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夏

　　萧嗣音想办法将司机叫醒，向他说明了情况并让他在车里待好，不要乱走。之后就去找郗旿汇合了。

　　“情况如何？”萧嗣音问道。
　　“目前还未发现卓天依的踪迹和与之有关联的线索，你呢？”
　　“司机未受伤，车上没有任何线……”最后一个“索”字还没有出口，前面的垃圾堆后有一道影子一闪而过。
　　“嘘。”郗旿将食指竖起放到唇边，萧嗣音立马闭嘴，两人对视一眼，从不同的方向绕到垃圾堆后面。
　　后面根本没有人。
　　一个易拉罐从堆上滚落，抬头一看是一只橘猫正在舔爪子。

　　萧嗣音立马放松警惕：“哦，猫……嗯……”
　　郗旿立马捂了萧嗣音的嘴。
　　他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缓慢移动的人影，人影在向垃圾堆后缩短，仔细听，还有细微的喘息声。

　　这次真的是她了。
　　她背对着他们，弓着背，斜靠着一个报废的木柜子回头看了一眼，笑意未能掩盖苍白的面色，她用着虚弱的声音强颜欢笑。
　　“还说多和你们玩一下捉迷藏的，呵，不过出了一点小意外。”
　　她转身彻底将背靠在木柜子上不断喘着气。
　　郗旿上前将卓天依制住，萧嗣音拿开她紧捂着腹部的手。
　　她的手掌，连同病号服和绷带都有血迹。有的已经干了，还有些呈鲜红色。

　　“啧，你说你没事跑什么啊？最后伤口撕裂了，还没跑成。”萧嗣音将她的手放下。
　　“呵，管我，你们答应我一件事，我就跟你们走。”
　　“凭什么？”
　　卓天依勾起笑：“只要我一死，M就不会让你们任何人得到答案。”接着她张开嘴，将舌头抬起，舌下是一个蓝白的胶囊。
　　“毒药？你要自杀？”萧嗣音的脸上写着不可思议，转而又叹了口气：“唉，你的手段可真多，那行啊，你先把你的事说来听听。”
　　“我要你们答应的很简单，找出我带给你们的礼物。”
　　“礼物？你不能放垃圾厂里了吧？”
　　“当然没有，不过和这里有关，信我，很有用的。”卓天依笑起。

　　萧嗣音和郗旿耳语几句，迅速交谈了一下，最终点头同意。

　　“带我走吧。”卓天依吐掉了嘴里的胶囊。

　　郗旿叫了个拖车将出租车拉去检修站。
　　司机和他们三共乘一车离开了这里。

　　路上，萧嗣音取了口罩和司机闲聊了一阵。知道了司机名叫陈科梁，47岁，卓天依给他下的迷药是慢性的，刚开始无力，之后头晕脑胀，最后才昏迷。
　　这个司机可能听到了些什么。萧嗣音这样想着。

　　卓天依呢，给自己送进了ICU。
　　医生给他们说：“她的腹部伤口严重撕裂，带有中度感染，应该是解过绷带，而且她还有一点内脏出血，应该是受到了猛烈的撞击，最后，我们发现她对于我们的检查十分抗拒，加之检查结果的分析，我们推测有人对她造成过生理和心理上的创伤。”
　　两人的脑子里想到的第一个人便是谯琛宇。
　　虽然上次在审讯室卓天依提到过这件事，但萧嗣音还是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妈的，他简直禽兽不如。”
　　“郗旿小声说：“虽然他做的是很过分，但还是不能骂死者。”“我知道。”
　　萧嗣音回应完，对医生说：“医生，她什么时候能出院了，请通知我们。”
　　“好。”

　　搜查科办公室内。
　　“陈先生，请你仔细回忆一下，你完全昏迷前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郗旿说。
　　“这个嘛……”陈科梁回想了一下，“当时，我开车正好从那里经过，我看她在招手我就过去了。”
　　“她刚上车，我正要问她去哪里，她忽然用毛巾捂住了我的抠口鼻，几秒后我就感觉全身无力，她让我到后排座去，不然就要杀了我。”
　　“我当时怕极了，只好听她的。之后她开着车在路上狂飙，我本来想报警的，却发现我的手机还放在前排，拿不到，就放弃了。”
　　“后来她中途停过几次，但是都没有下车。”
　　“再到后来，我头痛得要命，她停了车，拿我的手机刷我的脸解锁，打了通电话。”
　　“我只隐约听到了一小部分，她说老东西，下一个就是你，好好干，还有什么，呃……对了，M说让你这次多杀几个，其他的就没听到了，再然后，我就想不起来了。”
　　萧嗣音挑了几个比较重要的信息记下：“陈先生，你的手机现在在你这儿吗？”
　　“哦，在的在的。”
　　说完，陈科梁就将手伸进裤兜里，把手机摸了出来，将锁解了才递过去。

　　郗旿接过，点开电话，最上方的那一个便是他们要找的。

　　但萧嗣音的关注点却有点不同，他先注意到的是第二个电话。
　　“1，3，5，7……”他拉过来看了一遍，“这不是扬哥的电话号码吗？都姓陈啊，他是说过他爸是开出租车的。”萧嗣音小声嘀咕。
　　接着对陈科梁说：“您是不是陈扬的父亲啊？”
　　“啊，是的是的，你认识我家小扬啊？”陈科梁回。
　　“认识的，我们还是好同事呢。”
　　“哈哈，那可太有缘分了，小扬说他今天要加班，正好可以去看看他。”
　　“……”

　　在他们闲聊时，郗旿已经回拨了那个号码，在“嘟嘟”两声后，一道女声出现：您好，您拨打的用户是空号。”
　　挂断电话，郗旿将电话号码记了下来，并对萧嗣音说：“别聊了，问问宁姐有没有时间。”
　　“好。”

　　几分钟后。
　　“宁姐说她今天不加班，现在在和杨薇一起逛街，有什么要查的发给她，她等会儿回去后查。”萧嗣音说。
　　“你把这个电话号码发给她，看能不能查出点有用信息，527－4086－6953。”
　　“发了，宁姐回了一个表情包。”
　　萧嗣音说完，便给陈扬发了条消息：“扬哥，现在在办公室不？”
　　过了几分钟，陈扬才回了一个“在”。

　　陈扬在键盘上敲打着，这时有人在敲检验科的门。
　　“进。”他的目光在键盘与屏幕之间交替，根本没有注意来人。
　　萧嗣音开口：“哟，扬哥，写什么呢，这么专心。”
　　“张队今早给我送来一被害人，现在在写尸检报告呢，别吵吵，马上就写完了，有什么事等会儿再说。”陈扬半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萧嗣音带着陈科梁在沙发上坐下，等陈扬写完。

　　过了十几分钟，萧嗣音坐不住了，起身走到陈扬旁边：“还没写完呢？”
　　“马上，一个句号。”
　　陈扬点了保存，发给了张队以后才转过头去和他说话。
　　“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找你没事，别人找你有事。”
　　萧嗣音将陈扬拉起来，他这才看到坐在沙发上被电脑完美挡住的陈科梁。

　　“爸，你怎么来了？”陈扬脸上闪过了惊鄂，又变成了久别重逢的喜悦。

　　其实也算不上是久别重逢，主要是大部分时候陈扬刚回去看望父母，就会因为工作被叫回去，往往只能待十几分钟。
　　没办法，运气太好了。

　　萧嗣音给陈扬讲了他爸来这里的前因后果，陈扬拉起他爸的手看看，又捏捏他爸的小腿，又把他爸身上检查了一番：“除了被下迷药，其他没受伤吧。”
　　陈科梁俨然一副慈父的模样，笑起，眼睛都成了一条缝：“没事没事，上次你刚刚到家就被电话叫走了呀，我和你妈都还没有好好看你呢，我们还有好多话没给你说呢。”
　　萧嗣音识趣地往门边去：“扬哥，我就不打扰你们叙旧了，我和郗旿先回去了。”
　　“哦好，路上小心。”

　　萧嗣音出来后顺手将门带上了。
　　“郗旿，走啦。”

　　走在回出租屋的街上，萧嗣音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又将手机揣回了兜里：“三点了呀，最后半个下午了，明天就正式上班了，得好好放松一下了。”
　　郗旿看他：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我忘了什么事吗？”萧嗣音努力回想，口中不停地嘀咕：“什么事？忘了什么事……”
　　他恍然大悟：“哦！今天是我生日！想起来了！”转而又有些失落：“哎，只剩半天了，算了，下次再好好过吧。”
　　这句话刚出口他的电话就响了。

　　来电显示是“妈”。
　　电话一接通柳纤玉温和的声音便传了出来：“音音啊，今天妈做了四台手术，没找到时间给你打电话，今天是你生日，回不回来吃饭啊？”
　　“妈，我这边也才刚忙完，你和爸还好吧。”
　　“好着呢，你今天回不回来吃饭？”
　　“要回来。”萧嗣音看了郗旿一眼：“妈，我还要带一个朋友，哦不，两个朋友一起来。”
　　“好，那妈多做点菜，等你回来啊！”
　　“好嘞！”
　　通话挂断。

　　“说实话，我已经快两年没见到我爸妈了。”
　　萧嗣音将拿手机的手垂下。
　　“我跟你差不多。”郗旿回。
　　“哎呀，莫名的伤感起来了，不说这个了，我给凌缈打个电话叫她下来，你帮这定一下高铁票，等会儿钱转给你。”萧嗣音边说边给凌缈拨号。
　　郗旿定好票等萧嗣音挂断电话后问：“不买点什么东西吗？”
　　“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买点水果和零食吧。”

　　将近五点半，三人到了萧嗣音父母家门口。

　　萧嗣音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把全身的兜都翻了个遍，却没能找的回家的钥匙，心中一凉：“完了，我忘带钥匙了，只有敲门了，我还说悄悄咪咪的回去，吓他们一跳呢。”

　　柳纤玉在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现在正在做最后一道菜——松鼠桂鱼。
　　她刚将炸好的鱼捞进盘子里放好，这在调配料汁，便听到“咚咚”的敲门声。
　　她冲着客厅里喊了一声：“老萧，快去开门，你儿子回来啦！”
　　萧敬文放下正在写的曲谱，取下老花镜，前去开门。

　　“小音，回来啦，你小子，算算多久没回来看过我和你妈了。”
　　萧敬文看似有些生气，实际上心里乐开了花。
　　“哎呀，我的错，我的错。”萧嗣音嬉皮笑脸地说，“等这个案子结了，就可以请个长假了，到时候多回来看你们，爸，你就让我们进去吧，我还带了两个朋友一起来呢。”
　　“叔叔好。”郗旿和凌缈几乎同步。
　　“好好，你们好。”萧敬文的眼笑成了一条缝。

　　萧嗣音刚把水果放到门旁的柜子上，柳纤玉就将菜端了出来，笑的温和：“小音，回来啦。”
　　然后她向后一望，看向郗旿和凌缈，“你们就是小音的朋友吧，欢迎欢迎。”
　　“阿姨好。”
　　郗旿和凌缈几乎又是同步，他俩互相看了一眼。

　　他父母家说整洁吧，什么二胡，琵琶，小提琴，曲谱又到处放。说不整洁吧，乐器放那又挺和谐，钢琴上的曲谱是展好的，其他地方的是一摞摞堆好的。
　　只能说是音乐家庭无疑了。

　　饭桌上，萧嗣音开口：“爸，妈，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他先伸手指向一旁的郗旿：“郗旿，你们应该有印象。”
　　“啊，是小旿啊，我记得你大二的时候把人家带到咱们家来过。”柳纤玉笑道。
　　“我记得那次你倒了一杯酒和一杯水，给人家说两杯都是酒，你把水喝后，连哄带骗的让人家把那杯酒干了。”萧敬文也笑道。
　　“哈哈，有这回事吗？哈哈，我没这么损吧，哈哈。”萧嗣音被揭黑历史了，在那强装镇定，边笑边抓后脑勺的头发。
　　看向郗旿。
　　郗旿用一种无辜又无奈的眼神看他，仿佛在说：“你就是这么损，别想推脱。”

　　“哈哈，既然记得，我就介绍下一位了。”
　　萧嗣音看向坐在柳纤玉旁边专心干饭的凌缈：“她呢，是凌缈，冶澈叔的女儿。”
　　“呀，是缈缈呀！这么多年没见，都没认出来，长这么大啦！”柳纤玉一脸惊喜地打量着凌缈，“你妈妈和……”
　　话未出口。
　　“妈，打住打住，别问，嘘——”萧嗣音及时叫停。
　　“这些事只能私下给二老讲了。”郗旿补充。
　　柳纤玉也是明白了些什么，没再提过。
　　“好了，大家边吃边聊吧，不然菜凉了。”萧敬文打破了僵局。
　　“对对对，大家快吃。”柳纤玉附和。

　　“音音，蛋糕真的不吃了吗？蛋糕马上就到了。”柳纤玉看着手机上显示的预计送达时间还有十几分钟。
　　“妈，真的不吃了，再迟就赶不上最后一趟高铁了，蛋糕就你和爸留着吃吧。”萧嗣音再三推脱。
　　“那好吧，哦，对了音音，你等等，妈给你个东西。”
　　说完柳纤玉就回到了卧室翻找，还叫了一声：“老萧来帮我一起找找。”

　　大约几分钟后。

　　柳纤玉拿了一个小木盒子出来，打开来给他说：“音音，这里面的红玛瑙项链，和你那一条是一样的，如果你有了女朋友，就亲自给她戴上。”说完就关上，塞到了他手里。
　　“好，妈你放心吧，那我们走了。”
　　“路上小心点。”

　　下来高铁，走到出租屋楼下。
　　郗旿说：“你们先回去，我有点事，过会儿回来。”
　　“你有什么事啊？”萧嗣音问。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哦。”
　　“我，也有事，等会儿回来，你，先回去吧。”凌缈向郗旿那边靠了一步。
　　“哎，你又有什么事啊？”萧嗣音又问。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凌缈重复了一遍郗旿的话。
　　萧嗣音一摊手：“那我就保持我的好奇心吧。”转身往里走。

　　郗旿走到哪里，凌缈跟到哪里，一路上两人没有任何交谈。

　　这个时间点，街上的铺子基本上都关了，路上也没有几个人。

　　凌缈跟着他走到一家还开着的店，那是一家蛋糕店。
　　郗旿说：“要一份小的蓝莓冰淇淋蛋糕，和一盒蜡烛。”
　　店员应下，去给他拿。
　　郗旿有顺手拿起了一旁货架上的一袋水果糖，看了一下，放到了收银台上。

　　等郗旿提着东西往回走，凌缈才开了口：“问，你个问题。”
　　“说。”郗旿头也没回。
　　凌缈快步追上他：“你，是不是，喜欢，他？”
　　郗旿脚步微顿，不久又恢复正常：“你怎么知道？”
　　“我，看出来的，在，你们那住，的时候，所有的，家务都是你在做，而且，你对他一直都，很有耐心，还能记住他，的所有喜好，事事顺他，不是喜欢，是什么？”
　　凌缈偏头看他。
　　“有这么明显？”郗旿问她。
　　“这不，明显，只是我，太细心了，你，不打算向他，表白吗？”凌缈依旧偏头看他。
　　“等这个案子结束。”郗旿答。
　　“放心，我，不会向他，剧透的。”凌缈将头转了回来。

　　没人发现郗旿的耳根有点红。

　　等郗旿和凌缈回到出租屋，萧嗣音已经洗完澡了，在沙发上玩手机。
　　他专心致志地打着游戏，分出一张嘴和郗旿说话：“郗旿，宁姐回了，她说电话来源是在外国，对面的防火墙太超模了，破不了。”
　　“那这个信息是没什么用了。”郗旿边答，边将一个袋子放到了茶几上。
　　正好一局结束，萧嗣音凑上去看：“你买的什么东西啊？”
　　“给你的。”
　　“给我的什么啊？”
　　萧嗣音边问边打开，顿时两眼放光：“哇哦，是蛋糕！”
　　他又看了一眼订在纸袋上的小票：“还是冰淇淋蓝莓的！”
　　“知道你有没吃到蛋糕的遗憾，所以我去弥补遗憾了。”郗旿难得的笑了。
　　“还是你懂我，知我者，非你莫属。”萧嗣音说完还对着郗旿wink了一下。
　　凌缈坐在沙发上看着，不禁笑了起来。

　　“这个蜡烛要不不点了吧，不然蛋糕该化了。”萧嗣音说着，开始拆蛋糕盒。
　　郗旿便放下了手中的打火机。

　　“让我想想许个什么愿。”他盯着最顶上的一颗蓝莓，一只手摸着下唇，思索着。
　　“没有蜡，烛，你怎么，许愿？”凌缈问。
　　“谁说一定要向蜡烛许？”萧嗣音反驳，“年年都给蜡烛许愿，也没见灵过几次，这次我要换一个。”
　　说着就用他的双手握住了郗旿的右手：“旿，等案子结了，你陪我一起去游山玩水如何？主要是一个人太无聊，都没人陪我说话，有个伴才好。”
　　郗旿的嘴比脑子快了一拍，在他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嘴已经答应了下来。
　　这次，凌缈注意到了郗旿的耳根染上了红晕，又在笑。

　　分好了蛋糕，萧嗣音忽然问凌缈：“凌缈，你有没有什么梦想之类的？”
　　凌缈未答，只是吃，没两分钟就吃完了蛋糕，放下盘子她才回：“有，我想当，和你们一，样的，警察。”
　　“哦，为啥？对了，你是不是连中考都没参加。”
　　“也是，但我想，找到杀害我，姐姐的凶手，你们能，帮我，吗？”
　　“我们尽力而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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