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巷茶香

　　【清晨6:20 上海酒店】

　　手机震动第五次的时候，我总算睁开了眼。

　　沈墨发来的照片在锁屏上跳——天青色的茶盏盛着琥珀色茶汤，旁边摆着淋了蜂蜜的桂花糕。配文是：「王婆婆新做的。」

　　我都能想象他说这话时微微上翘的嘴角。指腹蹭过屏幕上那抹晨光里的剪影，突然特别想咬他后颈那颗小痣。

　　「甜吗？」我打字问。

　　消息刚发出去，视频请求就弹了过来。沈墨的脸怼在镜头前，睫毛上还挂着水珠，显然刚洗完脸。背景音里茶壶呜呜响，他手忙脚乱去关火，睡衣领口滑下大半边肩膀。

　　"看路！"我看着他差点被矮凳绊倒，心脏跟着晃了晃。

　　他调整好镜头，突然凑近："你黑眼圈好重。"

　　屏幕反光里我看见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昨晚处理完合同已经三点，梦里全是沈墨在浴缸里泛红的膝盖。

　　"想你想的。"我翻个身压住枕头，"尤其是..."

　　"闭嘴！"他耳尖瞬间通红，镜头剧烈晃动，最后对准了天花板。我听见茶匙叮当响，还有他小声的嘟囔："...流氓。"

　　【7:45 会议中心签字仪式】

　　钢笔悬在合同上时，手机在口袋里震了震。

　　沈墨发了段十秒视频：他指尖捻着片茶叶在镜头前晃，突然有只橘猫从茶桌下窜出来扑他手腕。画面戛然而止在茶杯翻倒的瞬间。

　　「你养的野猫？」我回他。

　　三分钟后收到照片：他手背上三道红痕，旁边是正在舔毛的罪魁祸首。配文凶巴巴的：「它更喜欢你上次剩的鱼干」

　　我对着乙方代表笑出声，签字笔差点划破纸页。秘书小林眼神诡异地看着我保存了所有照片，甚至包括那张糊成团的猫屁股。

　　【9:30 咖啡厅商务会谈】

　　第三位客户还在吹嘘他们集团的茶园规模，我转着茶杯走神。沈墨要是听见这人把普洱和铁观音混为一谈，准会气得用茶针戳桌子。

　　手机亮起，沈爷爷发来消息：「墨墨把后院的薄荷全摘了，说要给你做醒酒糖」

　　我盯着最后三个波浪号笑出声。老爷子自从学会用智能手机，发消息总带着上世纪的情书调调。翻相册找到上周拍的薄荷田——沈墨弯腰时T恤下摆露出截腰线。

　　「告诉他别碰榨汁机」我回复，「上个月他削苹果差点削掉指甲」

　　咖啡杯见底时，客户终于说到重点："宋总对合作有什么建议？"

　　我推过去一张便签："先把你们展厅里那个假冰岛古树撤了。"

　　他脸色变了的瞬间，我手机屏亮起。沈墨发来张皱巴巴的包装纸，上面印着德文。消息紧随其后：「找茶具发现柜子底下藏了三盒巧克力！」

　　是之前从慕尼黑带回来的酒心巧克力。当时骗他说是茶叶样品，结果这傻子趁我洗澡偷吃半盒，醉得在浴缸里唱歌。

　　「晚上视频要检查」我故意吓他，「少一颗就..."

　　省略号才发出去，对面火速撤回消息，换成张正经的茶席照片。阳光透过窗棂在青瓷上投下菱形光斑，是他最得意的"流云盏"。

　　真该让他知道，撤回记录我这边看得一清二楚。

　　【11:00 回酒店取文件】

　　电梯里遇见剧组在拍戏，女主角捧着杯奶茶念台词。突然想起沈墨喝珍珠奶茶的样子——他小心翼翼咬破那颗黑糖珍珠，眼睛瞪得圆圆的。

　　"宋先生？"场记突然拦住我，"能不能借您手表当道具？"

　　我摘表的动作顿住。表盘背面刻着沈墨名字缩写，是去年他送我的生日礼物。当时他红着脸说刻字师傅手抖刻歪了笔画，反倒像片茶叶的轮廓。

　　"用这个吧。"我从钱包抽出张黑卡递过去，"表不行，家属送的。"

　　走廊尽头突然传来尖叫。场务抱着碎掉的古董花瓶发抖，我蹲下身捡起片瓷片——胎质粗糙，釉色浮艳，连沈墨茶室里最便宜的盖碗都不如。

　　手机在这时震动。沈墨发了张对比图：左边是他养的绿萝，右边是蔫巴巴的薄荷。「你的宝贝要死了」

　　我放大了看，那片薄荷分明是浇水太多涝的。小傻子肯定又按养茶苗的方式养香草。

　　「晚上视频教你怎么救」我回他，顺手把瓷片照片也发过去，「猜猜多少钱？」

　　他秒回：「假的！底款格式不对，而且...」

　　看着突然刷屏的专业术语，我靠着电梯墙笑。当初就是被他鉴定茶具时闪闪发光的眼睛勾住的。那时候哪能想到，有天会为一个人分析釉色兴奋的样子心动成这样。

　　【12:15 外滩午餐会】

　　主厨特意过来介绍招牌红酒鹅肝，我却盯着餐前面包走神。沈墨总喜欢把面包掰成小块泡在浓汤里，像他喝龙井时非要数清楚水面上有几根茶毫。

　　"宋总忌口？"主厨紧张地问。

　　我摇头，拍下摆盘发给沈墨：「像不像你上次打翻的调色盘？」

　　他回得飞快：「明明是你衬衫！」

　　上个月我生日，他非要亲手画茶具设计图当礼物。颜料泼在我限量款衬衫上时，他慌得用茶巾猛擦，结果越蹭越花。最后那件价值五位数的衬衫沦为抹布，现在还在后院擦茶桌。

　　主厨突然弯腰："您需要..."

　　话没说完，我手机响起特别提示音。沈墨发来张照片：他指尖沾着蓝色颜料，在便签纸上画了歪歪扭扭的茶壶，旁边写着「赔你的」。

　　我存图设成屏保的动作太明显，满桌人都露出心照不宣的笑。

　　【14:30 浦东机场贵宾厅】

　　航班延误通知弹出时，沈墨正好发来视频。镜头对着茶室天花板晃了晃，能听见他小声跟客人解释"凤凰三点头"的要领，水声淅沥像下雨。

　　"看得到吗？"他压低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带着点喘。估计是躲在茶柜后头偷拍的。

　　我调整角度让摄像头对准停机坪："暴雨，航班推迟两小时。"

　　他那边突然传来瓷器碰撞声，镜头剧烈摇晃后对准了他的锁骨。今天他穿了那件我买的亚麻立领衫。

　　【16:00 起飞前】

　　空乘送来毛毯时，我正在看沈墨半小时前发的消息：「在等一个想家的笨蛋」

　　「想家？」我故意逗他，「想某人的薄荷糖倒是真的」

　　他回了个茶叶罐表情包。这是我们之间的暗号，代表"快点回来"。

　　关机前最后一条消息来自沈爷爷：「薄荷糖放你抽屉了，别让墨墨知道我把配方改良过」

　　我盯着"改良"两个字挑眉。上回老爷子说改良配方，是在醒酒汤里加了鹿茸，害得我半夜起来冲冷水澡。

　　舷窗外云层翻涌。

　　【18:40 落地开机】

　　三十七个未读消息炸开屏幕。最新一条是沈墨拍的晚餐：清蒸鲈鱼边上摆着两副碗筷。

　　「爷爷去张叔家下棋了」他补充道，末尾跟着个猫猫探头表情包。

　　我拨视频过去时他正在盛汤。镜头斜斜地对准料理台，能看见他左手无名指上的戒痕——去年我们偷偷去打的银戒，他泡茶时总怕磕碰，最后改成挂在项链上。

　　"鱼蒸老了。"他嘟囔着把姜丝摆成花形，是我惯用的摆盘方式。

　　我隔着屏幕都能闻见香气："给我留点汤泡饭。"

　　他哼了声，却往保温盒里多舀了半勺鱼腹肉。背景音里新闻联播响着，无人机静静停在阳台栏杆上，篮子里装着我的拖鞋。

　　这种归属感让虹桥机场的灯光都变得温柔。我拦出租车时，司机听见"青溪古镇"四个字，了然地笑："小年轻赶着见对象吧？"

　　后视镜里我看见自己上扬的嘴角。何止是见，是想把他揉进怀里的那种想念。

　　【20:15 家门口的巷子】

　　出租车进不去石板路，我拎着行李疾走。拐角处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沈墨抱着装鱼的保温盒出现在路灯下，发梢还滴着水。

　　"不是说好在茶室等..."我话没说完就被他撞了满怀。保温盒硌在胸口，鱼香混着他身上沐浴露的味道往鼻腔里钻。

　　他耳朵贴在我西装上："心跳好快。"

　　废话。我在心里骂了句脏话。谁能受得了喜欢的人湿着头发来接你，拖鞋还穿反了。

　　【21:00 后院露台】

　　沈墨盘腿坐在茶席前分茶叶，月光把他睫毛的影子投在脸颊上。我捻起片茶芽含住，趁他低头时吻过去。

　　"尝出来了吗？"我抵着他额头问，"今年新摘的碧螺春。"

　　他红着脸推开我："是龙井！"

　　争辩的结果是我被罚去收拾茶渣。转身时瞥见他偷偷把我剩的半杯茶喝光了，喉结滚动得像偷腥的猫。

　　【23:30 睡前茶】

　　沈墨泡了安神的薰衣草茶，自己却困得直点头。我抽走他手里的《茶经》，他迷迷糊糊往我怀里钻，后颈那颗小痣在台灯下泛着暖光。

　　呼吸渐渐绵长。窗外月光淌进来，照见他锁骨上未消的红痕，和床头柜那个装着黄浦江晨雾的小瓷瓶。

　　指腹蹭过他微张的唇瓣，我轻轻关掉台灯。茶香里混着他洗发水的味道，比什么助眠熏香都管用。

　　【午夜0:15 梦境边缘】

　　半梦半醒间，感觉沈墨在摸我无名指根部。去年打的银戒早摘了，戒痕却像烙在皮肤上。

　　"...痒。"我捉住他作乱的手指。

　　他含混地说了句梦话，翻身时睡衣卷到腰际。我拉过薄毯盖住他后腰，突然想起薄荷田照片里那截若隐若现的腰线。

　　窗外传来野猫打架的声音，沈墨往我怀里缩了缩。掌心贴着他温热的脊背，数着脊椎骨节慢慢入睡。

　　明天要记得给那只橘猫买鱼干。我迷迷糊糊地想。毕竟它扑向的，是我此生最珍贵的宝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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