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耳畔

　　傍晚，下了一下午的雨终于停了，大学城那一片儿也逐渐热闹了起来。

　　乔清淮坐在一家新开的火锅店里，冲刚进门的廖阅招了招手：“这儿呢。”

　　廖阅溜溜达达地走到乔清淮跟前说：“我哥找地儿停车去了，让我先进来。”

　　“这地儿停车是有点儿麻烦，我刚才也停了半天。”

　　廖阅在乔清淮对面坐下来，岔开话题道：“童姐不是让你少在外面吃饭吗？干嘛非得出来吃，我哥菜都买好了，在家吃多好。”

　　“可不是我不想去你哥那儿吃啊，”乔清淮给廖阅倒了杯水，解释说，“这店是你童姐的闺蜜开的，今天第一天营业，她让我俩过来给她捧捧场，无奈你童姐今天临时有事儿，只能我来了，但我总不能一个人吃火锅吧，这不就，想到你和你哥了么，谁知道赶上你过生日，巧了么不是，正好出来一起热闹热闹。”

　　乔清淮说着，从旁边的椅子上拎上来一个生日蛋糕放到桌子上：“你哥这人啊，嘴是真严，你过生日他也不早说，我这也没来得及给你准备礼物，就给你买了个生日蛋糕。”

　　廖阅美滋滋地把蛋糕拖到自己面前看了看，看完却抬眼对乔清淮说：“这也不是生日蛋糕啊。”

　　“啊？”

　　乔清淮愣了一下，赶紧倾身去看自己买的蛋糕。

　　“怎么不是啊？”他纳闷儿地打量了半天，最后指着蛋糕上的字说，“这不么，生日快乐，都写着生日快乐了，不是生日蛋糕是什么？”

　　廖阅拍了下大腿，嬉皮笑脸地来了句：“是你对我的爱！”

　　乔清淮听了，无语地甩了个白眼，笑着骂了句“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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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域进门的时候，乔清淮并没坐在自己的椅子上，而是猫着腰压在廖阅身上，好像在抢什么东西。

　　方域走过去，把乔清淮从廖阅身上提起来问：“怎么了？”

　　廖阅听见方域的声音，立马告状说：“哥，他抢我表！”

　　乔清淮愤愤地撒开手，跟方域吐槽道：“你给评评理啊，我说他这表挺好看的，让他摘下来借我戴一下试试，我看看我肤色适不适合，试完了就还他，结果啊，好说歹说，死活不肯给我摘，你说你弟是不是小气包？”

　　乔清淮一面说，一面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等着方域主持公道。

　　“哥你别听他的，他是土匪！”廖阅“回敬”完乔清淮，抬起屁股挪到里面的椅子上，空出了外面的位置让他哥坐在他身边。

　　方域坐下后，廖阅又回过头继续跟乔清淮掰扯，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谁也不让谁，直到锅里的菜和肉都熟了，才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

　　他们点的是鸳鸯锅，一半菌菇，一半番茄。

　　廖阅从菌菇锅里夹了一筷子肉放到方域的碗里说：“哥，你吃。”

　　乔清淮自顾自地往嘴里楦了两口，楦完突然“哎呦”了一声。

　　廖阅吓了一跳，还以为他烫着舌头了，没想到乔清淮瞪着俩眼珠子说：“差点儿忘跟我媳妇报备了。”

　　乔清淮说着，掏出手机给童初发了条语音：“媳妇，我到黄栗店里了啊，我和方域，还有廖阅，我们仨，开吃了。”

　　语音发过去之后，乔清淮又对着桌上的鸳鸯锅拍了张照。

　　廖阅看了不禁揶揄道：“淮哥，很有觉悟嘛，还知道报备呢？”

　　“那当然，优秀男友的必备素养，你不懂。”

　　“我怎么不懂了？”廖阅不服道。

　　“你个小毛孩儿，对象都没处过呢，懂什么懂？”

　　乔清淮话音未落，方域的电话忽然响了。

　　他拿起手机看了眼屏幕说：“我出去接个电话。”

　　“嗯！”廖阅看着他哥点点头。

　　方域出去后，廖阅不自觉地放慢了进食速度，他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吃着吃着，听见乔清淮说：

　　“我才想起来，你现在还喝着中药呢吧？牛羊肉不忌口吧？”

　　“淮哥，你知道我喝中药？我哥说的？”

　　“对啊，他之前跟我们打听哪个中医靠谱来着。”

　　“噢……这么回事儿啊，我还以为我哥是随便找的医院呢。”廖阅说完，回头往门口看了一眼，见他哥还站在外面打电话。

　　“哪儿能啊，”乔清淮往锅里下了点儿茼蒿，接着说，“你喝着感觉怎么样？”

　　“太难喝了，我在画室喝了一个多礼拜，好不容易给喝完了，结果今天上午我哥带我去复诊，又开了一个多礼拜的，我跟我哥说我好了不用再调理了，但我哥说，听大夫的。”

　　廖阅说完，又往门口看了一眼。

　　乔清淮见了抢白道：“你老看什么？怕你哥跑了啊？”

　　“我——”

　　廖阅刚想解释，就见一个长相明艳的女生在他们的桌边停了下来。

　　她把手里的玻璃壶放到桌子上说：“橙汁儿，鲜榨的。”

　　乔清淮跟廖阅介绍说：“这是你黄栗姐，这儿的老板。”

　　廖阅礼貌地叫了声“姐”，黄栗赶紧给他按下说：“别客气老弟，快坐下吃。”

　　黄栗说完，把乔清淮往里头赶了赶，然后自己在乔清淮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乔清淮像个监工似的，不客气地问：“你怎么还坐下了？想偷懒啊？”

　　“别贫，我有正事儿问你。”

　　乔清淮有些诧异：“什么正事儿？”

　　黄栗朝门外望了一眼，低声问：“你那哥们儿，有对象没？”

　　乔清淮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坏笑道：“我说你怎么坐下了，敢情是打这个主意呢？不对啊，你之前不是说不谈恋爱不结婚么？怎么着？后悔了？想处对象了？”

　　“后悔个屁，姐一个人过得舒坦着呢，要什么对象？”

　　“那——你管我哥们儿有没有对象干嘛？”

　　“哎呀，”黄栗指了一下在收银台旁边帮忙的女生说，“我妹看上了，让我帮她要个微信。”

　　乔清淮恍然大悟，瞄了一眼黄栗的妹妹问：“你妹多大啊？”

　　“现在大二，马上大三了，学舞蹈的，今天是被我薅过来帮忙来了，她就喜欢这种看着爷们儿的。”

　　乔清淮激动地拍了一下桌子说：“行！这门亲事我同意了！”

　　“你同意有什么用？”黄栗看了一眼门外，有点着急地问，“你这哥们儿的电话得打到什么时候啊？”

　　“你等他？没时候，你忙你的去吧，等会儿我把他微信推给你不就完了？”

　　“也行，那你跟他打个招呼让他加上哈。”

　　乔清淮闻言，爽快地冲黄栗比了个OK的手势。

　　黄栗离开后，乔清淮兴冲冲地跟廖阅说：“我有种预感，你哥跟这姑娘，没准真能成。”

　　廖阅沉着脸，冷声问：“你哪来的预感？”

　　“你看。”乔清淮冲门口扬了扬下巴。

　　廖阅转头看向门口，看见他哥正在门口和黄栗的妹妹聊天。

　　“你看你哥，跟人家聊得多热乎，你什么时候见过你哥这样？反正我是没见过。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对人家也有意思啊！”

　　廖阅听了，冷着脸“哦”了一声，没再接乔清淮的茬。

　　直到方域回来，廖阅才硬邦邦地开口道：“哥，我今晚不想回画室了，能帮我请个假么？”

　　“为什么不想回？”方域问。

　　“累了，懒得折腾了，明早回去，行么？”

　　方域扫了廖阅一眼，见他脸上的确有些倦色，便答应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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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了家门，方域随手按开了门口的灯，柔和的暖光洒落，晕染在空气中，铺展在地板上。

　　廖阅没有换鞋，而是一下子靠到了门口的墙上。

　　这一靠，屋内瞬间又变成了黑漆漆的一片。

　　他的后背不小心撞到了灯的开关。

　　方域等了一会儿，他以为，廖阅会重新把灯打开，但廖阅没有。

　　廖阅沉着声音说：“哥，我难受。”

　　“哪儿难受？”方域往廖阅身前站了一步，想伸手去开灯，可廖阅没给他让位置。

　　“哪儿难受？”方域又问了一遍。

　　廖阅干涩地说：“心里。”

　　方域听了，没再强迫廖阅开灯，他在黑暗中端详着廖阅问：“因为什么？说说。”

　　“因为你。”廖阅说着，突然扬起脸猛地将自己的嘴巴抵到了方域的唇上。

　　碰触到的一刹那，往日那些被他压抑住的情愫，一下子全都从心底喷涌而出。

　　他吻得又乱又急，丝毫不得章法，扭转间，还磕破了自己的嘴唇。

　　方域顿然明白过来，一把将廖阅推开。

　　廖阅却又追上去搂住了方域的脖子，他喘息着、颤抖着，在方域耳边轻声道：“哥，你能不能……别找女朋友了……我给你当女朋友，行不行？”

　　“胡说什么？”方域猛然挣开廖阅的手臂，主动拉开了和廖阅的距离。

　　廖阅觉察到了他哥的恼火，也不敢再上前去，他只能立在原地倾吐道：“我没胡说……哥，我喜欢你……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你能明白么，我每天都很想你，想见你，想抱你，想跟你接吻，想和你——”

　　廖阅话音未落，房间里突然亮了。

　　方域开了灯，廖阅瞬间被晃得慌了神。

　　他不想让他哥在这个时候观察他、审视他，他也不想看清他哥此时此刻的眼神。

　　所以他大着胆子，啪地一声，又把灯给按灭了。

　　那一刻，廖阅感受到了方域粗重窒闷的呼吸，他知道，他哥是在极力遏制着心里的怒火。

　　但他想，事情已经这样了，不如把该说的都说了吧，就算他哥今天气急了要动手，他也认了。

　　因而他挡在开关前，嗫嚅地问：“哥……我们……能不能试试？”

　　“不能。”方域斩钉截铁地说。

　　“为什么不能……不能……和男的？还是不能和我？”

　　方域冷声说：“都不能。”

　　这句淡漠的“都不能”，让廖阅的喉间泛起了阵阵苦涩，纵然早已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但他还是红着眼眶，执拗而失控地说：“没关系……没关系，哥，就算你对我不是那种喜欢，就算你在感情上不需要我，那，那其它方面呢？其它方面也没有需要我的地方么？哪怕只是……哪怕只是生理上的，我也愿意——”

　　廖阅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方域一把抓住了后颈。

　　“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方域哑声问。

　　廖阅的身子不由得抖了一下，他轻喘了口气，愣愣地点点头说：“知道，我知道，哥，我懂。”

　　廖阅说完，伸手就去解方域的皮带，一边解，一边在方域身前跪了下来。

　　他一心抑制着内心的紧张，却浑然不知自己会错了意。

　　方域见状一把将他拽起来，揪着他的后衣领给他丢进了卫生间。

　　廖阅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在地上，方域也没管，直接砰地一声关上了卫生间的门。

　　廖阅含着眼泪，茫然无措地在卫生间里立了一会儿，然后突然蹲下身，把脸埋在了臂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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