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雨夜·星悸
期末考试结束那天的夕阳格外绵长,像融化的太妃糖黏在教学楼西侧的玻璃窗上。
江烬在空教室里来回踱步,鞋子与地板摩擦发出细碎的声响。
他第三次掏出手机检查电影场次时,顾言澈抱着作业本出现在门口。
"再转下去地板要被你磨出坑了。"顾言澈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犀利的白光,"直接说'阮遇晴明天有空吗'会死?"
江烬的耳尖瞬间红得像熟透的山楂。
他抓起书包夺门而出,却在走廊拐角撞见了抱着复习资料的阮遇晴。
资料散落一地,其中一本物理笔记摊开在地,露出江烬曾经用红笔帮她批注的痕迹。
"对、对不起..."江烬蹲下去捡资料时,喉结不自然地滚动着。
他的手指碰到阮遇晴的指尖,像触电般缩了回来。
阮遇晴注意到他今天特意换了新的衬衫袖扣,银色的底托上刻着细小的栀子花纹样。
她帮他把散落的电影票收拢好,票面上印着《爱在高中》的片名和明晚五点的场次。
"你要去看这个?"她轻声问。
江烬的睫毛剧烈颤动了几下,像被风吹乱的鸦羽。
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又像被烫到似的松开:"一起...吗?"
这句话轻得像一片雪花落在湖面,却在阮遇晴心里激起层层涟漪。
她点点头,发梢扫过泛红的脸颊:"好啊。"
躲在走廊立柱后的林夏晚捂住嘴,激动地掐着顾言澈的手臂。
顾言澈面无表情地掰开她的手指,却在笔记本上画了个小小的爱心。
第二天清晨,阮遇晴还在睡梦中就被敲门声惊醒。
林夏晚顶着粉色卷发棒冲进来,化妆包在身后叮当作响。"起来起来!"她一把掀开被子,"我要把你打扮成全电影院最靓的崽!"
阮遇晴坐在梳妆台前昏昏欲睡,任由林夏晚在她脸上涂涂抹抹。
冰凉的粉底液,微痒的睫毛刷,还有不断在耳边炸开的惊呼:"天!你这睫毛根本不用贴假睫毛!""这皮肤状态气死我了!"
"会不会太夸张..."阮遇晴看着镜子里被打上腮红的自己,像颗熟透的水蜜桃。
林夏晚正往她手腕喷香水,闻言翻了个白眼:"拜托,这是你第一次和江烬约会诶!"她抖开一条淡蓝色连衣裙,"穿这个,衬你脖子上的栀子花项链。"
电影院的冷气很足。
阮遇晴到的时候,江烬已经站在海报前等她。
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黑色休闲裤,头发似乎精心打理过,在影院霓虹灯下泛着柔顺的光泽。
看到阮遇晴的瞬间,他的瞳孔微微放大,手里的爆米花桶差点翻倒。
"你..."江烬的视线从她精心卷过的发梢滑到白色凉鞋上,喉结动了动,"很好看。"
阮遇晴的脸立刻烧了起来。
她低头假装整理裙摆,闻到江烬身上淡淡的柑橘香气,混着爆米花的甜腻。
放映厅里,江烬的爆米花桶始终放在两人中间。
每当他们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他就会僵直几秒,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抓爆米花。
电影放到一半时,阮遇晴发现爆米花已经见底——江烬根本是在机械地往嘴里塞。
散场时暮色四合。
他们走进一家街角的咖啡馆,木质招牌在晚风中轻轻摇晃。
江烬点了两杯拿铁,服务生端上来时,拉花是两颗相连的心。
"电影里说..."阮遇晴搅动着咖啡,奶沫形成的爱心渐渐融化,"每个人高中时都会遇到自己的金赛纶。"
她鼓起勇气抬头,"你...遇到了吗?"
咖啡馆的灯光是暖黄色的,落在江烬的睫毛上像撒了一层金粉。
他突然伸手,轻轻碰了碰她颈间的栀子花吊坠。
"嗯。"他的声音很轻,却让阮遇晴的心跳震耳欲聋,"遇到了。"
窗外突然开始下雨,雨滴敲打着玻璃窗,像无数细小的音符。
江烬的指尖还停留在她的项链上,温度透过金属传来,烫得惊人。
阮遇晴发现他的眼睛在灯光下不是纯黑的,而是带着琥珀色的纹路,像珍藏多年的蜜糖。
"要淋湿了。"江烬突然说。
他脱下外套撑在两人头顶,布料上残留的体温和柑橘香将阮遇晴笼罩。
他们跑向公交站时,踩碎了一地霓虹倒影。
公交车上,江烬的外套还湿漉漉地搭在两人肩上。
雨滴在公交车窗上蜿蜒成透明的溪流,将窗外的霓虹灯光晕染成模糊的色块。
江烬的肩膀绷得笔直,湿外套搭在两人中间,像一道小心翼翼的界限。
阮遇晴的发梢还沾着雨水,在空调冷风中微微颤动。
"要听歌吗?"阮遇晴从包里掏出耳机线,白色的细线缠绕在她指间,像月老随手抛下的红线。
耳机插头碰到手机接口时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在嘈杂的车厢里几乎听不见。
江烬点点头,伸手去接递来的那只耳机。
他的指尖碰到阮遇晴的指甲——她今天涂了透明的指甲油,在昏暗灯光下泛着贝壳般的光泽。
耳机里传来轻柔的钢琴前奏,是电影《爱在高中》的插曲《初吻》。
"刚好放到这首..."阮遇晴小声说,声音里带着蜂蜜般的甜意。
公交车转过街角,惯性让她不自觉地往江烬那边倾斜。
她急忙用手撑住座椅,手背却不小心贴上了江烬的膝盖。
钢琴声流淌在两人之间狭小的空隙里。
江烬发现阮遇晴的耳机音量调得很低,就像她这个人一样,永远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分寸感。
第三首歌响起时,他注意到她的眼皮开始打架,睫毛投下的阴影随着颠簸轻轻颤动。
"你可以..."江烬刚开口,车子驶过减速带时颠簸了一下。
江烬感觉肩头一沉,阮遇晴的脑袋轻轻靠了上来。
她呼吸均匀,温热的气息透过衬衫布料渗入他的皮肤。
江烬整个人僵住了,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惊扰这场意外的馈赠。
阮遇晴的头发散发着洗发水的清香,有几缕调皮地钻进了他的衬衫领口。
江烬低头就能看见她微微张开的唇瓣,像朵含苞的粉蔷薇。
耳机里正好放到那句"And I knew I loved you then"他的心脏突然漏跳一拍。
"And I knew I loved you then"
"那时我就知道我爱你。"
江烬瞬间屏住了呼吸。
阮遇晴的发丝蹭着他的脖颈,带着雨水的潮湿和栀子花洗发水的香气。
她温热的呼吸透过薄薄的衬衫面料,在他肩头的皮肤上晕开一小片暖意。
耳机从她耳廓滑落,悬在半空轻轻摇晃,像钟摆记录着他加速的心跳。
钢琴曲换成了轻快的吉他旋律,但江烬已经听不见了。
他的全部感官都集中在左肩那微不足道的重量上。
阮遇晴的刘海随着呼吸起伏,时不时扫过他的锁骨,像羽毛轻挠。
他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让她的头能靠得更舒服些,动作轻柔。
车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
月光透过云隙洒进来,为阮遇晴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银边。
江烬注意到她眼角有一颗很小的泪痣,平时被长密的睫毛掩盖着,此刻在睡梦中却格外明显。
他鬼使神差地抬起手,在距离那颗痣一厘米的地方停住,最终只是轻轻拂去了她发间的一片水珠。
这个瞬间,江烬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想起阮遇晴解数学题时微蹙的眉头,想起她喝奶茶时鼓起的脸颊,想起雷雨夜勾住他小指的温度。
胸腔里涌动的暖流让他头晕目眩,像有人在他心脏上放了一场小型烟花。
"下一站,栀子巷。"机械女声响起时,江烬如临大敌。他轻轻碰了碰阮遇晴的肩膀:"到了。"
阮遇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睫毛扫过江烬的下巴。
她茫然地环顾四周,突然意识到自己靠在江烬肩上睡了一路,顿时从耳根红到了锁骨。
"对不起!"她手忙脚乱地坐直,差点被安全带绊住,"我是不是很重..."
"不重。"江烬脱口而出,又立刻懊悔自己的直白。
夜风裹挟着雨后青草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们在阮遇晴家楼下道别,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在潮湿的地面上几乎要交叠在一起。
"下周..."江烬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图书馆?"阮遇晴揉着惺忪的睡眼,"你上次说要借的那本《天体物理》应该到货了。"
江烬点点头,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楼道转角。
直到三楼窗口亮起暖黄色的灯光,他才转身离开,脚步轻得像踩在云朵上。
回到家,江烬径直走向浴室。
冷水冲在发烫的脸上,却浇不灭脑海里循环播放的画面——阮遇晴靠在他肩头时,有一绺头发黏在了他的衬衫纽扣上。
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水珠顺着下巴滴落,在洗手台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凌晨两点,江烬还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银线,他数着对面大楼零星亮着的窗户,像在数自己紊乱的心跳。
手机屏幕亮起又熄灭,是和阮遇晴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她到家后发的:
「晚安」。
他翻身坐起,从书桌抽屉里取出那本带锁的日记。
钢笔在纸上沙沙作响:「7月9日,雨。今天确认了一件事...」写到这里他停顿了很久,墨水在纸上洇开一个小圆点。
最终他划掉这行字,重新写道:「今天公交车经过梧桐街时,有片叶子贴在了车窗上。形状像她笑起来时弯弯的眼睛。」
窗外传来野猫的叫声,江烬走到阳台,发现夜空已经放晴。
星河横贯天际,让他想起阮遇晴项链上碎钻的排列方式。
他摸出手机,点开天气预报——明天晴,28℃,东南风3级。
适合去图书馆,适合借《天体物理》,适合在还书时"不小心"碰到她的手。
床头柜上的耳机还在播放那首没听完的《初吻》。
江烬把它贴近耳朵,钢琴声流淌在寂静的房间里。
在某个音符转折的瞬间,他突然微笑起来,把脸埋进枕头里深深吸气——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栀子花的香气。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