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室求贤

　　棠绮回到屋里时，宋协已经回来了。
　　看见棠绮身上穿的衣服，宋协有些疑惑道：“这是什么衣服？”
　　棠绮支支吾吾地说是覃泱送的，宋协没多想，也就没有多问下去。
　　第二日，宋协起床时，棠绮还没来，换好了衣，却依旧迟迟未到。
　　宋协刚推开门，就见门口一左一右站了两个侍女，见宋协出来，行了一个礼，其中一个柔声道：“王爷命我们来叮嘱您今日不要出房。”
　　宋协愣了愣，也没多说什么，点了点头，退了回去。
　　或许是见什么贵客吧，宋协心想着，坐在桌旁，正百无聊赖时，门开了。
　　覃储走了进来。
　　“先生醒了。”他说这话时，脸上有淡淡的倦意，仍旧扬起一个浅浅的笑。
　　宋协点点头。
　　“今天一个表亲要过来。”像是解释般，覃储坐在他身旁，手指绕了一圈他的发。
　　“王爷放心，我不会来打扰。”宋协应道。
　　覃储将头倚在他肩上，声音闷闷的，竟有一分委屈的意味：“不是打扰。”
　　“是他不配见先生。”
　　宋协没忍住笑出声，末了又说：“王爷这是说的什么话。”
　　覃储揉了揉他的发，吻了吻他发后的颈：“就在屋里等我。”
　　潮湿的气息尽数撒在颈后肌肤，他的呼吸像羽毛般扫过，宋协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有些不自在地应了声。
　　覃储又捏了捏他后颈的那块突起，终于恋恋不舍地起身往外走，走了两步，又回头，补充道：“我很快就回来。”
　　宋协有些无奈地点点头。
　　覃储说到做到，晌午时分，有侍女前来叩门，说覃储让宋协与他共餐。
　　走到堂屋，宋协看了看满桌的菜，却只坐了覃储一个人。
　　覃储拍了拍旁边的椅子，笑得眉眼弯弯。
　　宋协坐在他身旁，疑惑道：“王爷没留客吗？”
　　好歹是客，哪有不留人吃午餐的道理。
　　覃储脸不红心不跳：“他说他不吃。”
　　刚被莫名其妙赶出来的敏王摸了摸鼻子。
　　摆了满桌的菜，舍不得给他吃一点。
　　敏王忿忿想，昭王小气死了。
　　另一边宋协听到这个回答点了点头，也正常，于是不再多问。
　　“对了。”覃储拍了拍手，身边一个侍女送上一个小盒子，“这是那人送的，我用不上，不如送给先生。”
　　宋协愣了愣，接了过来。
　　那是一块上好的玉。
　　看起来价值不菲。
　　宋协犹豫片刻，合上盖子，垂眼道：“谢过王爷。”
　　覃储见他收下，似乎很开心，伸手夹了菜放入他碗中：“那就快吃吧。”
　　正这时，有侍女匆匆忙忙跑进来：“王爷，不好了。”
　　覃储闻言皱眉，他还好着呢，这就咒上了。
　　那侍女自知说错了话，连忙跪下，磕了个头，才接着说：“覃小姐不见了！”
　　覃储手顿住一瞬，不紧不慢地把筷子上的菜夹到宋协碗里，才挥了挥手，让她退下。
　　那侍女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退，平日里王爷下了令不许覃泱出府，现在覃泱不见了，若是她就这么退下，王爷肯定会怪罪到她头上。
　　于是她急中生智，抬起头道：“王爷，平日里棠绮与覃小姐私交甚好，她一定知道……”
　　闻言，宋协顿住，微微皱起眉。
　　棠绮今日恰巧不在，若是当真查起来……
　　正这时，只听身旁覃储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吵死了。”覃储冷冷看向地上跪着的侍女，“还不退下？”
　　那侍女不敢再多说什么，哆嗦着爬起来，退了下去。
　　这一顿饭，宋协吃得很不安心。
　　吃过饭没多会，侍卫押着两个人回来了。
　　覃泱找到了。
　　在旁边跪着的，还有棠绮。
　　棠绮起初并不知道覃泱不能出府，垂着头跪在地上，以为此次是因她而起。
　　但又觉得奇怪，她不过是一个小小侍女，何需如此大的阵仗，隐隐中，她觉出几分不对。
　　覃储淡淡瞥了一眼垂着头的覃泱，声音淡淡：“泱泱看来是不喜欢待在府里。”
　　“正好过几日皇上选妃，泱泱去看看吧。”
　　棠绮闻言，身体一僵。
　　覃泱虽说是覃储明面上的妹妹，可府里人心知肚明，不过是覃储养出的金丝雀冠上的一个名号。
　　若是被皇上发现了身份，后果难以想象。
　　于是棠绮连忙跪着向前挪了，说：“王爷恕罪，覃小姐是为了陪我过生辰，是我撺掇小姐的，不干小姐的事!”
　　棠绮说这话时，极力克制身体的颤抖，因着急切的声音有些哑。
　　宋协知道此番并非针对她，有些急切地向她摇头，示意她别再说下去。
　　可棠绮却并不看宋协，见覃储的眸越发冷，棠绮手指也颤抖着，连忙对着覃储磕着头。
　　“王爷恕罪，王爷恕罪……”
　　衣袖被拉了拉，棠绮以为有了希望，连忙抬起头，可对上的是覃泱的背影。
　　她纵使是跪着，腰也始终是挺着的，仿若一树白杨，那炽热的阳光也没能让它垂下头。
　　“一切全凭王爷做主。”
　　棠绮仿若被抽去了所有的气力，跌在地上。
　　屋外那朵将落的花，被风吹着，失去了最后一丝牵连，晃晃悠悠地坠入泥土里。
　　“你，”覃储冷冷地看了一眼棠绮，“以后不必待在先生房中了，由琢封重分配。”
　　宋协深深看了一眼棠绮，淡淡叹了口气，不再说话，跟在覃储身后离开。
　　屋里人散去，只剩下两人跪在地上。
　　覃泱转过身，看着棠绮额上的伤口，沉默许久，她在袖中掏出一块干净的方帕，想要替她擦去额间那点红。
　　棠绮偏了偏头，目光有些冷地看着她。
　　“你为什么要答应？”
　　覃泱沉默片刻，依旧伸手去抚她的额，这次棠绮没再躲。
　　“小棠，你猜他把我带回府里，是为了什么？”
　　棠绮听见这话，沉默了许久。
　　来府里的这些日子，覃储从未来过她的房里，却又不许她出府……
　　许久以来的问题，忽然都有了答案。
　　而从前棠绮却还那样对她。
　　棠绮红了眼，抓住她的手，声音里有再也绷不住的哭腔：“眉姐姐……”
　　覃泱将那方帕塞在她手里，抚了抚她的发，声音仿若被遥远的风吹来，破碎又朦胧。
　　“小棠，覃泱非我本名，我叫柳眉。”
　　“别忘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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