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闻闻

作者:风檐夜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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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5 章


      “早啊。”
      寒假过得很快,陈劭珣天天待在空调房里嘴巴都起皮了。他从姐姐那边顺了一只润唇膏,时尔开学时见到他时他正拿着润唇膏往嘴上涂。陈劭珣气血很足,唇色是健康的桃粉色,下唇略厚,唇珠饱满,和着动不动弯起的眼睛,天生一张笑脸。此刻他微张的嘴巴莹润晶亮,今天上学前绝对臭美夹了头发,活脱脱一副卷毛小狗样,讨好地看着时尔:
      “作业,快,给我抄抄。”
      时尔书包还没脱,对那张脸有一股捏住再往两边拉的冲动,但他忍住了:
      “不给。”
      陈劭珣想要的话会自己听,所以他自己会去扒拉时尔的书包。江文君从边上溜过来和时尔说话:
      “开学考试你复习了吗?”
      刚开学问这种问题有够阴,其实大家都是希望听到点口头安慰,所有十有八九都说没有复习,但时尔这种出了名的卷王只是轻轻推推眼镜说:
      “嗯,复习了,怎么了。”
      “.......”
      此言一出,江文君霎时间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攫住了自己的喉咙。他紧张地瞄了一眼旁边,陈劭珣正吭哧吭哧地从时尔书包里翻出了作业,和江文君目光对上,像偷腥被抓住的狐狸,慢了一拍,眨眨眼睛不好意思地冲他笑了一下。
      “.......”时尔很不着痕迹地用书挡住了他们对视的脸,说:
      “寒假作业是我们学校自己编的,开学考的题目就从上面摘,你现在看看后面的大题就差不多了。”
      “真的吗?”陈劭珣的脑袋又从书后拱出来,满目明媚地问时尔:
      “那我现抄岂不是刚好记住了。”
      一时间江文君忽然觉得压力小了不少,或许时尔也是这样想的,他捏住陈劭珣的后颈,将他的脸轻轻地调了个向:
      “嗯,看去吧。”
      孙旭成来得最晚,小胖子脚上那双球鞋极其有存在感,他将书包甩在座位上,两只白胳膊过来翻了翻陈劭珣桌上的作业,又推到一边:“不用抄,周夫春不收,他说他懒得查,有几个傻蛋会认真写暑假作业,反正写了老师也不改,你当他们都闲的,批一整本。”
      “时尔说开学考就从上面出题。”
      “哟。”孙旭成问:“稀罕啊,你什么还在乎起这种考试了?”
      “一边去,你不要带坏我,这个学期我要开始向良向善了。”
      “我带了羽毛球拍,你去不去打?”
      “...下节课呗?”
      他们说话间,时尔已经拿了份卷子出来写。虽然时尔人就坐在陈劭珣边上,却和他们之间有着一道泾渭分明得界限,谁也不搭理谁。
      一切都恢复了原始的秩序。
      时尔初三隔天回去时那三个人已经走了,地上有散落的瓜子壳和喝了一半的茶叶没收拾,小老太太搬了把椅子在门口坐着等他。她两只手插进口袋,脖子缩在外套里,耷拉着眼皮,双目失神地等着,老态很明显。
      ——自己不在家她就这副样子。
      时尔一时间又想起时广文要把奶奶带走的话,想起奶奶抱着小孙子的犹豫,就像时广文说的,他一个人生活也是可以的。
      他要这样一直绑架田淑英吗?
      时尔一言不发,像主人一样从田淑英边上径直拿过门边上的扫帚,将一点点将那一家人来过的痕迹扫掉,然后照常去桌前继续写作业。田淑英的脚步跟着他到了卧室,欲言又止后沙哑的嗓音只是问:
      “小时啊,中午吃了没有?”
      “吃过了。”
      都说大人和孩子之间打破隔阂的征兆是“出来吃饭”,但轮到时尔和奶奶这招好像行不通。那层纱一样的东西仍旧若有似无地拂在时尔脸上,好像迟来的叛逆期,蠢蠢欲动又瘙痒难耐。时尔明明知道她是心疼的,只是她不挑明,时尔就不会追问。
      拖鞋的趿拉声又远了,时尔听见顿号只后的拨号音。田淑英毕竟年纪大了,通话都开免提,哪怕时尔在房间里都能听见响。嘟嘟的忙音里,时尔感觉自己也被陈劭珣的傻气传染了,幻想田淑英是不是会心疼他,然后打给时广文,告诉他们她不会去了,然而电话接通,从话筒里骨碌碌滚了出来的确实陈劭珣的声音:
      “喂?他到家了吗,奶奶?”
      “哎。”田淑英应了一连串,像叹息,也像唯唯诺诺的道谢:“...谢谢你啊小珣,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儿奶奶。”陈劭珣说:“没什么照不照顾的,我也喜欢和他一块玩呢,你就当他是心情不好去我那散散心,我去奶奶家奶奶也会招待我呀,那他到我家我肯定也让他吃饱穿暖再好好地送他回来,你就放心把他交给我吧。”
      时尔走的时候只拿了钱,田淑英顶多知道他饿不着,但并不知道他会去哪儿。陈劭珣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和田淑英互通了消息。陈劭珣这通电话将时尔的幻想击碎,又轻而易举地将水搅混。
      虽然没有看到陈劭珣的表情,但时尔脑子里都是他书柜照片那张小小的、神气的脸。时尔握着口袋里的钱包,缓步走到门后挂着的背包,问田淑英:
      “时广文是不是离这边住得很远?”
      田淑英略一犹豫:“远、远得很,过来一趟要好几个小时。”
      “张燕的预产期是什么时候?”
      “今年七月份。”田淑英没想到还是时尔先提的这个话题,她的脸上有为难的笑:“到时候你放暑假,我就去搭把手,你要不乐意去你爸那儿住,就不和我去,到时候开学了我就回来了。”
      张燕要坐月子,家里已经有了一个要照顾的小孩,而刚出生的婴儿离不开人,视她为免费保姆的时广文和张燕会放过田淑英吗?
      “奶奶。”时尔看着她僵硬又愧疚的笑,很想像陈劭珣一样问:是我让你为难了吗?但那样单刀直入又带着热腾腾的真心不是时尔的作风。他沉默片刻,似是一语双关地问道:
      “你是自己愿意去的吗?”
      她怎么会不愿意呢?就像她对着自己这个被父母双方抛弃的孩子束手无策一样,她也会对那个未出生的孩子束手无策。他只是想借着这个问题问田淑英,照顾我是不是也并非处于你所愿?
      田淑英叹了一口很长的气:
      “都是家里人...不能不管啊。”
      家里人听起来很剥离,不能不听起来很勉强。
      考完试的天很蓝,万里晴空像滤镜调出来的颜色,刺眼得发白。刚开学的节奏没有那么紧迫,靠近中午人都懒洋洋的。时尔难得地走了个神,直到羽毛球球拍凌空划破空气得声音响彻教学楼。那一瞬间他恍惚了一下,好像感官被剥离,回过神来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位置上,教室里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而那些人全都离他很远。
      “哎,时尔。”
      陈劭珣却不知道为什么没走,他没有去和孙旭成打羽毛球,而是冲自己招手:
      “过来。”
      时尔梦游一样地飘了过去,问他:“干什么?”
      陈劭珣坏笑着给他使眼色:
      “你看那边。”
      时尔顺着陈劭珣手指的方向往教学楼后面看,草坪上徘徊着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女孩从背后搂抱坐着的男学生的脖子,一只手摸着他的下巴,亲亲他的耳尖,然后捏着,嘴唇就亲了上去。
      他们的头摇摇摆摆,碰在一起的距离弹来弹去,陈劭珣的视力好,从三楼看下去也看得清他们动的不止是嘴唇。日光晒得陈劭珣耳尖发烫,他略微收了收目光,有点不好意思:
      “...狂野男孩和狂野女孩。”
      时尔偏过头看他,陈劭珣又涂润唇膏了,在洗旧的天下显得像果冻一样晶莹发光,看起来很甜。陈劭珣的脸在时尔眼里只抽减成一道轮廓,啧啧感慨的声音很不真实:
      “胆子也太大了,办公室也靠着这边窗户啊。”
      时尔没说话。
      陈劭珣很快发现那双反光下的镜片在发呆,目光很痴。他听说平时总是规规矩矩的人犯起痴起来是很了不得,于是连忙抬手虚虚地盖在时尔眼镜前:“不行,你别看了,魂不守舍的,别学坏了。你可不能早恋啊我和你说,我都不敢想你要是也这样还得了。”
      时尔问:“那你呢。”
      他还敢问。陈劭珣想起上次被他骗了一次表情就冷了下来,神色充满了警惕性:“你别又想套路我,同样的小把戏你只能玩一次知道吗,你现在在我这里一点信用都没有。”
      时尔好像还没缓过神,他用力挤了挤眼睛,终于看清了背着光的陈劭珣,笑了笑没说话。
      下学期还是照常补课,虽然上学期的课对陈劭珣起效甚微,但新学期新气象,陈劭珣真的打算从头来过了。
      当然,时尔觉得他如果没有把波比一起带过来的话,此番宣言的说服力可能会更强一点。
      “听不懂。”陈劭珣难过地吃完了一整碗小鸡炖蘑菇和炸茄盒,擦干净嘴洗完脸原本打算再整理一下刚刚老师讲过的内容,但身子一趴到沙发上就困了。这实属人之常情,好比上课的桌子就是比晚上回家的床显得好睡,旁边放着物理化学生物笔记的沙发也比屋子里的床催眠。
      陈劭珣发饭晕发得整个人都软绵绵的,对着面前时尔岿然不动的背影伸手指戳了戳:
      “你拉一下客厅窗帘。”
      时尔站起身,拉上窗帘,他来来回回的影子遮住了光,陈劭珣舒服地展了眉头。波比挤在陈劭珣腰和沙发之间的缝隙里,一人一狗睡得很安详。
      时尔写完笔记,又去厕所洗了把脸,没擦干净的水珠从下巴蹭到领口。他在沙发边坐下,张开手指,在陈劭珣的眼前挥了挥。
      陈劭珣没有反应。
      时尔凑得越来越近,他看到陈劭珣脸上的小绒毛,看到他睡得四仰八叉的额发,闻到不知道是他还是自己身上干净水珠的清凉气味,最后一把摘掉眼镜,毫无征兆地对着陈劭珣的嘴唇靠近。
      波比的耳朵顺着声响动了动,却没有睁开眼睛。
      我都不敢想你要是也做这种事情得是什么样?
      就是这样。
      时尔欺身,又挨着他的嘴唇挺肩蹭了蹭。他的嘴唇挨上去是什么感触,什么味道,睡着的呼吸是什么温度。时尔从嘴唇的触碰里拼凑出一个离他很近的陈劭珣,没有不情愿的陈劭珣,愿意给他肢体接触,能够填补他现在空白感觉的陈劭珣。
      巨大的满足感压迫了他的呼吸,那天陈劭珣被晒得发白的轮廓被填满,滚烫又真实。
      好柔软,润唇膏的味道。
      时尔的呼吸声似无,撑起身体的手臂发着抖,心跳砸得他胸腔都产生了疼痛的错觉。超出荷载的感觉让他的脸上失去了表情,只是眼眸低垂,目光如一片阴影笼罩在陈劭珣那张一无所知的脸上,长久地看着他。
      ...原来做坏事的感觉是这样的。时尔无声地喘息着打量他,克制住自己想再用手触摸他脸颊的冲动,平静又空落地想:陈劭珣知道了肯定要恨死他了吧?
      他的初吻没办法留给什么真命天女了。
      陈劭珣以后的女朋友也要恨死他了吧?
      时尔假装遗憾地戴好眼镜,又背过身在木桌茶几面前重新坐好,从笔记的中断点继续往下写。他不知道陈劭珣是什么时候睡醒的,时尔感觉自己的肩膀被戳了戳,回过头发现陈劭珣的脸上发着懵,刚醒时的眼睛里有红血丝,显得有点委屈。
      “时尔。”陈劭珣脸上还印着沙发的红印,不太清醒地拿手背用力抹了抹嘴,问道:“我睡觉的时候波比是不是凑我脸上来了。”
      时尔的声音在笔尖之下显得有点影影绰绰,殊不知那是心跳顶到嗓子眼的紧张:“...怎么了?”
      “它好像趁着我睡着的时候跑过来舔我嘴巴了。”陈劭珣的脑袋还发胀,一把抓住波比的前爪,将他拎到沙发角严肃教训:
      “坏狗,是不是你干的好事?我下次再也不带你来了。”
      立正的小狗呜了呜,湿漉漉的鼻子拱了拱主人的手心,眼睛倒映着陈劭珣背后,正深深望着它的时尔的身影。
      时尔扶着眼镜,将它接到自己臂弯里,竟然笑了笑说:
      “你不要怪他。”
      他从学期一开始就不受控制地、发痴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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