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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天旋地转,陶灼夭的后背重重砸在了地上,她的衣裳被冰冷的河水浸湿,刺骨的寒意刀一般刮着她的皮肤。
未等痛意过去,她强撑着羸弱的身体爬了过去。
潜星双目紧闭,胸前插着把石刃,面如金纸,鲜血淋漓。
陶灼夭的呼吸几乎要停滞了,她的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按在他伤口上,不断有温热的血涌出来。
她要疯了。
她崩溃地哭喊起来,“潜星,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为什么会这样,我不想这样的。有没有人啊,有没有人能帮帮我!”
寒冬腊月,这条河位置偏远,任凭她怎么喊叫,都没人过来。
心里防线彻底崩塌。
是她将幻境当真,杀了他,她是罪人。
陶灼夭眼眶通红,豆大的泪珠不停从眼中滚落,脸颊上染了潜星的血,“潜星,求求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要是你死了,我怎么有脸回去见澹月,干脆我也一头撞死好了。”
她语气决然,目光望向手边一块脑袋大的石头——
“咳咳。”
微弱的声音将游走在悬崖边缘的她拉了回来,陶灼夭灵台陡然一清,急忙弯腰附耳过去。
潜星气若游丝,“替我将石刃拔出来。”
陶灼夭手上全是他的血,她害怕地摇头,“我不行的,叫个大夫来吧。”
潜星抓着她的手指,断断续续道:“再不拔出来,我就、真的要死了。”
他越是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她越是不敢。
她呜咽道:“要是拔出来,血流得更加多怎么办啊。我要去叫大夫,呜。”
潜星不准,“你想被当成杀人犯抓起来吗。”
河边碎石滩上,孤男寡女,男人心口插着石刃,女人浑身是血,确实像个不折不扣的凶杀现场。
陶灼夭被唬住了,圆眼一眨不眨,氤氲着水汽。
时间争分夺秒过去,拔出石刃迫在眉睫。
她伸手握住柄端,粗砺的手柄摩擦着她的掌心,她难以想象这个粗糙迟钝的东西,是用了多大力气才扎进他的心脏。
一想,她的心脏也痛了起来。
“对不起......”她哭着说。
心口没了堵塞,留下个大窟窿,血液被心脏泵出来,像个小喷泉一样往外喷。
陶灼夭被溅了一脸血,眼前景象都覆了层血色。
血,好多血。
手腕被另一只冰冷的手抓住,潜星用最后一丝力气,将他们瞬移回了家。
脚刚沾到家里的土地,他便失去意识,高大的身体倒向她。
地板上,门扉上,鲜红的掌印触目惊心。
潜星是个比她高出一个头的成年男子,他压在她肩头,她膝盖就开始发软,两人一齐往前栽。
“对不起,我太没用了,呜呜。”陶灼夭坐在地上,眼泪断了线,打湿了衣襟。
门还开着,风冷,地上冷。
潜星的半条腿还挂在门槛上。
她不能让潜星就这样躺在地上,他的伤口还在流血。
双手穿过他的腋下,她咬紧牙关用力将他往里拖,终于把他的腿拖进来了。
把他抱到床上是不现实的,她只能将床褥和棉被搬到地上,然后将他挪上去。
她从药柜里拿了最好的止血散,还有许多瓶灵丹,一股脑灌进他的嘴里。
血液流出的速度肉眼可见放缓,最后止住了。
陶灼夭还没来得及高兴,便见潜星脸颊绯红,鼻息粗重。
她伸手触了触他的额头,烫得能够煮鸡蛋了!
他起了高热!
“潜星,潜星,能听见我说话吗?”她怕他一睡不醒。
潜星的眼皮动了动。
陶灼夭悬着的心微微放下,她得烧水给他降温。
夜里正是最冷的时候,温度低得可以冻死一头牛。
她身上还穿着落水时的衣服,在屋里给潜星上药时,被炭火烘干了些,走出来后衣服很快变得邦邦硬——衣服上残留的潮气凝结成了冰。
天上连个月亮都没有,她匆匆忙忙的没有掌灯,打水的时候没留意,水桶撞在了井的边缘,水扑了些出来,打湿了她的裙摆。
陶灼夭冷得一哆嗦,龇牙咧嘴地提着桶跑厨房去烧水。
潜星的寒热光靠药没那么快压下,烧完热水,她叠了块毛巾给他敷额头,又为他擦拭滚烫的手心。
凶险的一夜。
翌日,太阳照常升起,邻居的公鸡照样打鸣。
潜星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嘶。”
胸口开了个大窟窿,这感觉不好受,不同以外的小打小闹,这次的伤够他养个十天半个月了。
罪魁祸首正躺在他身侧。
她的眼睛肿成了核桃,眼下青黑,头发凌乱。
这种死里逃生的时候,他竟不合时宜地觉得,这样的她还挺可爱。
她的睫毛纤长,仿佛有蝴蝶在上面停立。
他忍不住伸出手,碰了下。
陶灼夭眼皮一跳,惊醒了。
潜星趁她没注意收回手,故作虚弱地痛吟一声。
“你醒了。”陶灼夭嘴巴瘪了瘪,眼泪水说来就来,“呜,我对不起你。”
潜星唇色惨白,他说不怪她,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差点丢了命,再怎么不怪,这事也不能就这么翻篇。
陶灼夭哭得更厉害了,她宁可他打她骂他,也不要听没关系。
如果她不是废人,也有灵力就好了。
最起码不会这么轻易被妖兽利用,伤害身边人。
她悔恨,自责,更觉得自己无能。
潜星拍了下她紧攥在一起的双手,仿佛看出她心中所想,“河底的魇兽道行颇深,连我都中招了,要是我早能察觉带你破镜,便不会发生后面的事了。”
陶灼夭听得出他是故意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她垂下头。
不幸落水,他救了她,她反手送他一刀。
细数起来,她恩将仇报,这叫她怎么能抬得起头?
“只是那块封印魇兽的石头,进了我心里。”潜星啧了声,“有点难办。”
陶灼夭不安道:“既然石头是封印,那石头上的魇兽会不会跑到你心里?”
潜星苦笑,指了下心口,“已经在里面了。”
陶灼夭急切地问:“还能取出来吗?”
潜星不语,但他的眼神回答了一切。
她感到一阵强烈的窒息,仿佛还沉在那条冰冷河流的河底,“对不起,疼吗?”
潜星专注地看着那双黑亮水润的眼眸,心想,这种感觉真好啊,全心全意被人挂念着,澹月一直以来也是这么爽的么?
他抬起手,想擦掉她的眼泪,牵动到了胸前的伤口,眉头蹙起。
陶灼夭紧张道:“麻沸散过效了么,我再给你上点。”
潜星浅笑,“没有用,是魇兽在啃噬我的心脏。幻境里,它认了你为主,你将它扎进我心里,而我只是它的寄生体。魇兽只有感应到主人的存在,才会安稳平息,否则......”
他顿了下,眼中流露出一丝痛楚。
陶灼夭听得胆战心惊,连忙抓住他的手,十指紧扣,“这样够近吗?”
潜星并没有回应她,只是手指微曲,他声音压得很低,“得□□交融才可。”
陶灼夭浑身僵硬,有股无名火从后脊直冲天灵盖。
□□交融......
是她想的那样吗。
这实在是个折磨人的选择题。
第一,身份摆在那儿,她是嫂嫂他是小叔子,于情于理,他们都不能做那样的事;第二,因果摆在那儿,她伤的他,妖兽入体可不是随随便便的小伤,如果放任不管,他会活活痛死。
她的脑袋快要爆炸了。
潜星闷哼一声,她担忧的目光追了过去,他仿佛痛到了极点,脖颈侧的筋脉跳了跳,却是怕她担心般强忍着不发出声音。
她的心脏也跟着抽了下。
叹了口气,她闭上眼,弯腰凑了过去。
心再硬的人,吻起来嘴巴也是软的,她试探地碰了碰,而后伸出舌尖,朝他唇缝扫去。
扣在腰间的手蓦地收紧,陶灼夭的惊呼被吞入腹中,吞咽声在寂静的屋中震耳欲聋。
潜星一只手撑在地上,有力的腹肌支撑着他半悬空的上身,他仰起头,下颌线线条分明,喉结略显急促的上下滚动,仿佛沙漠中行走多日,终于遇上甘霖的旅人。
陶灼夭舌根发麻,手拍了拍潜星的胳膊。
他很快放开了她。
她脸颊滚烫,口腔中还残存着他的温度,不敢抬起头,声音细若蚊蚋,“好、好点了吗?”
“...还有点疼。”潜星回道。
那怎么办,只能继续接吻了。
他们接了长长的,缠绵的吻,陶灼夭手脚发软,不知不觉间两人的距离越靠越近,她几乎是半坐在他身上。
坚韧的腹肌蕴藏着惊人的力量,难以想象那么一截腰,竟然承受了她的整个身体。
再继续下去,她怕绷着他的伤口,也怕发生无法控制的事,赶紧刹了车。
她的脑袋有点晕,说话含糊不清,像是醉吻了,“唔,真的,真的不行了。”
潜星听话地松开了她,声音有点哑,“好。”
他的脸色不像刚上岸时那么难看,嘴唇水红,面皮白皙,琥珀色的瞳仁清透摄魂,乌黑长发垂在身后,恍若一只刚吸饱精气的艳鬼。
陶灼夭不禁感慨造物主的神奇,明明他和澹月相貌并无二致,可却让人真切意识到,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她被烧到似的,立刻挪开了眼。
藏在袖中的双手绞在一起,她的心也成了根麻绳,“我该走了。”
澹月道:“你走吧,我一个人没事。”
说完,那副身体很应景的咳了几声。
陶灼夭眼皮跳了下,他这样让她如何能安心入睡。
“要不,我留下来陪你吧?”
她左看右看,门窗都关得紧紧的,她想留下来照顾他,但又怕万一澹月回来了,看见他们在一间房独处,解释不清......
潜星干燥温凉的手握住她的手腕,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他道:“别怕,澹月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的。”
陶灼夭这才抱了自己的棉被过来,在他旁边打了个地铺。
天色泛起蟹壳青,陶灼夭睁开眼,见潜星还在睡梦中,便没叫他,轻手轻脚地起身去厨房炖老母鸡,给他补身体。
过了约摸半个钟,她囫囵吃了点早膳,端着新鲜出炉的热腾腾的鸡汤到潜星房间,潜星却消失了。
地上只剩两床并排的床褥和棉被。
陶灼夭放下碗,跑了出去。
潜星重伤未愈,昨天连站立都困难,绝不会私自离开,一定是有人把他带走了。
她在脑海里疯狂挂搜有关他的记忆,会是谁,他的朋友,还是敌人?
越猜测心便越难安。
家里的每个房间她都找过了,没有找到潜星。
寒冬腊月,她急出一身汗,忽然听到小花园隐隐传出交谈声。
她长舒口气,放慢步子走过去,拐角的屋檐下,只看见潜星的侧脸,也不知他在和谁说笑。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能出现的人无非是——
心中浮现出一个名字,想到昨夜与潜星做的事,她有些心虚,竟调转脚步,生出了逃跑的冲动。
可来不及了,站在拐角后的人,已经用视线彻底将她攫住了。
“过来。”男人淡淡吐出两个字。
陶灼夭后脊一僵,昨天接了那么久的吻,今早起来照镜的时候,嘴唇还有些肿,不知道会不会被看出来。
她抿了下唇,有意识的收着下巴,慢慢走了过去。
她问:“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澹月的视线如有实质的落在她嘴唇上,陶灼夭心脏发紧,随后他抬起眼眸,神色冷冽,“快吗?已经过了一个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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