着。”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拿出另一个小盒子，打开后里面是枚新的戒指，比之前那枚更细，内侧刻着一串数字。
　　“本来想等明年再给你的，”凌绝的指尖有点凉，声音却很稳，“但我想让你知道，不管是过去的‘α’和‘β’，还是现在的每一天，我都想和你一起过。”
　　凌霄看着他，突然想起他们第一次在物理系楼下相遇的场景。那天凌绝抱着一摞金融系的参考书，不小心撞到了正在搬实验器材的他，手里的书散了一地，其中一本《货币银行学》的扉页上，写着凌绝的名字。后来他们在图书馆又遇到过几次，凌霄发现凌绝总在固定的位置看金融报表，而自己刚好在旁边看量子力学的论文。
　　“在想什么？”凌绝见他没说话，有点紧张地攥了攥他的手。凌霄回过神，把他拉进怀里，下巴抵在他的发顶，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那是他去年生日时，凌绝送他的香水，后来凌绝自己也用了同款。
　　“在想，”凌霄低头在他耳边轻声说，“我的金融系小朋友，怎么比物理系的还会搞浪漫。”
　　凌绝在他怀里笑出声，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这叫‘凌绝式浪漫’，专利独家。”他从凌霄怀里退出来，拉着他走到天文望远镜前，“快看看，织女星现在刚好在天顶附近，我查了星历，今晚的视星等是0.03，特别亮。”
　　凌霄凑到目镜前，果然看见一颗明亮的恒星在视野中央，周围还有几颗较暗的伴星。“还记得我们上次来看流星雨吗？”凌绝靠在他身边，声音随着晚风轻轻飘过来，“你说流星其实是小行星进入大气层时摩擦产生的光，我当时还觉得你破坏气氛，结果你又说，每颗流星的光谱都不一样，就像每个人的指纹，是独一无二的。”
　　凌霄直起身，转头看向凌绝。月光落在他的脸上，把他的睫毛映得很长。“那你现在觉得，是流星浪漫，还是光谱浪漫？”他问。凌绝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把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都不浪漫，”他说，“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刻，才最浪漫。”
　　他们在阳台待了很久，直到热可可都凉了。凌霄突然想起那个保温箱，“你不是说，生日礼物在箱子里吗？”凌绝哦了一声，拉着他回到客厅，打开保温箱，里面没有别的，只有一个厚厚的笔记本，封面是深蓝色的，上面印着物理系的校徽。
　　“这是我整理的‘凌霄实验笔记补充版’，”凌绝翻开笔记本，里面是他用不同颜色的笔写的批注，“你之前总说有些实验数据的误差分析不够详细，我就根据你的实验记录，查了最近五年的相关文献，补充了一些误差来源的分析，还有几个可能的改进方案。”
　　凌霄的手指抚过笔记本上工整的字迹，突然觉得眼眶有点热。他知道凌绝最近在忙一个大项目，每天都要加班到很晚，却还抽出时间帮他整理实验笔记，甚至去查他完全不熟悉的物理文献。
　　“还有最后一页，”凌绝翻到笔记本的最后一页，上面贴着一张照片，是他们上次在天文台拍的，凌霄正在调试望远镜，凌绝站在他身边，对着镜头比了个剪刀手。照片下面写着一行字：“致凌霄：你的宇宙里，永远有我的位置。”
　　凌霄合起笔记本，把凌绝紧紧抱在怀里。“谢谢你，”他说，“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生日礼物。”凌绝在他怀里蹭了蹭，“不止这些哦，”他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我还帮你申请了下个月的粒子物理研讨会的参会名额，邀请函已经发到你邮箱了，主讲人是你很喜欢的那位诺贝尔奖得主。”
　　凌霄愣了一下，他确实跟凌绝提过想去参加这个研讨会，但因为名额有限，他以为自己没机会了，没想到凌绝竟然帮他申请到了。“你怎么做到的？”他问。凌绝有点得意地笑了笑，“我托我导师的朋友帮忙递了你的论文，那位教授看了之后，说你的实验设计很有新意，就给你留了个名额。”
　　其实没那么简单。凌绝为了这件事，前前后后跑了好几天，不仅要整理凌霄的论文，还要写推荐信，甚至专门去听了那位教授的线上讲座，做了详细的笔记，在邮件里跟教授探讨了几个专业问题，才终于说服对方给凌霄一个名额。但这些，他还是没说。
　　“对了，还有个小惊喜，”凌绝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一个APP，“我用Python写了个小程序，输入日期就能生成当天的星图，还有对应的光谱分析。你看，今天的星图里，织女星的光谱刚好和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一样。”
　　凌霄凑过去看手机屏幕，果然看见屏幕上显示着今天的星图，旁边还有一行小字：“2025年5月11日，天琴座α星光谱与2015年5月11日一致，判定为‘特殊纪念日’。”
　　“凌绝，”凌霄突然开口，声音很认真，“你是不是把所有的‘浪漫’都用在我身上了？”凌绝抬头看他，笑着说：“不然呢？我的浪漫，本来就是为你量身定制的。”
　　那天晚上，他们一起切了蛋糕，凌绝用叉子舀了一块沾着蓝紫色奶油的蛋糕喂给凌霄，“尝尝，这是按氢原子光谱的波长比例调的颜色，蓝莓味的。”凌霄咬了一口，甜丝丝的味道里带着点酸，像他们在一起的日子，有过小小的争吵，却更多的是甜蜜。
　　吃完蛋糕，凌霄把凌绝抱到沙发上，让他靠在自己怀里，翻开那个实验笔记。“你看这里，”凌绝指着其中一段批注，“这个实验的误差可能来自环境温度的变化，我查了资料，有一种恒温装置或许能解决这个问题，我已经把链接发给你了。”
　　凌霄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你明天不用上班吗？现在已经快十二点了。”凌绝打了个哈欠，靠在他怀里蹭了蹭，“我跟领导请假了，明天休息。”其实他没请假，只是把明天的工作都提前做完了，今晚就算熬夜，明天也能准时上班。但他不想让凌霄担心。
　　“睡吧，”凌霄关掉台灯，把凌绝抱得更紧了些，“明天我带你去个地方。”凌绝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很快就睡着了。凌霄低头看着怀里的人，手指轻轻抚摸着他无名指上的戒指——那枚刻着“β”的戒指，和自己手上的“α”刚好配对。
　　他想起凌绝说的“凌绝式浪漫”，其实哪里是什么独家专利，不过是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自己身上，记住他说过的每一句话，在意他的每一个小情绪，甚至愿意为了他，去了解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
　　窗外的星星还在闪烁，凌霄低头在凌绝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凌绝，”他轻声说，“我的宇宙里，也永远有你的位置。”
　　夜色渐深，客厅里只剩下彼此均匀的呼吸声。保温箱安静地放在沙发旁，里面的笔记本还散发着淡淡的墨香。那枚新的戒指被凌霄放在了床头柜上，和原来的两枚戒指摆在一起，在台灯的余光里，折射出温柔的光。
　　这是属于凌霄的生日，也是属于他们的，独一无二的“凌绝式浪漫”。
　　————霄霄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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