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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意
关府又一个小厨房建起,已是下一次早朝时。
关山越穿戴完毕,看见门口那宽大华丽的马车,深知它会带来一场风雨,不由有点怵。
马和车都是文柳赏下的,关山越敢肯定,自己今天要是没有用这辆马车出行,一定会被文柳问,为什么不用他给的车马。
但——
关山越看着这规格,明显逾制了啊!
到时候人人都拿着这车马说事,说文柳多关心爱护信任他,口口相传潜移默化,关山越不就被这么腐蚀了嘛!
尽管他知道,到时候的流言绝不是这么简单。
要面对文柳的追问还是面对群臣的弹劾,关山越正纠结要不要上这辆马车,系统已然迫不及待:“我的妈呀宿主,跟你待一起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你除了富还贵上了。”
“没一点眼力。”关山越飘飘然,阔步上了这辆特殊的马车,一扬衣摆豪放落座,“我本来就大富大贵好吗?”
好的。
系统一球在座椅上滚来滚去,跳到靠枕上,惊奇着蓬松绵软的触感,将脑袋埋进去时不小心整颗球都被淹没。
关山越瞥它一样,放任自流。
他捞起一个软枕在手里捏紧又松开,看着这小玩意慢慢恢复原状,复又捏扁它。
马蹄声清脆,当当的声音活似踩着关山越的心脏前进。
从坐上辆马车,关山越就预料了两种可能,等待验证时,心一直悬到早朝结束。
现在情况显然超出他所想。
他跟着李公公一路行进,来到乾清宫门口,宫门紧闭,关山越站在门外再次确认,“你确定陛下要召见我?”
上次他们产生分歧,各执己见,文柳坚持要用他自己的怀柔方法来让关山越妥协,而关山越除了这件事以外其他全部都能接受。
无法在谁死这件事上达成共识,两个犟种一个逃一个追,最后干脆切断联系。
结果今天关山越一下早朝就被李公公拦住,好悬没让他出宫,叽里呱啦,好话说了一堆,总结出来就四个字:陛下有请。
久未联系,现在文柳召见他……是还没死心?
召了人过来,又把他晾在门口,关山越在碎琼乱玉里裹紧了大氅,疑惑望着门板,对纵观全局的李公公理智发问:“陛下这是打算给我一个下马威吗?”
“……哎呦喂!”李公公被他吓了一跳,隔墙有耳,更别提周围这群毫无遮挡就这么站着的侍卫太监,“我的大人呐,您可千万别说这话,陛下哪能做出这般事。”
这和背后说皇帝坏话有什么区别?
不对,还算不上背后,他可是当众说的!
李公公恨不能上去捂住他的嘴。
做不出这种事?
关山越心想,这人哪里做不出来,以前没登基时,留给他一扇闭合的房门也是常有的事,原因要让关山越猜,态度必须诚恳真切,算是变着法发脾气。
文柳本人从来拒绝承认自己拿他撒邪火。
原话大抵是这样说的:“孤邀了关卿前来,料错了你来的时辰,只是晚开门片刻,便要被污蔑至此么?”
十分无辜,让人一听便觉得听到了真话。
那时候他们还不像现在这样信任颇深,却因合作关系不得不统一战线,文柳稳而隐,关山越蛮而狠,一张一弛,配合有度。
两个有脑子的人想法都很独立,幸运的是,这俩是聪明人,九成九的事不用商量;不幸的是,剩下那一点点的分歧没人退让。
自恃甚高的人就是这样,性格立场不同而造就不同的处事方式,没人认错也没人妥协。
这事谁去办,依的就是谁的心意。
如果办事的是文柳,关山越就把自己关在府上强制让双方冷静;如果办事的是关山越,文柳就给对方留下一扇闭合的门以示拒绝交流。
然而那时候,大部分事都是关山越这个马前卒去处理,文柳空有想法,丝毫不被关山越采纳,郁郁气闷之余,请关大人吃过不少闭门羹。
现在看来又是了?
关山越格外熟练,反思这段时间里最有可能被文柳拒之门外的事。
还能是哪件?
他腹稿打得足足的,准备一如往常拍门,靠着“毅力”与“坚持”打动文柳。
幸而,在他预备行动之前,屋内走出几人。
是三省的人。
关山越一瞬料到里面在谈什么——王尚书的贪墨案。
几位大人和他拱手行礼,脸色还没难看到连笑也挤不出来,看来是被骂,但没被罚得太过火。
也不知道具体情况怎么样。
他好歹收了老王三万两,起码得斟酌着给对方求求情。
三省的人前脚刚走,这时候李公公出来,大概是通报过,说陛下让他进去,替他撩开帘子。
进门后,关山越被邀着落座,在长时间不上朝、收了老王的贿赂以及斩杀武官这几件事里,文柳先请他尝了桌上的茶点,又问那些到府上的厨子怎么样。
关山越刚咬下一小块龙井酥,闻言抬眼去确认对方的眼神。
文柳刚才是问的厨子吧?
他还以为对方一上来就会直入主题,比如怎么才能让自己放弃挡箭。
但没有。
看起来是文柳妥协随波逐流,只有关山越知道这不可能。
对方问厨子,他就答厨子呗。
他可太想就厨子这件事发表一点看法了!
关山越先着重夸赞了陛下的恩情心意,又委婉表达了他的疑惑:“陛下,臣有一问,您送个厨子来府上是为了……?”
这厨子还不是送给关府的,而是每天一位不同的人,当天来当天回,浩浩荡荡,很大排场。
厨子不怕麻烦,倒是给关山越造成了很多麻烦。
饿着算一件,每天绞尽脑汁变着法地夸菜式算另一件。
谁懂他一个长时间不写文章的武官被迫出口成章的痛苦!
还是每天,每天啊!
文柳不理解,这样明显的问题还需要问,难道看不出来吗?
他说:“前几日送的扁食,你不是喜欢吗?比车马宝剑还喜欢。”
前半句关山越同意,后半句存疑。
“敢问陛下……从何处看出臣更喜欢扁食?”
“不是你自己说的吗?”李全回来后天差地别的描述,文柳可历历在目,“朕送了几样东西,瞧着李全的说法,唯有那餐食你还算满意,既喜欢,不如送个厨子让你多尝尝。”
“……”合着他是自己坑自己?
但,那天的饺子真不是故意送来为了让他不继续躲在宅子里的?
无所谓。
反正关府新的厨房已经修好,那厨子后续要来多少天都无所谓。
“多谢陛下恩典,臣还有一事——”
“你看不出来吗?”在他提出这事那事之前,文柳打断问。
关山越莫名:“陛下指什么?”
如果是送饺子这件事的目的,他了然于心。
却没想到文柳说的跟他理解的是南辕北辙。
“窈窕……”眼神扫过关山越一拳能打死一头牛的臂膀,文柳把那句淑女及时咽下去,“……君子,君子好逑。”
关山越都被逗笑了。
窈窕君子,君子好逑,什么词啊这是!
等等——
他笑意一僵,慢了不知道多少拍才拐过弯来反应出这一句怕不是为了他临时改的口。
所以……他惊惶抬头,对上文柳一本正经的眼神。
“朕在追求你。”
追求。追求?追求!
信息量太大,关山越一时想法纷纭,拥堵在一起,脸色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该为这一场三世终于有回应的苦恋高兴,还是该夸一句文柳无论什么境地都这样稳如泰山。
这追求是真心还是假意先不管,只说方式,谁家追求人是这样的,东西送到就行,大半个月两人都不见面,更别提文柳所谓的礼物还是一群闹腾的大活人。
反正关山越不这样。
他问:“陛下,你知道你送的厨子对我做了多恶劣事吗?”
“他们也把你爱的绿茶酥偷吃完了?”
不应该吧?
“……”关山越为厨子发声,“那倒不至于。”
“他们……”
他们霸占府上厨子的工作场地,把人家撵出来还不负责后续,半天做出来丁点儿东西,像一场预谋已久的捉弄。
文柳坐在对面,神色认真,仿佛满眼只容得下他,把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放在心上,像是准备根据意见对礼物进行改进。
无论出于什么目的,他真的在用心追求自己。
关山越忽然心中一涩,什么告状的话也不剩。
“他们挺好的,每天都有新花样,是臣喜欢的礼物。”
文柳微微低下头,矜持勾着唇,避免关山越在他脸上看出满意。
“喜欢还躲着朕?”
“……这不是一回事。”关山越试图讲道理,“喜欢也不一定要在一起,而且喜欢礼物,不一定就是喜欢送礼物的人。”
“你的意思是,你不喜欢朕?”
“……”关山越被逼问得进退两难。
说不喜欢,那是不可能的;说喜欢,他敢肯定文柳会直接进行下一步。
关山越纠结一番,决定赌一把,说假话糊弄过去,他避开对方淡然的目光,含糊地说:“不喜欢。”
文柳丝毫不伤感,连神色都没变一分:“朕不信,重新说。”
“……”重新说就只剩喜欢一个答案了好吗。
关山越故作淡定,收拾好心情,为了避开这个话题,不得不尖锐地反问:“陛下,您的意思是,您比臣还了解臣的心意,连喜不喜欢这种事都能比臣更清楚?”
“什么你的心意?”文柳反驳,他对这个说法十分不解,理所当然地说,“你的心,不是在朕这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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