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颗星星

　　十月一假期一贯是北方秋天的分水岭，假期前还是气温蹦几下就能够到三十多度的热秋，假期后便一下降温成冷秋。今年也不例外，假期后半程淅淅沥沥连下了几场秋雨，再开学的时候，学校里就清一色地变黄变萧瑟，走廊里穿短袖的人成了异类，卫衣大军浩浩荡荡。

　　十三中一开学就来了场突击月考，不过年年玩这招已经没什么新鲜感了。宁祈言这次比上次好很多，数学已经在一天天的努力中升到61，总分452，不是最后一名了，大家都很欣慰。

　　尤其是老张和陆颂宜。

　　从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正是大课间，楼梯口被跑完操回教室的学生挤满，宁祈言顺着人群回班，把老张和各科老师给他找的资料码在桌子上，一抬头，看到江青宸提着一个塑料袋。

　　“怎么了？”

　　江青宸把那小袋子给他：“他还你的。”

　　宁祈言：“？”

　　他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一条新发带，还有一张纸条，写着“对不起，那天好像在混乱中把你的发带弄没了，还你一个。 ——高一十七班李然”

　　江青宸见他把发带拿出来，补到：“在楼下碰到了，他本来在找你，没找到，就让我捎上来了，还说抱歉没有当面给你，希望你收下。”

　　宁祈言点点头，说：“谢谢你。”
　　江青宸摇头：“不用。”

　　他看着宁祈言把纸条收起来，发带拿在手里，很喜欢的样子，没忍住：“人还行，但是这个发带……”

　　宁祈言疑惑：“什么？”
　　江青宸：“有点丑。”

　　英语老师走进来开始点名上黑板听写单词句子，一片闹哄哄中江青宸被叫走问单词，宁祈言低头看了看白色发带上画的几个绿苹果黄香蕉红草莓，翻过标签一看，应该是李然能买起的最好的牌子了。

　　宁祈言把发带收起来，和李然写的检讨放在一起，打开英语听写本，心想着就应该把赌狗全部消灭。

　　中午吃饭的时候陆颂宜难得带着笑意说：“我看到你成绩了，有进步。”
　　宁祈言：“谢谢你的资料，帮了我很多。”

　　陆颂宜点头：“嗯，接下来我会再多给你找数学题和物理题，一天多做十道，很管用。”

　　宁祈言想起她那些令人头晕的好题：“……呃，谢谢。”

　　“你居然抢到照烧鸡腿饭了？！”卫景明大惊，端着拌面过来坐下，“腿好得这么快？”

　　“好得差不多了，都快一个月了。”
　　宁祈言说：“给你一条腿尝尝。”

　　卫景明很感动：“好兄弟一生一世走，我的面也分你几口。”

　　宁祈言把三根鸡腿中的一根给他，说：“不用了，一口就行，你那几口面也吃不饱。”

　　那边周松朗又在劝余淑：“你吃饭好好吃行不行，不要一直看你那个手机，还跷二郎腿，脊柱侧弯了怎么办？”

　　余淑抱着手机宁死不从：“我的R-WIN啊啊啊没了你我可怎么办啊！我的打歌舞台，我的物料，我的团综，我的小卡——”

　　江青宸捂住一边耳朵翻白眼嫌她吵：“你叫唤的声音比你这群姐姐妹妹宝贝在舞台上哼哼两句词的声音大多了。”

　　余淑瞬间停了，把手机一收：“虽然你很讨厌，但是这话也不能这么准确。”

　　宁祈言啃着鸡腿没法笑，卫景明替他发声，又把余淑惹恼了。

　　“我们已经比很多团好了知不知道！我们好歹是选秀团，声音小但是开麦了啊不是全预录！也不是完形填空！态度也很好！”

　　江青宸冷笑一下：“你们圈子的溺爱水平比国内父母溺爱男孩的水平还高超，只要开麦出点喘气声就夸好宝宝，真正唱跳好的比不上对口型的芭比娃娃整形木偶人，花上千的去现场听播放器勤勤恳恳工作。上次去看了一个庆典还是什么，除了舞台上戴麦的，所有人和东西都很努力。”

　　其他五人：“……”

　　江青宸：“怎么了，实话实说是美德。忘了说，女团好歹还好看，男团更是没法看……总得有一个东西能拿出手吧？花言巧语不算，最没用的东西哄谁？”

　　陆颂宜：“你深受其害啊。”

　　江青宸：“家里有一个脑子失效的狂热粉丝，一个半夜三点零六分把我从床上叫起来威胁我给她亲亲宝贝花钱的人物。”

　　余淑：“……”
　　余淑：“我恨有钱人。”

　　饭继续吃下去，余淑开始向周松朗打听小道消息：“桐桐是不是要转型，还做唱跳吗？其他五个人除了一个回澳洲继承农场去了，剩下的都要重新组团出道……真没消息？”

　　周松朗听见“桐桐”，头皮一紧，饭都没法吃了，含糊她：“有消息给你说。”

　　吃完饭，江青宸问他：“徐初桐没说接下来怎么弄？”

　　周松朗看了看余淑，拉着陆颂宜去超市买酸奶了，就放心说：“还没给信，但是前几天她爸找我爸吃了顿饭，我爸说她爸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闺女长大了，会心疼人了，真不舍得放出去，还是让她在国内发展。估计得在家歇一年吧，徐叔叔说带她在公司干点活。”

　　江青宸点头：“挺好。”
　　周松朗：“江青葵怎么样？”

　　江青宸哼道：“已经知道了，花枝招展地出去了一天，不知道被徐初桐灌了什么迷魂汤，接下来再追哪个团我可不会花钱了。”

　　两人回班写题，按理说中午该午休，住宿的同学回宿舍，走读的同学也有走读宿舍可以躺一会。但是规矩不严，很多同学中午不愿睡觉，就回班上自习。江青宸和周松朗就属于从来不睡午觉的，没那个习惯，也睡不着，不如做点题。

　　过了一会宁祈言也来了，给他俩一人带了一包奶。
　　“超市进了新奶，尝尝。”

　　他先给周松朗：“纯的，原味。”

　　然后一转头，江青宸正等着他。

　　“白桃乌龙的。”

　　江青宸接过去：“谢谢。”

　　他盯着宁祈言的桌子：“……买这么多？你喜欢抹茶的。”

　　宁祈言把五包奶收起来：“还好吧，陆颂宜买的才多呢，把没人买的那个霹雳火火荔枝香芋全买了，十包。”

　　“为什么？”
　　宁祈言哪知道为什么，说：“降价了？好像是买一赠一，太难喝了。说不定她就喜欢这种口味，比较上头？”

　　喝完奶他们歇了一会开始写题，宁祈言桌子上还沾着五包奶的凉气，他写了两道陆颂宜给他的新题，突然停下。

　　陆颂宜买降价的牛奶？
　　她是不是要开始省钱给她妈妈买化妆品了？

　　一算，也快十一月了，好像有可能。

　　宁祈言盯着那一沓新鲜的题，有点犯愁，以她的自尊要强，想帮她太难了，尤其是关于钱。

　　上辈子她连余淑都没告诉，他现在又能以什么身份什么方式“被告知”这件事并帮忙？陆颂宜又太聪明，一点不合逻辑的事都会引起她注意。

　　数学题太磨人，他算了一会法向量才发现本来就有一条边和面垂直，气笑了。

　　能帮上就行了，不合逻辑也得帮，她又猜不到自己重生，猜到了也没事。主要是不能让她感觉不舒服。

　　宁祈言叹气，想再喝包奶消消愁，一摸摸到翘起边的纸，是李然的检讨书。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检讨书在这里放了很久了，颇有风化变脆被卷子吞没的风险。宁祈言把纸叠起来，李然字写得不错，内容也很诚恳，他读了几遍只发现一个“的地得”错误。纸背面沾着一点油，不知道是在哪写的，也许是打工的地方？刚到他手里的时候闻着有股韭菜鸡蛋包子味。

　　好好呆着别惹事就行。他把纸放进书包里，又写题，直到起床铃打响，起身，发现江青宸竟然枕着胳膊睡着了。

　　他观赏了一会他舒舒服服大大方方的睡觉姿势，了然，这被抓也不冤，就差盖个被子了。戴着卫衣帽子，侧着头，还叠了校服外套当枕头，一点褶皱不能有的那种小枕头，看来是怕脸上有印子。

　　江氏豌豆公主。

　　班里人渐渐多起来，这么乱他竟然睡得很安稳。宁祈言轻轻拍了拍他肩膀：“起来了，要上课了。”

　　豌豆公主一把把卫衣帽子扣得更紧了，一丝光都别想进去，还很敷衍不耐烦地“嗯”了一声，一别肩膀把他的手躲开了。

　　宁祈言：“……”

　　好心错变烦人鬼，棒打你与周公会。

　　睡吧。

　　上课前江青宸好歹是起来了，缓了一会转头，问：“谁叫的我？”

　　周松朗驱赶他搭在自己桌角上的衣服：“你好心没好报的哥。”

　　江青宸面向宁祈言：“谢谢，对不起。”

　　“这个不用对不起。”宁祈言看着他，没忍住笑，“头发翘了。”

　　江青宸摸了一把：“脸红吗？”

　　宁祈言瞧了一眼他睡得眼尾飞红的眼睛：“还行，不丑，很美，放心吧。”

　　江青宸看上去像被噎了一下：“……哦。”

　　周松朗在旁边笑：“宁祈言你说得这么真诚啊哈哈哈哈哈——”

　　宁祈言也觉得有点奇怪了，有点尴尬：“……不是说谎，下次注意。”

　　江青宸：“……那等你下次说谎吧。”

　　什么接话方式啊。宁祈言：“你觉得不舒服我下次不说了。”

　　江青宸笑了一下，理了理头发，右手托着腮对他说：“夸我我为什么不舒服，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哦。”宁祈言顺势接到，“那我说，你明天要想睡觉还是去宿舍。趴着睡觉对身体不好——还可能变丑。”

　　江青宸默默收回右手，把校服外套整理好搭在椅子背上：“……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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