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的桉树

　　杨岁晴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那条信息，眨了眨眼，又读了一遍，还没想好怎么回复，周以桉的消息再次发来：“想请你一起去打网球。”

　　看到这条消息，杨岁晴更加不知道怎么回复了，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脸颊也开始发烫。

　　环顾四周，确认校车上的同学们都在忙自己的事，她深吸一口气开始打字：“有空的，去哪里打网球？”

　　“图书馆的顶楼。”

　　顶楼？杨岁晴愣住了。

　　图书馆是今年才修建好的，整整修建了两年，相比旧图书馆，新的面积更大，不仅有图书馆，还有科技馆、文化馆、游泳馆。
　　杨岁晴上几个周末特意去参观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告诉周以桉这个消息，没想到他先来邀请自己了。

　　但是她去了很多次，从来没有看到有打网球的场地呀，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哪里？

　　带着疑惑杨岁晴再次问道：“顶楼有网球场地？是新修建的那栋图书馆吗？”

　　“是的，见面再和你说吧，明天我去接你。”
　　接下来返程途中，杨岁晴几乎无法集中精力。她偷偷在网上搜索网球的相关知识，越看越感到不安。

　　回到家她站在衣柜前发愁，没有合适的运动服装，从小到大，除了羽毛球她几乎没碰过其他球类。

　　最后，想了半天，还是自己坐着公交车又返回了市里一家高档的商城。

　　“您好，需要什么帮助吗？”店员微笑着迎上来。

　　“我…我想要一套网球服。”杨岁晴低着头小声说道，她完全不敢抬头看周围的商品，感觉它们的价格和自己格格不入。

　　店员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目光在她廉价的平底鞋和旧背包上停留了一瞬，但职业素养让她很快恢复了微笑。

　　“第一次打网球？”杨岁晴点点头，耳根发烫。

　　“这边请，我们有适合初学者的套装。”

　　半小时后，她拎着袋子走出商店，不止网球服，还有鞋子、帽子、袜子……一堆可能要用到的东西。

　　杨岁晴盯着袋子看了好一阵，叹了口气，把注意力转移到明天的行程上。

　　回到家，她立刻试穿了新衣服。镜中的女孩看起来陌生又别扭，第一次穿的这么正式去运动，杨岁晴试着挥动在店里顺便买的一副球拍，动作笨拙得差点打到书桌上的台灯。

　　“天啊，我学东西很慢，明天一定会出丑的。”杨岁晴沮丧地躺在床上，用枕头捂着脸闷闷自言自语。

　　周六早晨，杨岁晴八点就醒了。她反复检查自己的着装，梳了个利落的马尾，化了又擦、擦了又化的妆。

　　最终还是只涂抹了一层防晒，当时钟指向九点二十五时，她的心跳已经快得不正常。

　　她深吸一口气，拿起新买的球包走向门口，推开门，周以桉站在那里，阳光从他身后洒进来，给他高大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

　　“早上好。”他微笑着说，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你穿这身很好看。”

　　杨岁晴看着周以桉白色的运动服，衬得他干净清爽，她笑着回应：“谢谢，早上好。”

　　“紧张吗？”坐上自行车后座，周以桉转头问道。

　　“有一点。”杨岁晴老实承认，“我从没打过网球。”

　　周以桉轻笑一声：“没关系，我可以教你。网球其实很有趣，你会喜欢的。”

　　他的自信让杨岁晴更加不安，她绞着手指，望向后退的景色，试图平复自己的心情，她突然想到什么一般，问道：“哎，你还没告诉我顶楼怎么有网球场地呢！”

　　“差点忘了，”周以桉抱歉地笑笑，“图书馆是我爸和政府合作建设的，顶楼有网球场地，上楼的入口在我爸的办公室。”

　　听完他的话，杨岁晴感觉自己脑子一瞬间转不过来，她从来没有打听过周以桉的家庭，只是觉得他家里条件应该不错，但没想到这么不错。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到的网球场，路上还担心经过办公室会碰到周以桉的父亲，所幸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网球场只有几个人，几乎都是周以桉父亲的客户或者他的朋友，穿着专业网球服的人们谈笑风生，举手投足间都是杨岁晴羡慕的自信与优雅。

　　“我们先热身一下？”周以桉领着她走向一片空场地。

　　杨岁晴僵硬地点头，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大得周围人都能听见。她笨拙地跟着周以桉做拉伸动作，每个关节都像是生了锈。

　　热身结束后，周以桉简单讲解了一下，站到了球场的另一端：“来试试对打？”

　　杨岁晴深吸一口气，握紧了球拍，心里安慰自己反正都要经历。第一个球飞来时，她用力过猛，球拍差点脱手而出，球飞向了完全错误的方向。

　　第二个球，她总算碰到了，但球软绵绵地落在自己这边的网前。第三、四个球直接打在了网上。

　　接二连三的失误，杨岁晴感觉自己的脸越来越烫，汗水顺着她的背脊流下，不知是因为运动还是尴尬。

　　她总感觉周围其他场地的人似乎都在看她这个菜鸟出丑。

　　“别紧张，”周以桉走过来，递给她一瓶水，“要不休息一下，放松手腕再打。”

　　杨岁晴感激地点点头，逃也似的走到休息区，小口啜饮着冰水，希望它能冷却自己发烫的脸颊。

　　“你握拍的方式不太对。”周以桉突然拉起她的右手调整姿势，“食指应该这样放，放松一点。”

　　他的手指温暖干燥，触碰的一瞬间让杨岁晴浑身僵住。身上淡淡的香气混合着阳光的味道弥漫在她的四周，让她有些眩晕。

　　“谢、谢谢。”她结结巴巴地说，迅速抽回手。

　　“走，再试一次，你可以的。”

　　再次上场后，杨岁晴的表现并没有好转，她脑子里一直在回放刚才周以桉拉住手的画面，越想越紧张。她越是紧张，失误就越多。

　　一个简单的发球，最开始还能轻松过网，到现在尝试了五次都没能过网。周以桉的每个漂亮回击都像是在提醒她自己的无能。

　　“对不起，我可能...需要多练习。”杨岁晴终于放下球拍，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就在这时，一个洪亮的声音打破了尴尬：“周以桉！果然是你！”

　　一个身材高大、年龄相仿的男生大步走来，亲热地拍了拍周以桉的肩膀。他穿着专业网球服，手腕上戴着昂贵的运动手表。

　　“向恒，好久不见。”周毅微笑着打招呼。

　　“这位是？”向恒好奇地看向杨岁晴。

　　“我同学，杨岁晴。”周以桉简短地介绍，又转头对她说，“向恒，他爸是我爸的合作伙伴。”

　　杨岁晴还没来得及打招呼，“新人啊？”向恒就率先开口，上下打量了杨岁晴一眼，目光在她崭新的装备上停留了一瞬，“需要我指点几招吗？我的技术周以桉都得甘拜下风。”

　　杨岁晴感到一阵难堪，她觉得对方早就来了，自己笨拙的表现说不定被看在了眼里。“不、不用了，谢谢。”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去趟洗手间。”

　　她转身的一瞬间，听到向恒对周以桉说：“来几招？好久没有一起打球了。”

　　周以桉有没有同意她不知道，此刻她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看着通红的脸和凌乱的头发。杨岁晴用冷水拍打着脸颊，试图冷静下来。

　　“为什么我要答应来？明明知道自己会出丑...”她对着镜子中的自己低语。

　　清醒了一会，杨岁晴走出洗手间，隔着很远就看到向恒和周以桉在对打，两个人势均力敌，这才是他想要的对手吧…自己紧张的连发球都做不到。

　　她看着他们打了好一会，直到两个人坐在椅子上休息才慢悠悠挪着步子走近，还没靠近就无意听到他们断断续续的交谈。

　　“…是啊，周末带同学来打球…完全不会…早知道就找你了…”

　　每一个词都像针一样刺进杨岁晴的心，她僵在原地，感觉血液都凝固了。看着周围每个人自信张扬的姿态，大家昂贵的衣服、包包、手表，她感觉自己像一个供他们取笑的小丑。

　　就在这时，天空突然暗了下来，远处传来雷声轰鸣，转眼间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场地上还在打球的人们纷纷跑向休息区，场面一时混乱。

　　周以桉也赶紧收拾，抱着东西刚转身时，看到身后不远处的杨岁晴，他焦急地说：“你在这，快走，我们下去办公室，这里东西太混乱了。”

　　杨岁晴默不出声，接过他手里自己的东西后，默默跟着他下楼。

　　周以桉又返回楼上打算让大家都下来，免得在上面着凉。

　　杨岁晴抓起自己的球包，对着他的背影喊道：“周以桉！我先回去了，我爸妈开车来接我了。”还没等到他回答，她趁着混乱冲出了令她窒息的空间。

　　杨岁晴慢慢走回去，虽然撑着伞，但还是溅湿了自己的头发和袜子。

　　最后回头看了眼这栋楼，其实今天她是想找周以桉倾诉上周因为大牌手机被大家取笑的事，不过现在好像也没必要了。

　　他们一样属于那个世界，而她不能侃侃而谈大牌商品，他理解不了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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