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春天

　　李真意在小区外的水果店买了点水果，这个季节水果的种类不多，他挑了最常见的苹果、香蕉和沙糖桔。

　　他没有提前告知苏玉容，因为对于家庭主妇来说，孩子就是一根看不见的绳子，总有办法把她栓在家里。

　　李真意进了电梯，这个高档小区的物业费交得很划算，跟他上次来的时候相比，电梯内部又修缮过了，轻微破损的电梯厢面已经被修补得整整齐齐，只有仔细观察才会发现修补的痕迹。

　　李真意出电梯前探头看了看，姜姨家大门紧闭，时机正好，他轻手轻脚地来到苏玉容家门口，正准备敲门时，门内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再考虑考虑？”

　　咦，有点耳熟，李真意努力回想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

　　“不必了，这传出去别人不知道说得多难听，我目前经济宽裕，能把慧慧养大，感谢你的厚爱！”

　　这是苏玉容的声音。

　　“别别别！你让我说完。”男人有点急，“你不用担心别人说闲话，我前几年做生意赚了点钱，买了三套房子，一套在这附近，另外两套离这都挺远，附近也有不错的学校，只要你愿意，你想住哪套都行，离得远远的，没有人会知道。”

　　苏玉容毫不犹豫地拒绝:“慧慧现在成绩不错，我不会搬家。”

　　“不搬家也行，不搬家也行。”男人一迭声说，“这女人家一个人住，总会遇到些麻烦事，你看我，身强力壮的，身体素质特别好，有什么问题我都能解决！”

　　“我这小区物业非常负责，没遇过什么问题，你不要再说了，请回吧。”苏玉容态度坚决。

　　“是是，你说得对，但是慧慧长大了，现在外面的臭小子特别多，总要有个长辈给她撑腰，他爸妈年纪大了，总不能叫他们去处理……”

　　“我可以处理！”

　　“你当然可以，只不过这两年经济不好，我做生意碰到找事的次数比以前多多了，外面无赖不少，万一碰到了，得多烦心，你说是吧？你愿意跟我处，我来保护你，不让你因为这种事烦恼。”

　　李真意觉得这个死缠烂打的男人比较像无赖。

　　身强力壮……做生意……

　　这，这好像是吴威。

　　李真意打起十二分精神努力辨别男人的声音。

　　苏玉容一时无语。

　　疑似吴威的男人接着说:“而且我平常生意也不忙，空闲时间多，又特别勤快，家里收拾的可干净，我还会做菜，有几个拿手菜，你愿意跟我，我来做家务，天天给你做饭吃，你现在有空吗？要不去我家看看？我给你炒两个菜。”

　　苏玉容:“………”

　　李真意跟苏玉容一样无语，他回想了下上次去吴威家的情形，家里跟猪圈似的，哪里干净了，肯定是临时打扫的。

　　“怎么样？你给个话，我是真心喜欢你。”

　　屋内一时没有声音，想必是苏玉容在斟酌用词。

　　吴威也没有催促，周遭安静了下来。

　　“我很感谢你，但我现在确实没有心情开始下一段感情，我只想陪着慧慧，也许等慧慧上大学了，我才会考虑再找一个。”

　　苏玉容思考良久，最终还是选择了拒绝。

　　“哎呀，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再想想，再想想，我经济条件也挺好的，喏，这是我的存款。”吴威的声音断断续续，应该是在掏手机给苏玉容看银行余额，“不算大富大贵，给慧慧买套房还是够的，你跟我在一起，我肯定把慧慧当亲生女儿对待，我们一起陪慧慧长大，等她大了，我再给她买套房，买辆车，别人家闺女有的，我们慧慧也有，别的闺女有爹，慧慧也有，只要你点头，我现在就是她爹！”

　　李真意忍不住扶额，他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当初吴威听到杨勇是摔倒意外死亡时，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原来是吴威以为苏玉容杀了杨勇。

　　“我经历了一次失败的婚姻，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最近这段时间我很疲惫，不想讨论这些，你先回去好吗？”苏玉容身心俱疲。

　　“你哪累了？噢，我还会按摩，我给你按按肩膀放松下？”吴威仿佛听不懂苏玉容的拒绝，继续说:“不结婚也没关系，你给我个机会，咱们先处着，到时候要是你觉得我不行，再把我踹了，行不？”

　　李真意听得叹为观止，原来追老婆要这么追吗？他忍不住想，王敬水也是这么追到老婆的吗？

　　苏玉容又是一阵沉默，接着声音变小了:“让我想想好吗，你先回去，给我点时间。”

　　吴威今天不得到答案不罢休:“那你想，站这么久了，腿酸了没，坐着想，我陪着你想。”

　　“砰”地一声，李真意凑得太近，手里的水果撞到了门，发出了撞击声。

　　“谁在外面？！”吴威怒呵。

　　大门猛地打开，李真意在门开前站直了身子，他有些尴尬，这是他头回被人抓到听墙角。

　　里面的男人果然是吴威。

　　吴威讶异地发现外面的人居然是那个姓李的警察，没有穿警服穿了一身便服，而且他手里还拎着水果。

　　李真意讪讪地解释:“杨勇的尸检结果出来了，我来找苏玉容……”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屋内客厅的地上堆着一大堆礼品，什么燕窝、阿胶、羊肉礼盒、海鲜之类的，苏玉容脸色绯红，神情有些慌乱的站在礼品旁边。

　　“李警察，我和吴威没什么关系……”苏玉容担心李真意怀疑杨勇的死和他俩有关，着急忙慌地撇清关系。

　　她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吴威看李真意的眼神立马就变了，怀疑的眼神要在李真意身上烧个洞。

　　吴威醋气冲天，难以置信:“你为什么要和他解释我们两的关系？你们在一起了？？人民警察居然跟老百姓抢老婆？！”

　　李真意内心仰天长啸:苍天啊，这个世界上为什么有这么多恋爱脑？？

　　苏玉容涨红了脸，提高了嗓门:“你胡说些什么呢？人家是来跟我说老杨的事！”

　　吴威恨不得把李真意揍一顿，压根不信苏玉容的话:“人家？哪个人家？谁是你的人家！？杨勇摔到头死了，有什么好说的！警察不打电话跟你说，非要上门说，没穿警服还买了水果，哪个警察会买水果给当事人！我看他就是心怀不轨，想跟我抢老婆！”

　　苏玉容气得胸口一阵起伏，她指着吴威的鼻子骂:“无理取闹，你给我滚！”

　　“我就不滚！”吴威大喊。

　　李真意怕这动静引来姜姨，惹得苏玉容一身腥，他默默地挤进门里，“啪嗒”一声把大门关上了。

　　“你关门做什么，你要坦白？”吴威撸起袖子露出结实的手臂，准备在李真意承认自己的龌龊心思时给他一拳。

　　李真意瞅了吴威一眼，缓缓开口进行恐吓:“怎么，想袭警啊，你赶快动手，我好给你送进去，留个案底看看苏玉容还要你不？”

　　“你！！！”吴威鼻子都气歪了。

　　苏玉容大步上前，一把推开吴威，连连给李真意道歉:“不好意思啊，李警察，让你看笑话了，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我听你刚刚说老杨的尸检结果出来了。”

　　苏玉容因为之前的一些小摩擦，对李真意态度不算好，但听刚刚李真意的话锋，他不像是来找茬的，更何况还带着水果，她不愿意彻底得罪一个警察，忙放低姿态给李真意道歉。

　　“是有些事，杨勇的结果出来了，不知道你有没有空谈谈。”李真意看够了一场戏，终于表露了自己的目的，他要和苏玉容谈一场话。

　　“十一点之前都有空。”苏玉容看了看墙上挂着的钟。

　　“那请你……”李真意欲言又止。

　　苏玉容听懂了，她扭头对一旁的吴威斥道:“你先回去，我和李警察要谈话。”

　　吴威被推开后大脑清醒了一些，看看这情形，李真意好像真的只是来告知一下尸检结果，他从醋海里爬了上来，仍有些不情不愿:“那我在门外等着，你谈完了再给我一个答复。”

　　苏玉容感觉都要气冒烟了:“你不要名声我还要！被邻居看到了传到老杨父母那，我怎么解释！”

　　吴威有些委屈，巴巴地看着苏玉容说:“那我去楼下等着？”

　　李真意善解人意地接过话:“吴威，你去买个菜吧，中午还能给慧慧露一手。”

　　“李警察？”苏玉容吃惊地看着李真意，闹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帮吴威出主意。

　　“好好好，我现在就去菜场！”吴威喜笑颜开，暗叹自己怎么没想到这招。

　　李真意目送着吴威小心地关上门，耳听脚步声一溜烟的下了楼，吴威甚至没坐电梯，走的是楼梯。

　　“坐吧，苏玉容，我知道你和吴威目前没有私情，你不用担心这点。”李真意毫不客气地率先在沙发上坐下，“我必须要支开吴威，因为有些话被他听到了不合适，至于以后你们俩怎么样，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苏玉容攥着手也坐下了。

　　“昨天杨勇的解剖结果出来了。”李真意观察着苏玉容的表情，开门见山地说。

　　苏玉容沉默地看着他，没有一丝慌张，好像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杨勇是摔到后脑勺颅内出血导致的死亡。”

　　李真意盯着苏玉容的眼睛，这双眼睛是一片平静的湖，现在他丢了块石头进去，想看看能掀起多大波澜。

　　可惜这片湖只泛起了一丝涟漪，很快就消失不见，重又归于了平静。

　　“嗯。”

　　苏玉容只轻轻地应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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