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不见

　　宿舍楼外，许夏背靠着墙低着头看着手机，时不时伸手在上面敲敲打打。

　　手机停留在联系人页面，他深思熟虑地在聊天框里输入一长串文字，当最后一个字敲完，他又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在确保没什么问题后，他还是没有发出去。

　　“阿夏，你怎么在这？”姜凡从宿舍下来，刚出宿舍楼就见许夏站在外面，他说：“是在等我吗？”

　　“嗯。”许夏没再管那段没发出去的信息，直接摁灭手机：“走吧。”

　　两个人走出校门，周嘉正在门口等着。

　　周嘉见两人终于来了，抱怨道：“快点，我等得花儿都要谢了。”

　　“那就让他谢了吧。”姜凡笑着凑到周嘉身边：“等我做什么？”

　　周嘉把手里提的奶茶递给姜凡，说：“你这周是不是不回去？”

　　姜凡接过奶茶看了眼，里面有两杯，一杯奶茶一杯果茶，他说：“不回去。”

　　说完这句他看向许夏说：“阿夏，你喜欢喝哪个？”

　　许夏伸手从姜凡那勾过奶茶打包袋：“果茶。”

　　三人往前走着，周嘉揽上姜凡的肩膀：“来我家玩。这周末我在家开派对，来不来？”

　　“行，必须给我好兄弟捧场。”姜凡说完又问了许夏一嘴：“阿夏，你去不去？”

　　不等许夏开口，周嘉已经先替他做了决定，他，暗示意味十足：“谁都能缺席，就他不能缺，缺了他得多无聊。”

　　“少说两句。”许夏轻轻瞥了眼周嘉。

　　周嘉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立马闭嘴。

　　“凡子，我家离学校挺远的，一来一回多麻烦，要不你直接住我家。”不能当着许夏的面叫儿子，周嘉就想到了这么个称号，现在见到姜凡张嘴就是这两字。

　　姜凡问：“你家在哪？”

　　认识这么久，姜凡从没去过周嘉家，也没提起过，平时他们也不会谈到这些。

　　不过之前他好像听到过传言，周嘉家里挺有钱的。

　　他看着周嘉，而后又把目光转向一旁的许夏。

　　他记得周嘉之前跟他说过，他发小是许夏。

　　那他们就是住在一块，许夏家是不是和周嘉一样，应该也挺有钱的。

　　“我家在南区。”说着周嘉指了指不远处停车场停着的车：“我家司机来接了，走走走，去我家玩。”

　　他一手拉着姜凡，一手拉着许夏，带着两人往停车位赶。

　　“我没带衣服。”姜凡在上车前来了这么一句。

　　周嘉压根不在犹豫的，他打开车门把人推进去：“没事，我家要什么有什么。”

　　“阿夏，你是先回家还是直接去我家？”周嘉越过姜凡把视线投向许夏，说：“还是直接去我家吧。”

　　“我回家。”许夏一只手撑着下巴，头也不回地看着外面极速倒退的建筑。

　　姜凡凑过去说：“阿夏，一起吧。”

　　“不了。”许夏兴趣不怎么高。

　　姜凡似有所觉，他转头向周嘉投去疑惑的目光，周嘉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他把姜凡往自己那边拉了拉，给许夏留了更大的空间：“凡子，我俩来玩。”

　　姜凡一脸懵逼道：“玩什么？”

　　“上次习睢不是给你推了款游戏？”周嘉说着掏出手机：“加个好友一起玩。”

　　“那玩意还能一起玩？”姜凡狐疑掏出手机加了周嘉好友。

　　周嘉道：“能啊。”

　　加上好友后，周嘉看着姜凡的昵称，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见到过。

　　但他也没多想，直接开了房间给姜凡拉了进去。

　　他俩玩是真一点意外都没有，这游戏不考验操作也不考验手速，就考验胆量。

　　一关下来也只过去五分钟。

　　姜凡看着手机页面里那个小小的绷带小人问：“再来一局？”

　　“行啊。”周嘉话是对姜凡说的，但眼神一直往许夏那看。

　　许夏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没动过，脸上看不出什么神色。

　　外面的夕阳从两栋高耸的商业楼之间照射进这座城市的马路上，车子经过时，又悉数落在车内。

　　被包裹在余晖里的许夏莫名给人一种明明人就坐在身边，但又好像隔得很远很远的感觉。

　　周嘉操作着游戏收回目光又看向姜凡，突然觉得自己操碎了心。

　　车子驶进一栋别墅，刚停稳许夏直接推门下车，一声不吭地往别墅外走。

　　跟在后面下车的姜凡刚要追上去，被周嘉拉住了手臂，只听周嘉说：“他家在对面，等会叫他过来玩。”

　　姜凡视线紧紧跟着许夏，果然许夏过了马路，进了对面那栋别墅。

　　直到许夏背影消失，姜凡还站在原地。

　　周嘉看不过去：“还看，人都没影了。”

　　“快点进去，今天阿姨准备了我最爱吃的杏仁奶粉凉糕，来晚了可就没了。”他一边急匆匆地往里走一边不忘对姜凡道。

　　姜凡收回目光道：“来了。”

　　……

　　许夏推开门，人还没走进去，客厅内坐着的人都把目光投向站在门口的他。

　　他没在意地把书包挂在玄关柜内，有条不紊地换鞋，就好像那些个目光不存在。

　　他一步一步走到客厅内，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黎枝道：“妈。”

　　又把目光投向黎枝旁边坐着的中年男人：“爸。”

　　许森义放下手里的报纸道：“嗯。”

　　所有人收回目光，对黎枝道：“黎总，这次项目的损失全由我方承担，希望黎总能大人不计小人过。”

　　黎枝眼神里带着精明，她一针见血道：“胡总，这次失误本就出在贵公司，由贵公司承担是理所当然的。”

　　她摘下眼镜道：“要我出资也行，两个百分点。”

　　“这……”胡总为难的看看同行的同伴寻求意见，见大家都不反对只能一咬牙答应下来：“行。”

　　“合作愉快，黎总。”胡总即使□□也得笑脸相迎，他冲黎枝伸出左手。

　　黎枝站起身伸出手轻轻一握：“合作愉快。”

　　谈完公事，一行人便也离开了。

　　许夏全程都在旁边坐着。

　　黎枝见人走了才把目光投在许夏身上：“小夏，明天有个重要酒会，你跟我去。”

　　一直在旁不吭声的许森义开口：“他才多大，现在是以学业为重。”

　　“我难道不知道吗？”黎枝拔高音量：“但这次酒会有几个商业大佬，他跟去见见对以后也好。”

　　“以后的路没有你，他自己也能走。”许森义不是很赞同：“他现在该做的就是心无旁骛的学习，只要有能力，没有人脉照样能走得远爬得高。”

　　“再说，他一个未成年天天混迹酒场，你觉得是什么好事吗？”许森义声音逐渐严厉下来。

　　“有我带着，他能出什么事？”黎枝厉声反驳：“这事就这么决定了。”

　　“儿子是你一个人的儿子吗？”许森义直接把报纸拍在茶几上：“小夏，不许去，未成年去那些场所做什么。”

　　“你。”黎枝深深喘了口气：“什么场所，你去的少吗？”

　　“你简直不可理喻，我不和你吵。”许森义站起身：“小夏是我儿子，得听我的。”

　　“听你的？”黎枝冷笑一声：“你管过他几天，一回家张口就是你儿子，得听你的。”

　　“我都是为了谁？”许森义闻言彻底怒了，他说：“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小夏的以后？”

　　“你也不必这么大义禀然的指责我，你自己又好到哪去。”许森义目光深深地看了眼黎枝道：“半斤八两，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许夏坐在旁边一声不吭地看着他们吵，心里冷笑着。

　　他觉得他爸这句话说的挺对的，两个人谁也别指责谁，都没好到哪去。

　　两人吵够了，吵累了自然会停下来。

　　最开始见父母吵架，他还很小，那时候他哭闹着劝他们不要吵，但没有一个人停下。

　　后来慢慢的，时间久了，吵架的次数多了，可吵架的中心以及理由永远是围着他，他也劝累了，觉得厌烦了。

　　也不知道是从哪一次开始，他可以完全漠视下来，能做到冷眼旁观他们无意义的争吵。

　　许夏见两人停下来，他这才开口：“明天我没时间。”

　　“没时间就不去。”许森义端起察觉上的茶喝了口：“在家学习才是最重要的。”

　　“不行。”黎枝不同意道：“错过的知识能补，错失的机会就不会再来。”

　　许夏见两人还要争论，他开口打断两人：“我明天不会去酒会，也不会在家学习。我有自己的事要做。”

　　他话音刚落，原本意见相左的两人竟出奇的一致起来。

　　他们齐齐看向许夏的眼神带着不赞同道：“你能有什么自己的事？”

　　许夏没再说话，转身上了楼。

　　许森义看着许夏的背影，气急抓起茶几上的烟灰缸就扔了出去，正中许夏的肩膀。

　　许夏闷哼一声转头看向地上砸成两半的烟灰缸砸，忍着痛把许森义的怒骂声甩在身后直接上了楼。

　　“你瞧瞧你养的好儿子。”许森义气得直喘气：“翅膀硬了，管不住了。我让他学习还是我的错了？我还不是为了他好。”

　　“你也别逮着我说，儿子这样怪谁？”黎枝冷眼看着他，说：“他这样还不是随你。”

　　说罢，黎枝也转身上了楼。

　　她推开许夏的房门，见许夏躺在床上，走过去：“许夏。”

　　许夏睁开眼坐起身看向黎枝。

　　“妈妈跟你说过。”黎枝在许夏身边坐下：“你这个年纪，应该做的就是好好学习，听话。”

　　“妈，我还不够好吗，不够听话吗？”许夏发自内心问道。

　　黎枝道：“你觉得你做的够好了，其实你只是在这个阶段达到了最好，可突破这个阶段后还会有更高一层。”

　　许夏直言道：“可这都不是我想要的。”

　　“你想要的是什么？”黎枝带着不满道：“跟你那些所谓的朋友鬼混就是你想要的？”

　　“你们这些年轻人整天都在想什么。”黎枝道：“上次我在蓝朝遇到一小孩，未成年就在酒吧混，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你也想跟他一样吗？”

　　许夏瞬间知道他妈嘴里的小孩说的是谁。

　　许夏道：“妈，你和爸有没有想过，我是你们的儿子，但我更是我自己。”

　　“不。”黎枝道：“你是你自己，但你更是我们的儿子，也正是因为你是我儿子，我这些都是为了你好。”

　　“你爸让你学习没错，但你更多的是要为未来铺路。”

　　许夏突然觉得挺没意思的，两个相争的人看似是为了他好，其实只不过是想在他身上实现各自的理念。

　　以他为由头去针锋相对。

　　许夏又躺了下去，他说：“我知道。”

　　“知道就好。”黎枝见他想明白刚想站起身离开。

　　许夏再次开口：“但我明天依旧会去做自己的事。”

　　“许夏。”黎枝瞬间生气，胸腔内怒火翻涌。

　　许夏翻了个身，背对着黎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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