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台谋

作者:橘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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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退婚》(小修)


      徐酬月凝视着信纸上徐昭月那略显虚浮却依旧熟悉的字迹,信中说师父处近日并无人打扰,她紧绷的心弦才略松了松。可她心知肚明,一旦朱懿安派人掘开那座空坟,以他多疑敏锐的性子,必定会顺藤摸瓜查来。眼下唯有小心周旋,牵制住他的注意,才能为阿姐和师父多争取些时日。

      她将信纸凑近桌上的黄铜火盆,看火舌舔舐墨迹,化作片片灰蝶,随即对侍立一旁的惜春低声吩咐:“仔细烧干净,莫留痕迹。另,传信给师兄,请他务必提醒阿姐和师父加强戒备,五殿下的人恐怕已在暗中探查。再设法查明师父他们眼下是否安然无恙,我总觉心下难安……”

      徐酬月深知朱懿安已生疑窦,但此刻绝非与之公然反目之时,虚与委蛇、暗中筹谋方为上策。

      心头郁结难舒,她信步走出房门,不知不觉行至府邸深处那座自徐昭月“去世”后便常年落锁、只由她亲自洒扫的院落。推开沉重的木门,尘埃混合着旧日时光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行至书架前,熟练地移开几本用作遮掩的《女诫》、《列女传》,指尖在内侧一处不起眼的雕花上轻轻一按,“咔哒”一声,暗格弹开。里面并无珍玩,只静静躺着一卷保存完好的画轴。

      徐酬月缓缓展开画轴。宣纸上,用工笔细腻描绘着一对璧人:男子身着紫色云纹圆领袍,眉目俊朗,笑意温润,正是朱懿安;而他身旁巧笑倩兮的女子,不是徐昭月又是谁?两人立于一片梨花树下,姿态亲昵,俨然情意相投。

      这幅画,是她当初整理阿姐‘遗物’时,于床榻暗格中无意寻得。

      “原来如此…”徐酬月指尖轻抚过画中朱懿安的面庞,唇边泛起一丝复杂难言的弧度,似嘲弄,似悲凉,“竟是郎情妾意,两心相许么?那为何…最终会落得那般结局?阿姐,你瞒得昭昭好苦……”

      窗棂透入的冷月清辉,静静流淌在画上,也映照着她阴晴不定的面容。真相的碎片正逐渐拼凑,前路却愈发显得迷雾重重,杀机四伏。

      与此同时,城西墓地。

      朱懿安凝视着刚刚被重新填埋平整的坟冢,目光幽深。“徐酬月…果然是你。” 他心下默念,“究竟你哪句话为真,哪句为假?我曾以为你我同类,皆在这棋局中求存,如今看来,利益当前,真心竟是如此奢侈。” 他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冷笑,“原以为已足够了解你,却竟是半分也未看透。”

      数日后,徐昭月忌辰。

      惜春看着连日来神思倦怠的徐酬月,轻声提醒:“姑娘,时辰不早,该动身了。今日是大小姐的忌日。”

      往年此时,徐家上下皆会前往祭奠,但今年因朝中局势微妙、家中诸事繁杂,唯有长子徐知澎与徐酬月二人前往。不料,墓地前却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朱懿安看着自己亲手命人重新填好的坟茔,又扫过徐家兄妹看似悲戚的面容,冷声道:“看来徐安之也早已知情。你们兄妹二人,当真深藏不露。可知此乃欺君大罪?”

      徐知澎神色不变,拱手一礼,语气却带着锋芒:“殿下明鉴,我等自然知晓其中利害。但请殿下也勿要忘了,如今您与我徐家,早已同在一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呵,这是在威胁我?”朱懿安眸色一沉。

      “殿下言重了,安之岂敢。”徐酬月接过话头,抬眸望向朱懿安,眼神清澈却带着一丝无辜,“路,是殿下自己选的。想必阿姐在天之灵,若知殿下如今权势愈盛,也会感到欣慰的,您说是吧,殿下?”

      朱懿安几乎被气笑,目光直直刺向徐酬月:“徐酬月,终日戴着面具演这出戏,你不累吗?”

      累吗?自然是累的。背负着秘密,算计着每一步,如何不累?可她不能停,一步也不能停。

      “殿下,”徐酬月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民女愚钝,倒想问问殿下,您何时真正正视过自己的心意?靠着陛下对阿姐的那份愧疚,您得到了开府建制的殊遇。您口口声声说心仪阿姐,可当年她被赐婚东宫时,您在何处?她需要您援手时,您又在何处?殿下可还记得,你我之间那名存实亡的婚约,究竟因何而起?”

      朱懿安面色骤寒,沉默片刻,方压着怒气道:“徐酬月,今日不想与你争执这些口舌。我只问你一句,昭月……她是否尚在人间?她如今身在何处?你我之间,不必闹到如此难堪境地。”

      徐酬月闻言,唇边溢出一丝自嘲的冷笑:“殿下,徐昭月已经死了,是您亲手查实、亲眼所见。至于她的‘遗体’下落,请恕民女无可奉告。”说罢,她决然转身,不再多看朱懿安一眼,径直离去。

      徐知澎缓步走到朱懿安身侧,声音不高,却带着提醒的意味:“殿下,事已至此,还望您谨记,谁才是您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徐家与殿下,福祸同当。”

      朱懿安望着徐酬月渐行渐远的背影,袖中的手缓缓握紧。棋局已乱,而真正的博弈,此刻才刚拉开序幕。

      惜春悄无声息地进入内室,低声道:“姑娘,四皇子那边,尾巴已经处理干净了。”

      徐酬月正对着一盘残局,闻言,指尖的白子稳稳落下,头也未抬:“嗯。去告诉五殿下,计划照旧,切莫在此时意气用事。若他不在府中,着你的人务必立刻寻他回来。”

      “是。”惜春领命,悄然退下。

      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徐澎知此时才开口,语气带着几分笃定:“五殿下是聪明人,当知分寸。毕竟,裴家满门的性命还系于他一身。他也该为宫里的贵妃娘娘,尤其是已到及笄之龄、即将议亲的永嘉公主想想前程。”

      徐酬月这才抬眼看向自己兄长,眸光锐利:“兄长当真觉得他知分寸?一个真正懂得权衡利弊、恪守分寸之人,岂会因一己私情,三番五次忤逆父皇,挑战皇权?”

      徐澎知被她一问,先是一怔,随即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却不接话。

      紫禁城,西六宫,某一处僻静宫苑

      朱懿安已被软禁三日,水米未进,原本俊朗的面容染上憔悴,眼底布满血丝。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直到听见细微的开门声和熟悉的脚步声,才缓缓抬眼。看到逆光而立、神色平静的徐酬月,他嘴角扯出一抹讥诮的弧度:

      “你来做什么?来看我笑话,还是来劝我收回成命,继续这场闹剧?”

      徐酬月挥手让内侍退下,关紧房门,室内只余二人。她缓步走近,裙裾无声扫过地面,目光冷静地审视着他:“殿下说得对,我确实是来劝你的。不过,我更想问问殿下,您何时才能摒弃这无用的意气,真正像个大人一样权衡利弊?”

      她不等他反驳,声音压低,却字字清晰:“殿下若就此倒台,失了圣心,第一个受牵连的会是谁?是宫中仰仗您鼻息的贵妃娘娘!下一个,便是已到议亲年纪的永嘉公主!她的婚事,届时还能由得了她自己、由得了您这个弟弟吗?”

      见朱懿安瞳孔微缩,徐酬月知道说中了他的要害,她俯身靠近,用几乎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投下最后一击,也是最重的一击:“还有……殿下心心念念的阿月姐姐,若无人庇护,在这吃人的京城,她一个‘已死之人’,又能藏到几时?别忘了,她可还——活——着——呢!”

      “阿月”二字和“活着”如同惊雷,炸响在朱懿安耳边。他猛地抬头,死死盯住徐酬月,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夹杂着巨大的震惊与一丝不敢奢望的狂喜,之前的颓废消沉被一种锐利的光芒取代。“你……此言当真?!”

      徐酬月直起身,恢复了一贯的疏离姿态:“殿下是聪明人,当知如何选择,才能保住你想保住的一切。这场大婚,必须如期举行。这不仅是你我的戏,更是给陛下、给魏国公府、给满朝文武看的戏。戏散了,谁也别想独善其身。”
      说完,她不再多看失魂落魄的朱懿安一眼,转身离去。她知道,他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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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退婚》(小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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