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霜云映月朦胧

　　“那小儿，溜得贼快，又失去影踪。”一大汉踢开凳子，径直坐下。

　　“听说，还卷了宝物走，也不知真假？”

　　“逮到他，不就知道了。小二，快给爷切切些牛肉来。”

　　“好咧，客官。”“我们本事不如大哥，等绑了，陪大哥同去请赏。”

　　这天，韦家表弟正约林云逸吃饭，酒楼里人声鼎沸，人来人往。

　　林云逸眯了一小口五云酿酒，夹起脆脆的落花生，“这酒不错。你不是说越县是个小地方，名不见经传，怎瞧着这两天全是外地游子？”

　　王元肃给他斟满酒，手指竖立在嘴角：“林三爷，你有所不知，这哪里是行人，分明是江湖人士。”

　　某人眼神发亮，故作不知，“是...哪边有热闹了？”王元肃脑袋凑过去，“邗越城上月发生了件大事，五清门前任门主，原伯贯之子原摄，残害同门，杀死师叔之女，还偷走门派秘籍，正被追杀呢，现任门主发布了追杀令，谁能抓到此人，便可得到二千两银子和五清门的一件神兵利器。故而江湖人士纷纷冒头了。”

　　林云逸心想还有这种事，二千两，真是大手笔啊，“邗越城地处中原，离越县有点距离，江湖人士怎么跑这来找？”

　　王元肃兴起，“听说人往西跑的，可不就经过这里，再往西北，就到边城了。他这样的，不得离开大周才有命活，这两天我那些个表哥都不出来逛了，要不是林三爷您约我，我也出不来。家里人说，本县的郑县令都派人去军中调派武者过来，守着城门，就怕出什么乱子。”

　　林云逸手指轻点桌面，寻思原来这里也有江湖，“杀人案件，不归官府管辖吗？”

　　王元肃愣了一瞬，“武林门派之事，官府不会插手，除非影响甚大，涉及到平民及官员。那兵部下设的明镜司才会插手。”

　　“明镜司是什么地方？”

　　“你连这个也不知？”

　　林云逸放下筷子，不悦，“我一个小地方混的，应该知道？”

　　“不是，林三爷，我无取笑之意，是这样，明镜司是兵部所设，厉害的武者，武师，甚至宗师无不向往。那是选拔武官、将士等人才的地方，还负责监管武林门派，各州各县都配有正职人员。遇到官府无法解决的，就会出手配合。”

　　“原来如此！那边三三两两扎堆的人，莫不都是武者？”

　　“林三爷，你瞧，腰上都佩带武器，多半是为那二千两而来。”

　　林云逸眼底流光闪烁，“那个叫原什么的，很难抓吗？”

　　“原摄，他三十来岁便已是武师级别，兵器乃是带链的金锁刀，此人还擅长暗器，在江湖上颇有名气。”

　　“哦豁~，你知道的还不少。”

　　“我自小习武，不喜读书，家师是名武师，便知道些人名。”

　　林云逸：“那阿元为何不去京城，成就一番事业？”王元肃讪讪道：“我练武资质不如韦家大哥，只是初级武者，师傅让我多学几年再出去闯荡，京城我早晚会去的。”

　　“也是，你还未满二十，有的是机会。”林云逸，看着一楼的武者，若有所思。

　　太阳西斜，林云逸从酒楼出来，便牵着毛驴，去宋氏药铺接人。

　　萧狐每隔半月进县城，药铺缺人，她便做起临工，每月坐诊三天，专治内伤、外伤，还有些不可言说的妇科疾病。收入微薄，一天只有三十文钱，不如她卖的药材多。

　　她纯粹是为了熟悉药材药方，还有便是向宋氏药铺的李木延，学习针灸之法。

　　她学什么都快，李大夫很是中意，不到两月便允她单独坐堂，有时候还许她出诊。

　　今日回去，要隔半月再来，小毛驴一侧栓上了大包裹，在大古村居住了半年多，他们也只舍得买头毛驴。

　　大周朝一匹最普通的马要七十两，真的买不起。

　　“阿逸，你今天又花了多少？”

　　林云逸在前面牵着毛驴，仰头看向他姐，“姐，我今天就买了点米面蔬菜，没买其他。”

　　“那这包裹，鼓鼓的？”

　　“是王元肃给我带的，前些日子，我送了些膏药给他，两人就约在酒楼，坐了会。”

　　“小日子过得不错啊，晚上回去，记得补练。”

　　林云逸摸了摸鼻子，“知道了，我这不是来接你，才出的门嘛。”

　　断霞映水散红光，披云雾夜宿荒林。大古村不远处的山上，有两人在山中搀扶而行。

　　“黄伯，我们已经走得很偏僻了，那两个阴魂不散的，还能找到我们，可恶。”

　　“少主，排行榜上靠前的杀手，自然是有些手段。好在快到边城，您真的决定好了吗？”

　　“咳咳..”男子擦掉嘴角血迹，眼中充满了浓烈的恨意，“不然还能如何，要一辈子背负污名，东躲西藏吗？”

　　黄伯捂住崩裂的伤口，说道：“少主，入了军中，可就身不由己了。”

　　原摄看着前方，“我无处可去了。武林盟主最会做好人，就算我能活着见到他，谁又能保证他信我，替我主持公道？成国公为人正义，比那些道貌岸然的要好的多，眼下我拿着此物，唯有给朝廷中人才能压得住他们，有机会替我正名。”

　　“属下听少主的。少主，你的伤不能再拖，我已打听过，前面便是玉家，有位医术高超的萧大夫，山中村舍偏僻，那帮人都在越县城中，暂时找不到此处。”

　　两人都已查看过，方圆几里就这一户玉家，背后是深山，尚且安全，“少主等天色暗下，我们再进去。”

　　“行。”

　　玉家屋内，玉清月在厨房准备晚饭。

　　林云逸慢悠悠地牵着毛驴，在太阳落山时，到家了。

　　萧狐搬好东西，准备关门，突然门外窜出两人，一声不吭，进到院中，其中一人反手关门，另一人的剑直接架到了萧狐脖子上。

　　年老的开口道：“不许尖叫，否则便见血，哪个是萧大夫？”

　　“是我，两位何事？”萧狐站的笔直，突如其来的两人身上满是血腥味。

　　男子环顾四周，院子中央有晒干未收的药材，堂屋门口还有研磨的石臼，没想到她就是大夫，“你会医术？屋内都有谁？”

　　“某会点医术，里面是我兄长和小弟，可以把剑放下来吗？”

　　原摄冲黄伯点点头，“萧大夫，我们是来求医的。”

　　真是有病，谁丫的，带着刀子，蒙着面过来看病。

　　“啥情况？”林云逸栓好毛驴，便看到他姐身边站着俩蒙面人，他瞪大双眼，有点懵圈。

　　黄伯刚放下的剑又架了上去，“都别叫。”

　　“我没叫啊，姐，他们是...怎么回事？”

　　萧狐：“来治病求医的。”

　　林云逸歪了歪头，指着两人，慢吞吞地说道：“你们，看上去，不像是好...人啊，来治病，为何把...刀架我姐，头上？”

　　萧狐抿住嘴巴，差点笑了，朝两人解释道：“舍弟不太聪明，说话不大利索。两位吓到他了，若真是来治病，我治就是，不必拿剑威胁。阿逸，你哥呢？”

　　林云逸呆呆地指着厨房：“还在烧水，做饭。”

　　黄柏和原摄对视一眼，眼前俊俏的郎君居然是个傻子。还有一位，这会都没听到动静，厨房那边炊烟袅袅，正在庖食。

　　应该没什么问题。

　　原摄手心朝下压了压，示意黄伯放下剑，“萧大夫，你家中可有专治创伤之药。只要管用，我们不会为难你们。”

　　“好，退烧消炎，镇痛化瘀，止血拔毒，敛疮生肌，内服和外敷的药，都有。另外贵与便宜，药效好和一般的都可选择。我只有一问？”

　　年轻的男子低沉道：“什么？”

　　萧狐淡淡地说道：“即是求医问药，银钱带足了吗？我不免费替人看病，需要收钱的。”

　　原摄一怔：“你若能医好，当然不会少你的。”

　　“那就好，两位请进屋。”萧狐语气瞬间变好，只要有钱赚，什么都好说。

　　两人点头，眼前的女子太过镇定，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许是见过世面的大夫，县城的药铺他们压根不敢过去，他和黄伯伤势都重，要是今晚再呆在山里，不用别人追杀，他们就得病死，有大夫医就行。

　　只是一进屋子，两人便皱起眉头，内心的疑惑如潮水般涌起。从外头看，这宅子就不小，没想到正厅更大，红木家具，楹联，书画对称摆放，无不精美，几案上摆着根雕及琉璃花瓶。厅内一侧还放着精致的罗汉床。

　　这就不是一般人家。

　　两人扫视一圈，黄柏右手又放于剑柄，不经意地问：“萧大夫，原来也是富贵人家？”

　　萧狐垂眸微笑：“哪里算是什么富贵人家，我们兄妹就是普通村民。我哥是木匠，平时爱雕刻，椅凳，床，茶几等皆是他自己做的，墙上的字画乃朋友所赠，我时常会去大户人家，替某些夫人小姐瞧病，她们一高兴，便也会赠些贵重的花瓶等物。”

　　“原来如此。”

　　萧狐：“阿逸，你去叫大哥烧点热水，一会清理伤口用，另外把我屋内的药箱拿来。退烧的，消炎止疼的药都拿过来。”

　　“好的，姐。”林云逸搬来药箱，便去厨房那了。

　　“大哥，我饿了。”“好，等等，我再煮个汤啊。”

　　听到隔壁传来的声音，原摄两人这才稍稍放心。

　　萧狐指着罗汉床，“坐那吧，先给哪个看？话说两位必须得蒙着脸吗？”

　　原摄脚下一顿，眼神犀利地看向她，“萧大夫，还是不要知道我们的长相为好，我们明日一早就走，无甚瓜葛。”

　　“好，随意，带着就带着吧，只要脸上没伤就行。不过，我觉得先给那位看，他伤势比你严重，可能有温热之症。”

　　原摄竟然没发现，急忙道：“帮我大伯先治。”“好。”

　　黄伯翻开外衣，里面露出了红彤彤的血衣，其腹部、肩膀、后背皆有伤，包扎的不好，血不断渗出，有的伤口明显看出用过火疗之法，也就是简单粗暴的烙铁烫的，伤口处金创药的粉末混杂着血液，黏黏的，萧狐抬手，用手背置于他额头，“测你体温，看烧的高不高。”

　　接触额头的瞬间，萧狐迅速用治疗异能查看他五脏六腑，还好，除了背部，其他伤口不算太深，她边检查边和原摄说，“他烧得厉害，必须得吃退烧药降温。伤最严重的是背上，乃是伤上加上，你们处理不及时，里面混杂着脏东西，创口已感染红肿化脓，口子有点大，这需要清洗消毒，上药缝合。”

　　“还等什么，赶紧治啊。”

　　萧狐不急不慢地说道：“不急，我总要先说清楚。你要用寻常的中汤药，还是要特殊药物去治？普通的和外面没啥差别，我自制的药粉价格贵些，当然，疗效显著。”

　　原摄不耐烦道：“当然要用好的，别糊弄我。否则....”

　　萧狐竖起手打断他，“明白，等热水过来，我便开始医治。”

　　原摄还想说的话都憋了回去，这位萧大夫也是爽快人。

　　此时，玉清月和林云逸正好端来了热水。玉清月冷冷看着他们：“这就是病人，怎么蒙着脸？见不得人？”

　　这家人长得未免也太好看了些，这位大哥一脸不悦，感觉不好说话。

　　原摄刚想上前，萧狐便说道：“他们不方便露脸，大哥，没事。”

　　林云逸放下水盆，指着两人，“呵呵，我知道了，他们一定是长得....奇丑无比，不好...贱人...。”

　　原摄：“你。”罢了，和一傻子计较什么，他收回左脚，眼神催促着萧狐，赶紧的。

　　玉清月瞪了一眼对方，转头温柔地说道，“小狐，饭菜好了，什么时候吃饭？”

　　萧狐：“等我帮他们弄好，再吃吧。”

　　“好，阿逸你留在堂屋，帮姐看着点，我去把菜温着，唉，一股的血腥味。”“嗯。”

　　林云逸坐下来，靠着椅子，翘起了二郎腿，而萧狐也依原摄所言，全部上的好药。

　　“这瓶子里的药水接触伤口有点痛，但会把脏东西都清洗干净，有很好的消炎作用，你刚吞服的是退烧药丸，最多半个时辰，你的烧就会退了。”萧狐一遍遍的清洗黄柏背后伤口，消毒，缝合包扎，接着是腹部，肩部，每一处伤口都仔细处理。

　　“这是止痛药，若疼得厉害，可吃一颗，第二次吃药间隔两个时辰。要不要？”

　　“要。”原摄始终站在一侧看着她，而后者只专注于处理伤口。

　　萧狐：“到你了。”又过了半个时辰，才全部弄好，此时黄柏烧也退了，两人伤口处因为缝合，不再流血。见萧狐专心致志的包扎伤口，原摄低头说了句，“谢谢！”

　　为了立竿见影，萧狐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还悄悄地用了些异能替他们治疗内伤。

　　“郎君，我感觉好多了，身上也不疼了。”

　　黄伯拱手道：“萧大夫，多谢。黄某刚才多有得罪，请您海涵。”

　　“无妨。”

　　此时天色已晚，原摄望了望门外，对萧狐拱手道：“萧大夫，山林露重，我二人可否借宿一宿？”萧狐摆了摆手，“好说，好说，阿逸，你给他们算一下诊金及汤药费。”

　　林云逸跳起，传音于小狐：姐，他们居然敢威胁你，看我不薅死他们。要多少银子好？

　　萧狐边整理药箱边传音：他们既然不按规矩，那就按照末世里的价格，别太离谱就行。

　　林云逸：明白。

　　黄柏抬手，“还请这位郎君告知，诊金几何？”

　　“稍等，马上算给你们听。”林云逸嘴角微翘，这还不十倍起步，开口道：“诊金二十两，特制退烧药一粒，十两，创伤清洗缝合之术，五十两，止疼消炎汤药及针灸耗费二十两，借宿一两，总共壹佰两银子。”

　　原本镇定的两人神情瞬间凝固，原摄右眼直跳，黑布巾下面的两颊都僵硬了，“怎么要这么多？”

　　林云逸漫不经心地：“算给你听了呀，还给你免了一两银子，赶紧付钱。”

　　原摄：“我们身边没有这么多，只有二十两。”

　　林云逸：“壹佰两。”

　　原摄不想多生事端，“可否先欠着，他日再付。”

　　林云逸：“一分也不能少。”

　　黄柏看了眼少主，他就感觉哪里不对劲，原来是这意思，他释放威压，“小兄弟，给你十五两银子，见好就收。”

　　“威胁没用，壹佰两。”

　　原摄看向一旁的萧狐，“萧大夫，他根本就不是傻子。医者仁心，怎可讹诈？”

　　“你们才是傻子，浑身是伤，不敢示人，姐，我看他们八成是在逃的罪人。”

　　对面之人脸色立刻变了，怒睁着眼，“你敢侮辱我们？”

　　林云逸冷冷地说道：“我说的是事实，你们过来时，难道正常？我姐可没管你们哪条道上的，很用心的医治，居然想赖银子。”

　　原摄气急：“你...我没想赖，只是你收那么多银子，摆明了想讹钱。”

　　萧狐理了理衣裳，“我本就不是大夫，别人这么称呼罢了，是你们不请自来，难道我之前说的不够清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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