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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一程
卫锦绣的指尖在她掌心掐出深深的月牙,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她看着许连城烧得通红的脸颊,看着那双水雾朦胧的眼睛里映出的、属于“前世”的痛苦与执念,喉咙里像是堵了团烧红的炭,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些“过往”,此刻从许连城嘴里说出来,带着血淋淋的真实感,疼得她心口抽紧。
“你别走了……”
许连城忽然低低地哭了起来,像个被抛弃的孩子,攥着她的手轻轻晃着,指腹摩挲着她的腕骨,动作里带着近乎卑微的恳求。
“我不闹了……不跟你争了……你留在我身边,去哪里…我都陪着你……别再去边关了,好不好?”
窗外的积雪还在化,滴答声敲在窗台上,像谁在低声哭泣。
卫锦绣看着许连城泪流满面的模样,听着那些不属于今生的、浸满遗憾的呓语,忽然明白过来——她烧糊涂了,把自己当成了那个永远留在边关风雪里的人。
而自己,这个活在今生的、懦弱地躲在黑色里的卫锦绣,连一句“我在”都不敢说出口。
许连城见她不说话,哭得更凶了,眼泪糊了满脸:“你是不是还怪我?怪我……怪我把你逼去边关……锦绣,我错了……你打我骂我都行,别不理我……”
卫锦绣的眼眶猛地一热,泪水差点掉下来。
她想抽回手,想摇醒她说“我不是”,可许连城攥得那么紧,那些滚烫的泪、破碎的恳求,像无数根针,密密麻麻扎在她心上。
她只能僵在原地,任由对方把今生的自己,错认成梦中那个永远失去的遗憾,任由那份迟来的、血淋淋的痛苦,在两人之间无声蔓延。
卫锦绣的眼眶猛地一热,泪水在睫羽间摇摇欲坠。
她指尖冰凉,下意识想抽回手,想狠狠摇醒怀中烧得糊涂的人,许连城攥得那么紧,指节几乎嵌进她的皮肉里,滚烫的泪砸在她手背上,烫得她心脏一阵阵抽痛,连呼吸都带着凝滞的酸楚。
那些破碎的恳求像淬了冰的针,密密麻麻扎在心上,疼得她连动一下都觉得费力。
她只能僵在原地,任由对方将梦中这个刻意疏远的自己,错认成那个永远失去的魂魄,任由那份迟来的、血淋淋的痛苦,在两人之间无声蔓延,缠得她快要窒息。
喉间涌上浓烈的涩意,卫锦绣闭了闭眼,将翻涌的泪意硬生生压回去,指尖轻轻拂过许连城汗湿的鬓发,动作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她苦笑摇头,忽而抬手遮住了她红肿刺痛的眼睛,声音低哑得像蒙了层霜:“睡吧…连城…我在…”
掌心下的睫毛剧烈地颤了颤,许连城的呼吸滚烫而急促,泪水顺着指缝往外渗,濡湿了她的掌心。
她反手死死扣住卫锦绣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将这唯一的温暖刻进骨血里,声音破碎得不成调:“锦绣…这是你第一次来我的梦中…可…为什么…今生你不爱我了呢…为什么…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在乎我…”
一遍又一遍的追问,像钝刀反复切割着卫锦绣的心脏。
她看着许连城苍白如纸的脸,看着那双被泪水浸泡得失去焦距的眼,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许连城问到力竭,声音渐渐低哑下去,握着她手腕的力道也缓缓松了,终是抵不住高烧的吞噬,彻底昏睡了过去,只是眉宇间依旧蹙着化不开的痛楚。
卫锦绣坐在她的床边,沉默地守着,目光落在她消瘦的轮廓上,眼神流离又空洞。烛火在她眼底跳跃,映出几分无人能懂的疲惫与绝望。
她伸出手,指尖悬在许连城脸颊上方,却迟迟不敢落下,仿佛那温热的肌肤是烫人的烙铁。
空气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沉重而压抑。
许久,她才对着沉睡的人,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吐出一句话:“其实什么都不必做,不要重蹈覆辙就好。”
话音刚落,许连城搭在被上的手猛地一颤,指节瞬间蜷起,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的稻草,又像是被这句话刺得生疼。
卫锦绣的心跟着一紧,却终究只是别开眼,继续守着那渐渐退去的高烧。
天快亮时,许连城的体温终于降了下来,呼吸也平稳了许多。
卫锦绣却如蒙大赦般仓皇起身,她不敢等这人醒来,怕对上那双清明却盛满失望的眼,更怕自己藏不住眼底翻涌的爱意与悔意,不知道该如何回应那份沉甸甸的质问。
接下来的几日,卫锦绣像躲着什么洪水猛兽般避开了皇宫,将自己埋在军务与琐事里,可夜深人静时,许连城病中的哭喊总会清晰地在耳边回响,搅得她不得安宁。
而许连城,也真的没有再出现,像是终于耗尽了所有期待,又像是默许了她的逃离。
外邦的使臣们陆续启程回国,喧闹的京城渐渐沉寂下来。
只有少数几国的人以学习为由留下,南汐便是其中之一。
这位南诏公主带着贸易重任而来,前几日被大臣们缠得焦头烂额,好不容易得了空闲,兴冲冲地想去寻卫锦绣,却被告知她早已回了将军府。
“回去不告诉我!卫锦绣你真不讲义气!”
南汐气鼓鼓地跺了跺脚,立刻请了旨意赶往将军府,得到的答复却是。
“小姐出去了”。
故意溜我是吧!卫锦绣!你最好别让我逮到你!”她一把拉住要溜走的管事,咬牙道:“说!她到底去哪儿了?”
管事正左右为难,瞥见不远处走来的卫俭风,连忙像是见了救星般递去求助的眼神。
卫俭风会意,挥手让管事退下,对南汐道:“南汐公主,小妹许是心里闷,出去散心了,你若寻她,不妨去流芳茶馆看看。”
南汐这才松了口气,拱手道:“谢了!”转身便风风火火地往流芳茶馆赶。
刚推开门,浓重的酒气便扑面而来。卫锦绣独自坐在窗边,面前摆着好几个空酒壶,她仰头灌下一大口酒,酒水顺着嘴角淌下,浸湿了衣襟,眼神却空洞得吓人。
南汐看着她这副自暴自弃的模样,心里咯噔一下,大大咧咧地走进去:“这天都没黑透,你就喝成这样?”
卫锦绣醉醺醺地回头看了她一眼,眼底蒙着层水雾,扯出一抹自嘲的笑:“想醉…还需要看时辰吗?”
南汐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她通红的眼尾,撇了撇嘴:“这酒闻着挺烈,给我尝尝。”
卫锦绣没说话,只是抓起桌上的酒壶,重重扔了过去,带着几分发泄的意味。
酒壶撞在南汐怀里,发出沉闷的响声,像极了她此刻无处安放的心痛。
南汐拎起酒壶猛灌一口,辛辣的酒液像火炭般滚过喉咙,烧得她眼眶发红。
她重重放下酒壶,眉头拧成死结:“什么破酒,烈得像刀子,割得嗓子生疼,哪有我们南诏的果酒带着蜜甜?”
卫锦绣没应声,只是对着空酒杯傻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她仰靠在软榻上,脖颈线条绷得紧紧的。
又拿起酒壶往嘴里倒,浑浊的酒液顺着嘴角往下淌,浸湿了衣襟,在素色的布料上洇出深色的痕,她却浑然不觉,眼神空茫得像蒙了层化不开的雾。
“别喝了!”南汐看她这副自暴自弃的模样,心头又急又疼,伸手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她的手凉得像冰,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卫锦绣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躲在这破酒馆里买醉,跟条丧家之犬似的,你的傲骨呢?!”
卫锦绣手腕被攥住,只是有气无力地扒拉她的手,指尖冰凉,带着浓重的酒气。“别管我……”
她声音含糊,眼神涣散地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就让我醉死在这里……”
“醉死?你倒想得美!”南汐见她这副自弃模样,心头火气上来,却又舍不得真凶她,只能加重了语气:“你卫锦绣什么时候成了躲在酒馆里哭鼻子的怂包?有事你就说啊!憋在心里能开花还是能结果?”
卫锦绣依旧不说话,头垂得更低,额发遮住了眉眼,只有肩膀微微耸动。
南汐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的火气忽然就泄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说不清的酸涩。
她叹了口气,放缓了动作,伸手轻轻捏住卫锦绣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
昏黄的光下,卫锦绣的眼角通红,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砸下来,砸在南汐的手背上,凉丝丝的。
这样脆弱的卫锦绣,是南汐从未见过的,让她心头猛地一揪。
她的嘴唇翕动着,想说什么,却只发出破碎的呜咽,那副绝望的模样,像被人生生剜去了心。
“卫锦绣……”南汐的声音也跟着发颤,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卫锦绣,坚硬的外壳彻底碎裂,露出内里血肉模糊的柔软:“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是不是许连城她……”
提到那个名字,卫锦绣像是被猛地扎了一刀,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哭喊,所有的伪装轰然崩塌。
她的泪水汹涌而出,瞬间打湿了南汐的手背,顺着指缝往下淌。
南汐心头一紧,下意识地将她揽进怀里,笨拙地拍着她的背。
“别哭……有什么事跟我说……”
她的声音温柔得不像话,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心疼。
卫锦绣靠在她怀里,起初只是压抑的哽咽,后来便再也忍不住,从断断续续的抽噎变成撕心裂肺的恸哭,哭声在寂静的酒馆里回荡,带着无尽的委屈和痛苦,听得人心头发紧。
她死死抓着南汐的衣袖,指节泛白,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她根本不懂……”卫锦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声音破碎得不成调:“我来过的……她的梦……我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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