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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
收养的串串狗越长越丑,袁升柏很惆怅。因为长得太潦草,许多狗主人都不允许它靠近自己的漂亮宝贝,尽管袁升柏多次解释它已经做过绝育,仍然没用,所以在生机勃勃的春天,他只能牵着垂头丧气的串串狗,了无生趣地,每天做任务似的巡游同一条路线。
后来傍晚遛狗的任务由沈越接手后,这一情况大大改善,每次遛弯回来,这条串串头也昂起来了,尾巴也摇得欢了,得意得让人还以为它重获了繁衍能力。
袁升柏十分好奇,特地跟在后面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当看到沈越站在公园草地旁跟两个年轻姑娘聊天,而他们各自带的狗已然在旁边玩闹成一团时,袁升柏气得要命,恨不得掐着那只丑狗的脖子质问凭什么,你自己长得丑就算了,竟然还要靠我老婆出卖色相来维持你的社交,真是反了天了!
袁升柏独自生着闷气,可惜家里的一人一狗,谁也没有察觉,这场毫无存在感的冷战最终不了了之。
在水果店打五个多月的工都好好的,就在他准备辞职时,发生了意外,从车上卸西瓜时,搬着几十斤的箱子后退时,没注意台阶,尽管反应已经很快了,踩空的那一瞬间依然没完全稳住身体,右脚狠狠扭了一下,膝盖直接磕在水泥地面。
神奇的是,纸箱里西瓜一个都没摔烂,同事开玩笑说真是恪尽职守,太敬业了。袁升柏疼得冒虚汗,没有开玩笑的心思,被同事扶起来后,右脚不敢落地,就虚虚抬着。
有人问需不需要送医院,袁升柏说摆摆手,说不麻烦,让他们各自去忙,自己倚靠着墙低头给沈越发消息:【脚崴了,好疼,你什么时候下班啊?】然后发了个可怜兮兮的表情包。
沈越直接给他拨来电话,问:“怎么回事?”
“唉,不小心踩空了,疼得想飙泪。”
“你现在还在店里?”
“是啊,走不了路,还得在同事面前故作坚强,快接我回去吧。”
沈越说:“等我二十分钟。”
随着时间推移,火辣辣的尖锐刺痛已经渐趋麻木,脚踝开始肿胀充血。过了十七八分钟,沈越在路边下车,朝这边走过来,最后几步路时,袁升柏下意识想往前迎,右脚一落地,钻心的疼痛瞬间自脚踝传来,他腿一软,往前扑去,落入沈越的怀里。
“先去医院吧。”沈越抱着他说。
受伤程度比想象中还要严重一些,外踝骨尖骨折,还好不需要手术,可以打石膏静养。
袁升柏在家里闷了几日,感觉要发霉,整个人精神都萎靡了,所以央求沈越早上出门上班时,把他也带出去透气。于是每天早上八点,沈越需要把轮椅搬到楼下,再搀扶着他一步一跳地下楼,最后把狗也牵下来,一边牵着狗一边推着轮椅,按照袁升柏的要求把他放在广场外围的树荫底下。中午下班回来,再将他带回去。
在广场看棋看久了,跟下棋的老头都熟悉起来,老头一边下棋一边打听他来历:“听口音,你不是本地人吧?老家哪里的呀?”
他一边观棋一边胡扯:“老家山沟沟里的,家里穷,想着来这边打工,也能攒点钱回去娶老婆。”
“噢,这样啊。”老头视线盯着棋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又问:“那个天天接送你的,是你兄弟?”
袁升柏点点头,“是啊,长得俊吧。”
老头呵呵笑了声,随后有点惋惜道:“长得都俊,人也不错,就是可怜家境不好,要不我这边有好几个合适的女娃都能介绍给你谈朋友。”
袁升柏也跟着惆怅地叹了口气,“投胎没投好,能怎么办,钱这么难挣,这辈子怕是要打光棍了。”
“哎,可别这样说。”老头安慰他,“多的是看人不看钱的女娃,只要肯踏踏实实过日子,不愁娶不到老婆。”
袁升柏点点头,“说的有道理,钱再多有什么用,一堆破纸而已,只要能遇到喜欢的,吃糠咽菜都觉得开心。”
老头可能觉得有点矫枉过正,忙把他这种极端的思想往回拉:“也不能这样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没钱寸步难行,吃糠咽菜吃一时,还能让人家姑娘陪你吃一辈子吗?还是得上进点,两个人一起打拼,这日子才能过长久。”
袁升柏虚心受教了。
这盘棋局已经到了关键时刻,没人再闲聊,都在提心吊胆地盯着局势变化。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升柏”,袁升柏以为自己幻听了,直到第二声响起,他才从棋盘上收回视线,转头顺着声音来源看过去。
看到谢文月的那瞬间,他脑子一片空白,只是小半年不见而已,恍如隔世,缓了半天,待她走近才木讷地叫了声“妈”。
谢文月看了看他坐的轮椅,又看向他直挺挺翘着的、打着石膏绷带的右腿,几乎瞬间红了眼眶,在泪水落下之前,连忙别过脸及时抑制住泪意。
袁升柏无声地叹了口气,转动着轮椅,往人少的地方去。谢文月连忙从背后扶住轮椅推手,帮他移动了段距离。
“袁恩满呢,没跟你一起过来?”
谢文月说:“来了,怕你骂她,在斜对面甜品里坐着呢。”
袁升柏哼笑了声,拿出手机给她打电话,接通后,对着手机屏幕说:“瞧你那点出息,我还能吃了你吗?出来之前帮我带块芋泥蛋糕,谢谢。”
没过一会儿,袁恩满提着小小的蛋糕盒走过来,一脸心虚表情,不敢直视她哥的眼。
袁升柏给她地址时,曾明确表示,她自己过来玩,可以,但不要告诉爸妈他的近况,没想到她直接把谢文月带过来了。
“很厉害嘛,就这样带着妈找过来了。”袁升柏皮笑肉不笑。
袁恩满缩着肩膀,双手交叉放在身前,不敢说话。
“是我逼她的,你不要生气,升柏。”谢文月见状解释道,“妈想你了,想来看看你,这也不行吗?”
袁升柏问:“你过来,我爸没有说什么吗?”
“我看自己的儿子,跟他有什么关系?”谢文月皱起眉,罕见地露出恼意。或许在他离开后的这小半年里,家里过得也不是那么舒心,袁升柏生出一丝愧疚。
他们一个人坐着,两个人站着,断断续续聊了会儿。到十二点零八分时,沈越像平时一样来到这里,他关上车门,转身看到袁恩满时,眼里透露出惊讶,目光再移到谢文月脸上,几乎瞬间就猜到她的身份。
“阿姨好。”他走过来,不卑不亢地打招呼。
谢文月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说没有怨恨是不可能的,如果没有这个人,她的儿子不会这么绝交地跟家里断清关系,可是教养又让她露出微笑,体面地回应:“你好,沈越是吧?终于见面了。”
袁升柏冲他妹勾勾手指头,说:“蛋糕给我,见也见过了,没事你们就回禹州吧。”
袁恩满不知所措地看向谢文月,谢文月心酸地笑笑,“大老远的过来一趟也不容易,多待会儿吧,可以请我到你们住的地方看看吗?”
“可以。”在袁升柏婉拒的话说出口之前,沈越抢先一步回答。“不过我不会做饭,回去只能点外卖了,阿姨不要介意。”
“不会不会,”谢文月微笑,“谢谢你。”
沈越推着轮椅在前面走,空出一只手点开附近餐厅的外送菜单页面,弯腰递给袁升柏。
袁升柏看着动辄上百的菜单,皱了皱眉,挑挑拣拣选出五道菜,要下单的时候,手机被沈越拿走了。“真小气。”沈越摇着头笑了下,动手减去两道最便宜的,加了份松茸凤眼果炒和牛,还有花雕酒酿蒸鲥鱼。
走到楼下,袁升柏才想起把狗忘在广场了,沈越只能折回去牵狗。
他离开后,袁升柏扶着轮椅慢慢单腿站起来,想要往前跳,顺着台阶跳进楼道里。谢文月把手提包放在轮椅上,忙伸出胳膊搀扶,说:“都伤成这样,怎么也不请个人照顾?”
“又没瘫痪在床,哪里用得着照顾。”袁升柏借着力,跳的时候轻松很多,进了楼道,他还要往楼梯口去,谢文月问:“不乘电梯吗?”
“老居民楼,建的时间久了,没有装。”
谢文月沉默片刻,说:“妈妈给你在附近买套房子,好吗?”
“不用,这里住着挺好,我和沈越两个人不需要太大空间。”
到了三楼,袁升柏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打开门,由他妈扶着跳过门槛。袁恩满进屋后,连忙把轮椅放下,推到她哥跟前。
客厅实在不大,还站着两个人,轮椅无法自由来回,袁升柏就停在门口处,没有移动。
谢文月缓缓打量着房间内的一切,各种日常用品,一些有用没用的小摆件,她看了眼厨房,台面上摆放着满满当当的调味料,还有切了一半的胡萝卜。“你们……谁做饭?”话问出口,就已知晓了答案,谢文月又忍不住红了眼眶,“你在家……从来没干过家务活,你怎么学会的啊?”
袁升柏有点想叹气,“又没什么难的,随手的事,别说的我像受了多大苦难一样。”
“你就这么喜欢他?家也不要了,宁愿出来吃苦受累,真就一点也不后悔?”
“妈,”袁升柏微微沉下脸,“我不后悔。还有,沈越快回来了,不要再说这种话。”
谢文月张张嘴,神色难言地看着他,最后苦笑着摇摇头,说:“你跟你爸一样的脾气,谁都犟不过。”
沈越牵着狗回来时,还怕狗冲生人喊叫,没想到这条狗极会审时度势,仰着脖子看了两圈,就乖乖缩到一旁。
袁恩满惊喜地蹲下来,用手摸它的脑袋,抬头问沈越:“它叫什么名字呀?”
沈越说:“没起名字。”
“啊,好吧。”袁恩满低下头揉着狗的脑袋,对它说:“没有名字的小狗也很酷,不要伤心哦。”
袁升柏嗤笑:“它伤什么心,它就是我的祖宗,整天除了折腾人还是折腾人。”
沈越笑了,“你少惯着一点,它就不会这样得寸进尺。”
“我哪里惯着了?”袁升柏不服气,振振有词:“它想出去上厕所,难道不陪它去吗?它饿了想吃东西,难道不给它喂吗?它困了累了往人身上躺,难道不让它睡吗?明明是你眼光不行,捡回来一条品德不好的狗。”
沈越招架不住,“好吧,是我的错。”
“听见了吧?”袁升柏得意地看向趴在地面的狗,“沈越也承认你品德差劲,下回别净逮着我折磨了,也给他点颜色瞧瞧。”
谢文月静静地看着儿子的神色变化,一举一动都那么鲜活,是她已经很多年没见过的模样。所以是真的不后悔吗?因为外面能呼吸得畅快,有他愿意付出的人,所以即使过得这么窘迫,也能发自内心地笑出来。你真的不要爸妈和妹妹了吗?谢文月心中苦涩难言,却只能应景地,露出一个微笑。
手机铃声响了,是送餐员,对方很抱歉地说没能找到具体位置,问能不能麻烦出来到紫藤花架这边接应一下。
沈越说好,挂了通话后,转头问谢文月:“阿姨如果方便的话,能帮我一起下去拿吗?”
谢文月有些错愕,倒也点点头,说:“可以。”
他们一起出了门,下楼时,沈越说:“袁升柏平时没这么活跃,他故意表现给你看的。”
“为什么?”谢文月不解。
“可能想让你们觉得,他现在生活得很好,不需要再有任何改变。”
“他现在过得不好?”
“好,但是没有达到完美的好。他比你们想象得要在乎你们,所以从离开禹州后,心底始终埋着一丝闷闷不乐的情绪。”
谢文月眼里升起戒备的神色:“你和我说这些,是想让我们心软,从而主动接纳你们?”
沈越摇摇头,“不是,我不需要被接纳,我只是站在伴侣角度,希望我的爱人能够更开心一点而已。”
谢文月半信半疑:“如果我说只要你离开他,我立刻劝他爸亲自来接他回家呢?”
沈越淡淡笑了下,神色偏执而认真:“我不会离开他,我到死都会攥着他的手,求他陪我下黄泉。”
谢文月深深吸了口气,第一次把全部目光都投向这个年轻人,但她注视了许久都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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