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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访
周启暄耸了耸肩，“那就按他说的做。”
张然将画框单独用泡沫膜包好，再将他们叠放在一起，用防撞角将四边卡牢。
百叶窗被拉上，日光洒入室内，他将地上的一盆绿植搬到靠窗的木桌上。
周启暄坐在高凳上，瞥向平板上的照片。
那是一张雪景，白茫茫的空间中，一棵高大而苍老的树遮盖住半边天空。树下有一只濒死的麋鹿，躺在地面没有声息。
他规划着构图，寥寥几笔定下物体的位置。
日光愈发明亮，投射的光已经到达他的脚边。
张然搬起画，没有打扰蹙眉作画的老板，往门口走去。
他一只手抱着画，一只手去够门把手，刚一开门，就被门口来势汹汹的女人吓得缩回手。
门口的人打扮精致，墨镜红唇，一袭黑色长裙垂到脚踝。
不知道在门外站了多久。
她将墨镜摘下，黑色的眼线夸张极了，一双不复清澈的眼睛盯着受到惊吓的张然。
“你…你好，请问你是？”
女人皱了眉，抬手看向腕间的手表，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我找周启暄，他在这吗？”
张然一愣，不知道该不该点头，他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她。
来者不善，应该不是阿姨。
女人更加不耐烦了，手臂环胸紧盯着他。
“他在不在？”
说完她将视线移至室内，将堵在门口的张然推开，踏着高跟鞋走了进去。
周启暄听到动静就停下了，没等他走近，有节奏的响声让他止住了脚步。
他看着来人，瞥向身后呆住的张然，“你先去送画。”
待他走后，周启暄才和女人打招呼。
“阿姨，好久不见。”
邓茹似乎想将墨镜放在桌面上，又有所顾虑只是拿在手上，她没有理会这声招呼，目光带着嫌弃打量起这间工作室。
鲜艳的红唇拉下，神情带着愠怒。
周启暄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想不明白他哪里惹着她了。
邓茹收回视线，终于正眼瞧向他，目光尖锐。
“我听说目子昨天去演出了？”
周启暄眉心一跳，心中了然。
“对。”
“他受伤不好好地呆在医院，怎么又跑去演出了？”
“他的腿伤在可控范围内，那就应该尊重他自己的选择。”
邓茹勾唇，冷着眼看他，“可控范围内？如果他演出期间受到二次伤害谁来负责？”
周启暄微微压下嘴角，到底还是没给长辈甩脸子。
“阿姨，我想你也清楚他的性格。他决定好的事，不会想要受到别人的干涉。”
“他在医院那几天，你到底和他说了些什么？”
周启暄脑海中一闪而过全副武装的身影。
他抿着唇，心底一阵无语。
“是不是你教唆他继续去演出的？！”
邓茹无法忍受李目子去搞什么乐队，日夜颠倒的练习让他看起来没有一点精神气，像个披着人皮的鬼怪。
她独自在李家和李家长子争权，没有任何帮手，唯一能指望的儿子因为自己所谓的梦想和她决裂。
邓茹深吸口气，环顾室内的画具，仿佛变成一把把吉他刺痛她的神经。
“阿姨，我想你误会了。”
她竭力控制住自己不稳定的情绪，用力攥着拳不让颤抖暴露。
“他明明答应过我，会离开乐队再也不碰音乐！”
“他总是这么不务正业！”
“为什么你和他见了一面，他又重蹈覆辙？！”
她的目光像一把锐利的剑，混着儿子脱轨后的不悦，一并刺向眼前这位年轻人。
周启暄表面维持的笑意减淡，他看着眼前这个控制欲强盛的母亲，一丝烦躁漫上心头。
人应该是自由的，不管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
没有人愿意被强硬的观点困住。
“阿姨，我想我提到过，完成演出是李目子自己的选择。音乐是他所追求的，如果你有关注他，应该知道他为了它付出过多少努力。他日复一日的练习才获得了演出的机会，所有的努力在你的眼里居然只是不务正业？”
周启暄平静地反驳她，不过心里难免有些歉意，毕竟他在对一个长辈长篇大论。
“阿姨，他需要尊重。”
一声叹息落下，周启暄没停在原地观察她的反应。
邓茹固执的思想是不可能被他的话改变的，至少短时间内，她仍然会愤怒李目子的冥顽不灵，会陷在争权的阴影里无法自拔。
他给邓茹递了杯热水，对方没有接，他也没坚持而是放在了就近的桌子上。
“你就是这么对他说的？说这种好听的话哄骗他？”
“尊重……呵，如果他继续下去，这个所谓的‘尊重’没人会给他。”
邓茹冷笑着，对他的话嗤之以鼻。
“我没听目子提起过你，但今天见识到了。”
“我来这的目的不是听你说废话。”她重新将墨镜戴上，声音冷漠，“说了这么多也累了，以后请你不要离他太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道理大家都懂。”
周启暄听完，没忍住气笑了。
他第一次仔仔细细地观察起好友的母亲，依旧没留下什么特别印象，怎么古怪的脾气倒是让人印象深刻呢。
“阿姨，我尊重你的选择，也请你尊重我的选择。”
踏踏的高跟声有一瞬间地停滞，即将开门离开的女人转过身，眉头紧皱，不屑地冷哼一声。
高跟声逐渐走远，周启暄将桌上快要冷却的水倒掉，慢悠悠地将门关上。
他从前和邓茹见过几次，那时候李目子还没和李家闹得很僵，常邀请他去做客。
不过不是在李家，而是另一间公寓，在第一次见时，他就能从邓茹脸上看到审视，到现在，怕已经是厌恶了。
毕竟在邓茹眼里，他可是蛊惑自己儿子的罪魁祸首。
周启暄耸了耸肩，迈步朝未完成的画走去。
去江大送画的张然还没回来，工作室安静极了，只有偶尔洗画笔的声音。
他突然想到那个私人买家。
对方在他最初转油画的时候，就找上了他，对一个还没有代表作的画家付出了不寻常的信任。
画笔停在半空，周启暄思索着。
他一定具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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