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儿果

作者:暗色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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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5 章


      “对不起,我没听懂。”

      林先生和助手一脸疑惑地求助,而沈彦,他坐在文女士对面,则若有所思地微微颔首。

      “沈健雅,是08年城建局女住客之死的元凶,他使用了某种当年警方也无法想到的手法,令欧阳女士成为被利用的证人,完成了谋杀。”

      “到底是什么手法...”

      文女士停顿片刻:

      “除了你们,我再没有请任何相关证人一起前来,也是因为这个真相,恐怕是沈叔不能接受的。”

      沈彦闭上眼睛:

      “文姐,你说吧。”

      “这个猜想因为过于离奇,我必须找到最后的证据,才能确认,而正好,它幸运地被那个时代的唱歌房留影下来了。这是唯一的证明了。”

      文女士从包中抽出一张长方形的照片。

      她没有递给满是不解神情的林先生,而是径直走向沈彦。

      接过照片,沈彦的眼中掠过一番非常复杂的情感。

      “沈健雅,是一名拥有异装癖的男子,他装扮成女性的样子,以不同的假身份,在那个年代像体验新奇一般,作为卡拉ok或者酒吧的招待工作。”

      “我的朋友在进入唱歌房行业之后,也许和他有过几面之缘,原本就知道对方是男性,所以她从生理上无法接受这一点,那种提到健雅时的感觉,并非是能够掩饰下来的,已经超过了对于花花公子的厌恶,而是她完全无法理解的,某种‘异常’的恶心。”

      “我不能说她的态度是正确的,但是,这的确是我猜测出最终解释的,最重要的一瞬间。”

      “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那么之前迟杨莉案件的一切,就都可以解释得通了。”

      “等等,为什么?即使他男扮女装也没有办法伪装迟杨莉的声音啊,你不是刚才说男人夹着嗓子也不可能办到么?”

      这回轮到林先生的翻译直接表达他的疑惑。

      “是的,但他不需要模仿迟杨莉的声音。”

      宽阔又肃穆的主卧房内,剩下文女士平稳的声音,与淅淅沥沥的雨声,回响在大型落地窗外湿漉漉的天空中。

      “我们所以为的,迟杨莉作为‘王念蓉’一直居住在城建局社区的前提就是错误的,这个社区租金高,设施全,没有稳定工作,又要养育孩子的单亲母亲,怎么会选择在这里居住呢?”

      “啊?”

      “住在这里的,化名为‘王念蓉’的女性,从来只有一个人——就是一直以女生装扮出现的沈健雅,而他的浓妆艳抹,让小区内的邻居,也从来没有真正认识到他所谓真正的面目是怎样,大家对于住在这一房间的女租客,从来只有一个印象,化着浓妆,穿着那个场所特有的华丽衣服,以及那种具有特色的装扮风格而已。”

      “而他也正是在同心圆歌房上班,使用王念蓉身份入职的‘蓉蓉’,另外一位和他关系匪浅的‘闺蜜’,就是使用了王念湘身份的迟杨莉。由于不是亲姐妹,他们当然不像,即使是化着浓妆,只要跟他们工作的时间多了,就会发现这两个人大概率不会是亲姐妹,她们之前同事的描述,也突出了两个人不同的特点。”

      “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谁也不能精确到每个细节,但沈健雅很可能以前在夜场就认识了她,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当然是亲密朋友,而不是情侣。”

      “也许迟杨莉在某个时间点告知了沈健雅,她还有一个除了自己没有任何人能够分担养育责任的孩子,沈健雅可能主动帮忙,又或者是迟杨莉的请求吧,两人就好像互相帮助养育新生儿的姐妹一样,在那段短暂的时间形成了超越朋友一般关系的同盟。但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就仅限于此,并没有亲密到何种程度,否则,这孩子的乳名和真实姓名,迟杨莉应该仍然会告诉他的。”

      “至少,迟杨莉因为沈健雅在她困难时期的帮助,对待他有几分家人一样的信任吧。”

      “但共同养育的孩子越大,健雅心中的问题就越深,他对于异装的执着,也许就是在原本的家庭中,过早失去母亲这一角色的创伤。”

      “在照顾迟杨莉孩子的过程中,他不断满足这种施加给孩子的,属于他自己的‘母爱’,而到最后,他对于孩子的执着,必然导致争执。”

      “沈健雅可能想要像过去一样频繁地帮忙照顾孩子,但是迟杨莉却觉得不适,因为一个孩子可以有父亲和母亲,但是不能有两个同样的角色,一旦出现这种情况,要么一方退居到小姨、姐姐这样的次级角色,要么一方离开...”

      “总之,沈健雅已经不再满足于有时照顾孩子,他更希望替代迟杨莉,成为那个孩子的母亲。”

      “一直居住在城建局小区,他大概早就适应了以女性身份的生活。并且渐渐不再只把‘母亲’这个身份,当作幻想,而是真实地考虑用什么办法去夺取孩子,最终他选择以了结迟杨莉性命的办法,去成为孩子的亲生母亲,对于他的心中怀以何种心情,我很难说是如何,也没有人能够知晓。”

      “不过,不管怎么说,他总算是想到了一个邪恶的办法,那就是利用他已经住了一段时间的这个房间,并且他也一定从平时的日常寒暄里,大致了解到欧阳太太一家的作息。”

      “靠走廊的厨房窗户这个时候就不再是作案的阻碍,而是伪造自杀现场的重要条件。”

      “他也许说服迟杨莉,将孩子交给还在城里工作的念蓉,让她就好好休息一下,但也只有几天,邀请她下早班后,去自己的小区喝酒。”

      “他隐藏了自己的真实目的,而且藏得很好,迟杨莉大概知道他原本的身份,他是男扮女装上班,因此他穿男装进去小区,对于迟杨莉来说也完全不可疑。”

      “他只要吩咐说,我平时在这里是以王念蓉的身份居住,迟杨莉也就会谎称自己是念蓉,保安室的大哥们对于浓妆的女人脸辨认得不多,从卡拉ok回来的工作人员的打扮,对他们来说大概只能知道是一种类型的女人。”

      “因此,进入保安亭内没有遇到任何阻碍,沈健雅特意戴上了鸭舌帽,以男子形象出现,而平时女装打扮的他,此时就更没有人能够认出。”

      “他借用迟杨莉前夫的名字做了个登记——这个名字甚至也可能是迟杨莉告诉他的,她估计也不会考虑到,这个之前还和自己一起照顾孩子的朋友,当时已经对她起了非杀不可的决心。”

      “这两人,一个打扮为典型的男性特征,一个则穿着和健雅男扮女装时的打扮相似的衣服,路过欧阳太太的窗前,她自然会下意识认为——这是‘王念蓉’与她的男性朋友。”

      “之后,健雅只需要使用早准备好的,带有安眠效果的药品,放入饮品或食物中迷倒迟杨莉,将她搬到煤气管前,打扫好一切之后,挑一个隔壁欧阳太太开窗的时间段,好好观察后,时机一到打开煤气,并用开门声吸引欧阳太太的注意。”

      “健雅便可以一边用自己平时的假声,一边用自己的本音,完美地表演出这一场一个人的双簧。”

      “一旦跨过一定的音域,即使是欧阳太太,也只能察觉到,这两股声音的音色相似,但不会认为这是属于一个人在假音与真音中切换的声音。”

      “而且欧阳太太所说的,‘念蓉’平常的声音有些奇怪和难听,也是这个意思,健雅平时用假声说话,一定会让她有这样的感受啊。这出表演中的女声是她熟悉的,属于女租客‘王念蓉’的声音,而另外一个低沉的男声,她不会再去考虑是否是同一人发出的了。”

      “可是,他让这个证据留下来也没有什么用,警方一定可以查到他的身份,不是吗?那时候他男扮女装的习惯就会被发现。”

      林先生的助理忍不住继续发表他的意见。

      “是的,这也是这件事只有他能做成的原因,他不需要骗过警察,只要从那时案件最开始的表现开始,骗过他的爸爸就可以...”

      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汇聚到沈彦的身上。

      “没错,文姐,看来我找你真的没有找错啊。”

      沈董事长露出怪异的温馨微笑,他不自然地保持着正坐的姿势

      “当年,健雅跟我坦白之后,我很快去找熟人了解了情况,他跟我说他不是凶手,只是跟那个女子有一点纠缠。”

      “说实话,我并不了解我儿子,我觉得他也许一直想要在花天酒地里,感受他已经过世母亲的爱吧。”

      “但是我不认为他会杀人,而且,我并没有干涉什么,只是找到了熟人,走关系了解目前的调查情况。”

      “然后,你发现根据那个目击者的描述来看,你的儿子不可能是凶手。所以让警方隐瞒了那个陌生男人的身份,是这样吗?”

      “我没有办法,如果让人知道太人和集团董事的儿子,牵涉到命案当中去,即使健雅什么也没有干”

      “也会影响到你的企业吧。”

      沈彦皱眉,然后缓慢点头。

      “我的错判,导致了他逍遥法外六年,但我本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子。”

      “您是什么时候发现他是凶手的。”

      “是我在知道,我的儿子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的时候。”

      沈彦沉重的声音伴随窗外的雨声,这种背景音让即使开了灯的卧室也显得昏沉和阴暗。

      “文姐儿,健雅他直到死之前,也没有承认他杀死过那个女人,我在清理他遗物的时候发现那些衣服,就彻底地有了疑问。”

      “化妆品,女性的衣服,以及一些...总之很多的事情,我看见他杂乱的一些手札,他的确到了不患病死亡,也会精神死亡的地步。”

      “沈叔,我想他并不是因为异装癖,而是因为杀了一个人,所以会面临死亡...”

      文女士还想说什么,不过并没有动口。

      健雅之所以去东南亚,然后又因为急性疾病死亡的消息,它恐怕只是表面上的体面伪装而已,她不想猜测健雅去东南亚的目的,如果只是单纯的疾病,为什么照顾他的贴身保姆和保镖,会全部搬去外省呢?不过,文女士觉得揭露到现在这个地步就足够了。

      沈彦突兀地站起来,然后深深地朝文女士鞠了一躬。

      “沈叔?”

      “你说得很对,我在看到健雅的那些衣服之后,再想到当年他坦白的那起案件,虽然不愿意相信,但我已经有了猜想,这些事情对于我来说,实在是太过可怕。我不想自己去查这些事情,文姐,你也有儿子,你应该可以理解我的心情吧。为什么我要找到你?因为我实在不能够...以我是他爸爸的身份,我不允许我自己做任何事,就算猜到一切,我也没有心情把它们说出来呵”

      “请你去太人和集团的那天,我还有很多幻想,万一不是他呢?那时候,我的心情就好像是在侥幸地高兴一样,说实话,我太希望你查出来的凶手是另外的人。”

      “但是,文姐儿,我是你父亲的朋友——我也是有良心的,就算他是凶手,我希望你像今天这样把事实都说给我听,而且,你也确实做到了,我并不是因为,觉得你好操纵,所以联系上你,让你帮忙。”

      沈彦用斩钉截铁的语气说。

      “好吧。” 文女士觉得不论当时他的动机如何,此刻,至少此刻给予了自己应有的尊重,她并不想打破砂锅问到底,毕竟,她之后也不想在太人和集团继续工作下去。

      “您打算...后面怎么样呢?”

      “我吗?我给我自己打了个赌,我儿子真是杀人凶手的话,我也和他同罪,所以我得去自首。”

      林先生却出言阻止:

      “董事长,你自首了的话,其他的人也会有麻烦。”

      “如果我不去作为健雅的爸爸承受应该的惩罚,那么雇文姐帮我查的这一切,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沈彦把作为证据的,同心圆歌舞厅里沈健雅男扮女装的照片,还给文女士。照片上的健雅虽然浓妆艳抹,但是和客人一起合影时,的确笑得十分开心。

      根据以前卡拉OK老板娘的说法,他,或者她?和其它巴不得这样做来提供曝光度的招待相比,健雅似乎很早就意识到不要留下太多影像。

      文女士觉得此刻,自己并没有什么安慰的话适合说出口。交给沈彦的这一张照片,并不是唯一的证物,但眼前一头银发的男人,却并没有一点点把证物据为己有的态度。

      “沈叔,当年迟杨莉的事情如果来不及纠正,就麻烦好好照顾她的孩子吧,这里也没有什么我可多说的地方了。”

      “我会尽我可能的,但是...”

      他最终让儿子的照片轻轻落在文女士的手心。

      “我无法面对‘泡儿’,我得的血癌,还有健雅的死,大概是对我的惩罚。我不会去花钱匹配血型,就这样子,不留下任何后代,让癌症结束我的生命,是我唯一能够向这对母女忏悔的。”

      这段苦行僧一样的发言,需要十分魄力才能说出,但文女士却很难对他表现出倾佩的态度。

      “沈叔,我一直相信,如果有法律上的解决办法,就让法律去解决吧。不管是忏悔还是补偿,您对于您自己的决定,我没有权力评论,这张照片仍然还给您,健雅留在世界上的东西不多,如果您真的认为这么做,会补偿到迟杨莉和泡儿的话...我直接说吧,迟杨莉早就已经无法意识到任何事情——她已经死了,而‘泡儿’,对她来说,弥补八年之前发生的事情,只是让她能够有一个稳定的家庭,健康长大,这样子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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