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以为好

　　叶知秋脸上忽然长满了痘，先是下巴，后来是额头，几天下来，长势喜人，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课间时，她让林安然帮忙查看，试图找出长痘的原因，庄雨眠打水回来，也过来凑热闹，好奇地用指尖碰了碰那几个高耸的红点：“会不会是过敏？”

　　“应该是长痘。”叶知秋举着镜子，密密麻麻的痘痘看得让人心烦。

　　她憋着嘴，明晃晃的不开心：“我也没乱吃东西啊？”

　　沈知意也犯嘀咕，她俩同进同出，最近都是吃食堂，她想了想，问叶知秋：“你晚上回家吃东西了？”

　　叶知秋摇头，她每天晚上忙着写作业，连零食都没碰过，就更别提宵夜了。

　　林安然若有所思：“难道是青春痘？”

　　沈知意趴在叶知秋肩上闷笑起来：“初中那会儿我满脸痘痘，你一个都没长，总算是轮到你了。”

　　叶知秋生无可恋：“那要怎么办？”

　　“先去医务室看看吧。”林安然好奇她怎么拖到现在才着急：“你前些天怎么没去问问校医？”

　　叶知秋也在后悔，她原本以为是最近熬夜太多，压根没将这事放在心上，要不是越来越严重，她还想等它们自动痊愈的。

　　庄雨眠憋不住笑：“我初二的时候长青春痘，每天睁开眼睛就去镜子前数新长了几颗痘痘，还给每个痘痘取名，叫大豆，二豆，三豆……”

　　三人笑得花枝乱颤。

　　叶知秋自闭地趴在桌上，不理会她们。

　　林云周揣着酸奶进门，往两个桌子上各放一瓶，叶知秋抬头，放下手中的棉签，将酸奶推回去：“不用了，你留着自己喝吧，我不喝酸奶了。”

　　“嗯？”林云周一脸懵地看向她，顿了片刻，似是才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鼓着气问：“什么意思？”

　　自从他给她酸奶，她给他讲题后，两人就形成了默契，并将这个习惯顺延到现在。

　　她怎么突然要毁约？

　　叶知秋挥挥手上的药膏：“我乳糖不耐受，不能喝这些饮料了。”

　　林云周下意识想笑，弯了弯唇角，又忙抿紧，可惜眼睛出卖了他，那里的笑意没来得及收敛回去。

　　叶知秋抬眼望过去，用清凌凌的眼神直勾勾盯紧他。

　　林云周忙不迭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似是没听清：“什么？”

　　叶知秋咬着牙，一字一顿：“我说，我，乳糖不耐受。”

　　林云周静静看她几秒，接着爆笑出声：“哈哈哈啊哈哈。”

　　叶知秋瞪他一眼。

　　林云周捂着笑疼的肚子凑过来，看了眼药膏名称，明知故问：“那你是不是连牛奶也不能喝了？”

　　叶知秋也很郁闷，但事已至此，她只能点头：“嗯。”

　　林云周看着她脸上连成片的痘痘，才按下去的笑意又重新浮上来，幸灾乐祸：“我记得小时候有个顺口溜，今天我上街，看见一东东，上面的痘痘数也数不清，大的像黄豆，小的像芝麻，最小的，最小的也有二两半……”

　　叶知秋懒得搭理他，担心这人又要搞什么幺蛾子，抿了抿唇，不耐烦起来：“你是罪魁祸首，再笑一声试试。”

　　“你这人怎么不识好歹，要不是我给你酸奶，你能发现自己乳糖不耐受嘛？”林云周单手托腮：“你这叫忘恩负义吧？”

　　叶知秋瞟他一眼，淡定地往额头上涂抹：“哦，昨晚买杂志的那个人是你吧？”

　　林云周赶忙捂住桌肚：“你该不会是想告状吧？”

　　叶知秋一巴掌将他伸过来的手拍下，似笑非笑：“看你表现。”

　　涂完最后一颗痘痘，她羡慕嫉妒地看着他光洁的脸颊：“同样是每天喝酸奶，凭什么你不长痘？”

　　“当然是因为我皮肤好。”

　　叶知秋撇嘴：行吧。

　　林云周难得看她在自己手里吃瘪，两眼放光，扭头看了下四周，老师没来，同学们各自忙碌，没人注意到这边，他低头从书包夹层里取出手机，打开相机，轻声喊：“叶知秋？”

　　叶知秋扭过脸。

　　林云周连按几下。

　　叶知秋眯起眼，学校三令五申禁止带手机，还有，他刚才是偷拍她？

　　四目相对，林云周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干嘛？”

　　他一边将手机塞回桌肚，一边不着痕迹往后仰了仰，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

　　“你刚才在偷拍我？”

　　“没有。”

　　叶知秋将手伸到他眼前：“那你把手机拿出来。”

　　林云周伸腿勾起凳子往后挪了挪，趴在桌上，誓死捍卫桌肚：“不行。”

　　“你开学的时候也偷拍过我呢。”

　　提前这个，叶知秋自觉理亏。

　　她别开脸当作没看见，提醒道：“小心被班主任抓了。”

　　林云周将手机塞回书包夹层，挑着眉得瑟：“放心，我很小心的。”

　　叶知秋低下头，暗自撇了撇嘴，才怪。

　　晚上十一点四十分，林云周写完作业，将课本收进书包，倚在床头打了把游戏，这才想起白天忘掉的事情。

　　他点开相册，照片里的女生眉眼冷淡，眼神锋利，目光灼灼，似能穿透人心。

　　不过，那些红肿的痘痘中和了她的冷漠，倒显出几分生机勃勃。

　　意识到自己对着叶知秋的照片出了神，林云周不自在地端起杯子灌了口水，将手机倒扣在床头柜上。

　　按掉台灯后，他一下子将被子拉上来蒙住整个脑袋，闭上眼。

　　叶知秋之前的猜测还是应了验，因为之前的学生晕倒事件，学校决定抓一下大家的身体素质。

　　沈昌国站在讲台上宣布：“从下周开始，体育老师会调整课程难度，下午的大课间也加一次跑操。”

　　此话一出，哀鸿遍野。

　　沈昌国冷漠无情，不理会学生们的抗议，凉凉开口：“趁着现在课业不重，好好锻炼一下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有一个好身体才能应对高二和高三的高强度学习，总不能还没高考就先倒下吧。”

　　不过他也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学校特意给你们高一组织了校外活动。”

　　这种能够正大光明出门游玩的机会并不多，大部人是喜欢的，但也有小部分人觉得没必要，有胆子大的举起手问：“老师，可以不去吗？”

　　沈昌国一票否决：“不许请假。”

　　“老师，校外活动是去哪儿？”

　　“去爬山。”沈昌国伸手一指，大家顺着他的手势朝窗外看，立即有人嘟囔：“怎么去那儿啊，去城外的兰山和云山也不错啊？”

　　他口中的‘那儿’，是市中心的东山森林公园，虽然名字叫公园，实际上是一座群山，山体绵延看不到尽头。

　　安清地处丘陵，整个城市依山而建，因着受东西两个方位的山体辖制，城市布局呈长条状往外发展扩散。前些年政府整顿自然环境，将东山上的人行道修整了一番，直接将老城市的这部分山体开发成了城市森林公园，如今是安清市的招牌景点。

　　站在老城区的任何一栋建筑楼顶，都能看见东山山脉。更妙的是，安清一中建校早，占据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学校离东山只有两公里，无论是在教学楼还是宿舍楼，抬头看向东边的窗户，抬眼就能看见东山山脚以及山间那些裸露出来的白色巨石。

　　至于春天漫山遍野的杜鹃花，夏天的青山葱翠，秋天的红叶漫天，冬天的皑皑白雪，早已经是司空见惯的美景。

　　所以相比抬脚就能到的东山，大家更想去城外。

　　可惜抗议无效，沈昌国宣布完消息就喊了叶知秋和林云周去办公室分派任务，叮嘱他们，班长和体育委员要提前做好准备工作，防止出现意外。

　　因为要出去玩，空气都沾染上躁动的味道，次日早自习上，大家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说笑，然后被郑基业抓了几个典型去走廊罚站。

　　叶知秋眼眶下泛起淡淡青色，将准备好的东西检查一遍后依次收进书包。

　　林云周探着脑袋过来瞅了几眼：“创可贴，藿香正气水你都准备了？”

　　叶知秋点头：“反正医务室里有，以防万一吧。”

　　她看着被塞得鼓鼓囊囊的书包，缓缓吐出一口气，没说因为这件事自己失眠到凌晨三点。

　　脑袋里好似有两个小人在拉锯，一个很困想闭眼睡觉，一个却兴奋无比，刺得她心脏砰砰直跳，不得安眠。

　　好像每次都这样，一旦遇到重要的事情或者事情发展超出预料之外，她都会莫名焦虑和烦躁。

　　叶知秋想，可能这就是长大的烦恼吧。

　　青春期真的是甜蜜的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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