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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
仅仅一个问题而已,姬衡宁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都到了这种时候,他惦记的居然仍然是自己的成绩是不是真实的?
漫长的时光里,姬衡宁用同样的手法对待过不少人,可站在官场上的,又有哪一个不是聪明绝顶的人?
真正的聪明人,在人情社交场上从不偏科。
就算顷刻之间被情绪占据了上峰,等到回过神来,仔细衡量一下得失,哪个又不是选择顺从?
那许多的人,在踏出这扇门之前,就做出了他满意的选择,鲜少有人多说一句别的。
那极个别的少数,也都在踏出这扇门之后,就下了黄泉。
姬衡宁有些恍惚,他甚至怀疑章子晋是不是装的,装作一副忠臣良将的模样,好换取他片刻的同情,或许还有转圜的机会。
他抬眼看去,章子晋笔直地站在门口,拧着眉看他,不像在看帝王,只是在看一个普通人。
门外的夜色为他的身影镀上一层阴影,将他半个人都笼罩在黑暗之中,光明与黑暗在他身上形成鲜明的交界线。
黑白分明。
姬衡宁顿了顿,道:“朕的确下过令,要让你出现在殿试上。过不过得了会试,你得去问主考官。朕可以答复你的是,若你过了会试,以你的答卷,你的名字会出现在二甲的名录上,赐进士出身。”
“臣明白了,谢陛下。”
夜里的路看不清曲折,只有一盏灯火照亮眼前的路。
内侍送着章子晋到了宫门口:“大人,小的就送您到这了。”
“多谢公公。”
“大人客气,夜路不好走,您慢些。”
宫门外,漆黑一片,已经过了亥时,行人都已早早归家,只剩下那么几个零星的摊贩还在收拾摊子。
没有灯火指引,前路渺茫他看不清。
在宫门口站立许久,章子晋回头看了一眼皇城,巍峨耸立,站在墙根之下的人犹如一只蝼蚁,不知天地浩瀚广阔。
章子晋回过头,望着眼前漆黑的路,思索许久才迈出第一步。
“殿下,他走了。”
姬鹤轩的车驾就停在不远处,琼林宴结束后她并未着急离开,就在这安安静静地等着。
原也可以安排小厮跟着,思量后姬鹤轩还是选择自己来。
大荣人才如云,能选出来的却也就那么几个,还得把他们放在该放的位置上,再加以磨练,才能真正成才。
章子晋原本会成为一个很好用的纯臣,既然姬衡宁不要,那她就笑纳了。
“跟上。”
姬鹤轩话刚出口,身边人忽然冷哼一声。
李承允眉头微蹙,冷冷看着她:“殿下不是说不救吗?怎么这个时候又跟上去了?”
姬鹤轩挑眉回看:“李将军这话说得好奇怪,不是你说要救吗?将军怜惜人才,本宫只不过是借将军一臂之力罢了。若是将军不想救了,咱们打道回府也可以,都是将军一句话的事。”
李承允顿时咬紧了牙,他也知道他这话说得毫无道理。
可他一看见姬鹤轩对别人这样上心,他就不舒服。
原本只是想着章子晋也不容易,顺水推舟同许士元做个人情,日后也好办事。
真到了这种时候,心里头的滋味却完全不同。
姬鹤轩端坐在那,含笑看他,一双如剪秋水的眼睛在夜里格外深邃,车外映进来的一点灯火余光在她眼里留下星星点点的橘色光晕,叫人挪不开眼。
李承允呼吸一滞,此刻倒是有几分感谢月尔华,如果不是她那一鞭子打在了他脸上,他可不会有这么多的时间同姬鹤轩独处。
多到叫人生出贪婪,还想要更多。
李承允略带慌乱地垂下头,反问道:“殿下想怎么救?”
姬鹤轩托着脸倚在车窗边:“那要看他怎么做。”
马车跟着章子晋一路到了车河使馆门口,看着他踏入车河使馆的门,姬鹤轩放下车帘。
“回府吧。”
马车骨碌碌向前失去,章子晋自己选的路,自然得由他自己负责。
车河使馆里日夜有人看守,章子晋刚进来,使馆管事就认出了他,赶忙从房内出来,对着章子晋深深作揖。
再抬头,管事脸上已经挂上讨好的笑容。
“新科榜眼公章大人,您深夜到访,可有什么事啊?”
章子晋木然看他:“哦,劳烦通传一声,我要见车河王。”
章子晋来求见的消息传到月尔华的耳朵里,她倒是不惊讶,姬衡宁的手段她也见识过了,一个没什么背景的寒门子弟,拿捏起来轻轻松松。
她身旁的侍女却不理解:“王,大荣皇帝荒唐也就罢了,长公主殿下就不做些什么?这要是在我们车河,哪里会把勇士送出去?”
“这就是咱们不如大荣的地方。”月尔华示意侍女拿来软枕垫在腰后,“长公主殿下也要算一笔账。我问你,大荣有多少人?”
“两万万人。”
“咱们同大荣打仗,一个月要花多少钱?”
侍女顿了顿,随后摇头:“鲜少有打起来只要一个月的时候,大多时候打一次就花掉大半年的收成。”
“咱们如此,大荣更是如此。大荣人口众多,百姓都要穿衣吃饭,国家还要建设。因着疆域辽阔,时不时闹出点什么天灾人祸来,还得花钱赈灾。还有那些个贪官污吏……这都不兴说。”月尔华说着笑了一声,“国家大事,说到底就是钱的事,问题就在于没有钱。”
“怎么收税能不让百姓起怨,如何用人能使国库不空,修桥铺路花多少银两合适,边关贸易往来税收如何定夺,花多少钱养兵屯田使国力不虚,如何让百姓手里的钱仍然值钱……你瞧瞧,都是钱的事。可惜啊,这本烂账怎么都是算不明白的,只能糊里糊涂地东拼西凑,先保紧要的,其他的都先等等。”
说着,月尔华竟然有几分庆幸。
车河最大的优势就在产出上,车河盛产黄金,光是凭着国库里存着的黄金,只要不是肆意挥霍,够车河用上两三百年了。
但仗还得打,花钱养兵总不能是养着好看。
况且大荣作为上国,多少黄金换多少粮食,大荣说了算。
只有让大荣知道车河也不是好欺负的,黄金才能换回它应该换到的粮食。
“没人想打仗,大荣皇帝如此,长公主殿下更是如此。”月尔华脸上笑意消退些许,“用一个男人,哪怕只换数年安稳,那都是极为划算的买卖。况且,他们给的又不是皇子,真要算起来,我们还亏了。”
许多话侍女听得不太明白,但最后这一句她可听得明明白白。
“那王是打算就这样算了?”侍女一转念就分析起来,“长公主殿下答允了会与我们互通贸易,依长公主殿下的品行来看,她这样说就一定会做到。”
“车河从不做亏本买卖,我总要再赚一笔。”月尔华一眯眼,“先让他进来吧。”
“是。”
章子晋带着一身寒露进来,今年的气候怪,都快到立夏了,早晚的温差还这样大,他身上穿着的还是白日里的那件单衣,经不住这样的寒意。
屋里的暖意激得他打了个寒颤,章子晋看见月尔华隆起的肚子,下意识站得远了点,免得身上的寒气惊扰了她腹中胎儿。
“臣章子晋,参见车河大王。”
“免了。”月尔华捻起一枚蜜饯放入口中,“你这是改主意了?”
月尔华将章子晋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这人站在那里跟个泥偶一样,毫无灵魂,一看就知道不是资源来的。
章子晋张了张嘴,似乎不知道该如何说:“陛下允臣思量两日,先来照顾大王的衣食起居。”
“大荣皇帝倒是有心了,站过来伺候吧。”
章子晋垂着头:“臣披露而来,身上染了寒气,恐过给大王,惊扰腹中胎儿。请大王允臣稍站片刻,等身上暖和了再过去。”
“好,听你的。”
章子晋在房门口站了约有一炷香,手脚都暖和了才靠过去。
月尔华一扬下巴:“葡萄。”
章子晋顿首,端过果盘,取来帕子擦干净手,细心挑捡完好无损的果子,再仔细将皮剥下放在帕子上,晶莹剔透的果肉直接送到月尔华嘴边。
“你倒是挺会照顾人的。”
章子晋心里有怨,回道:“在家时便是这样侍奉双亲。”
刚入嘴的葡萄忽然间就变了味道,月尔华挑起眉尾,仔细打量面前这个人。
瞧着一副柔顺模样,可真相处起来还得小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咬上一口。
这日起,月尔华身边就多了个人。
也不知道是炫耀还是挑衅,月尔华几乎日日带着章子晋招摇过市,恨不得让整个大荣的子民都知道新科的榜眼公,如今做了她的男宠。
原以为这样的举动会让章子晋脸上的表情有些什么变化,可惜没有。
整整十来日,章子晋脸上始终都是那一副表情,从未变过。
月尔华每日早上刚一睁眼,余光一扫就会看见章子晋那张死人脸。
“喂,你就不能换个表情吗?”
章子晋一怔,脸上多了几分无措,可仍旧是那副表情。
月尔华又说:“笑一个给我看看。”
话音落下,侍女们已经伺候完穿衣洗漱,十分识相地退出房间。
章子晋顿了顿:“臣……笑不出来。”
“过来。”
章子晋规规矩矩地行至床边。
“跪下。”
这道命令让章子晋愣了一瞬,然后拎着衣摆,小心翼翼地跪在脚踏边。
月尔华坐在床上,抬起脚,用脚抬起他的下巴。
大荣人的审美她不明白,只是她瞧着,章子晋也不输探花郎。
饶是这样,章子晋也没有反抗,面上屈辱与悲愤交织,只得紧闭双眼才能忍受。
“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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