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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舟渡河,民心定鼎
跪在地上的信使浑身一颤,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亚麻布衣,他几乎不敢抬头,声音艰涩地挤出喉咙:“回禀王妃……西岸粮道,三日前已被彻底冲毁。洪水围困,三村百姓……已、已断粮数日,全靠采摘野果和……和观音土充饥。”
话音未落,殿内空气骤然凝固。观音土,那不是土,那是绝望。
“混账!”一旁的宫廷总管脸色煞白,厉声呵斥。
“此等大事,为何今日才报!”
信使抖得如同风中残叶:“洪水汹涌,小人……小人也是拼死才将消息送入王宫,沿途的信使站,早已被大水吞没……”
丁薇的眼神冷得像尼罗河冬日的寒风。
她没有理会宫廷总管的震怒,也没有追究信使的迟滞。
战争机器已经开动,明日就要出征赫梯,此刻的王都,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东岸的誓师台,谁会去管那被洪水遗忘的西岸角落?
可她会。
“开王宫侧仓。”丁薇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宫廷总管大惊失色,连忙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王妃,万万不可!侧仓储粮乃是战备物资,需法老王手谕方可动用!您……您这是违制!”
丁薇缓缓转过身,凤眸直视着他,那眼神平静无波,却比任何怒火都更具压迫感:“人都要饿死了,规矩是用来救人的,不是用来杀人的。立刻,马上,调集宫中所有还能用的小舟,装满麦饼和粥,随我亲自去西岸。”
她甚至没有用“本宫”的自称,只用了一个“我”字,却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威严。
宫廷总管张了张嘴,看着她那双毫无退让的眼睛,最终颓然地躬身:“是。”
半个时辰后,王宫的侧门悄然洞开。
数十名宫女提着裙摆,在丁薇的带领下,将一筐筐麦饼和一桶桶热粥搬上颠簸的小舟。
丁薇脱下了繁复的王妃长裙,换上了一身利落的劲装,第一个踏入了浑浊的积水,亲自稳住舟身。
当拉美西斯得到消息,带着一队亲卫匆匆赶到西岸渡口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洪水依旧浑浊,带着泥沙和腐烂的气息。
他的王妃,埃及的共治者,正赤着双足站在及膝的泥水里。
原本精心梳理的发辫已经散乱,几缕湿发紧贴在她光洁的额角和脸颊。
她一手扶着小舟,一手将一碗热气腾腾的麦粥,稳稳地递到一个瘦骨嶙嶙的孩童手中,声音温柔得能融化坚冰:“慢点喝,别烫着,锅里还有很多。”
她的周围,是上千名面带菜色、眼神麻木的灾民。
可当他们接过食物,看到这位传说中美丽而威严的王妃竟与他们一同站在泥水里时,那麻木的眼神里,渐渐燃起了名为希望的光。
拉美西斯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他见过她在神庙中的圣洁,见过她在王座上的威仪,却从未见过她如此狼狈,也从未见过她如此……耀眼。
他沉默地走上前,脱下身上那件象征着法老荣耀的深红色披风,不由分说地将丁薇从头到脚紧紧裹住。
丁薇抬起头,看到他深邃眼眸中翻涌的复杂情绪,有心疼,有震撼,更有她读不懂的炙热。
“你……”她刚想开口,拉美西斯却已转过身,面对着随行的军官,声音低沉而威严,传遍了整个河岸。
“传我的命令。全军出征前,每支百人队,抽调五人,即刻前往西岸三村,协助民众清淤排涝,重建家园。告诉他们,法老的军队不仅要战胜外敌,更要守护好尼罗河的每一个子民!”
此言一出,在场的军民无不震动。
这不仅是一道仁慈的命令,更是一步绝妙的棋。
军队助民,既收拢了民心,又让法老的武装力量,在出征前夜,如水银泻地般,悄无声息地渗透到了王都的每一个角落。
次日黎明,天际泛起鱼肚白。
巨大的御用王舟如同一座移动的金色宫殿,缓缓驶离王宫码头,向着东岸的誓师台而去。
按照埃及最古老的礼法,出征誓师,唯有手握生命权杖的法老,方可登上王舟,接受神祇与万民的祝福。
王妃,理应留在王宫,为他祈祷。
然而今日,所有人都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丁薇,身着一袭银光闪闪的鳞甲战裙,头戴象征王权的乌雅丁双羽冠,与拉美西斯并肩立于舟首。
晨风吹拂,吹动她身后火红的绶带,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
“我非随行。”她的声音借助神官的法器,清晰地传遍了两岸。
“而是共征。尼罗之水承载我二人之身,亦将承载整个埃及的命运!”
岸边,闻讯赶来的百姓黑压压一片,从最初的惊愕,到瞬间爆发出的雷鸣般的欢呼。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王妃,她不是法老身后的影子,而是与他并肩作战的刀锋!
就在此时,东岸最高的伊西斯神庙顶端,大祭司伊西斯亲自现身,她高举双臂,用力敲响了那面百年未曾动过的巨大铜铃。
“当!当!当……”
九声长鸣,雄浑而古老,穿越时空而来。
那是只在传说中出现过的最高礼赞——“双神临凡”之礼!
誓师台上,气氛庄严肃穆。
大将军塞提手捧一柄镶嵌着蓝宝石的黄金剑,正准备依照传统,将其献给唯一的君主拉美西斯。
“等等。”
丁薇却抢先一步,从怀中取出一物。
那是一枚古朴的青铜兵符,上面刻着荷鲁斯之眼,散发着森然的威势。
正是昨夜,伊西斯亲手交给她的“王室监军印”!
此印传说唯有获得神祇认可的共治者,方可持有。
她将兵符郑重地交到拉美西斯手中,朗声道:“此符,镇的不仅是三军之心,更是流言蜚语。从今日起,埃及再无‘双王虚名’之说!”
拉美西斯看着她眼中闪烁的星光,心中涌起万丈豪情。
他接过兵符,与黄金剑一同高举过顶,向着苍穹与尼罗河,向着他麾下的十万大军,发出雄狮般的怒吼。
随即,在万众瞩目之下,他亲手为丁薇系上了那条唯有最高统帅才有资格佩戴的军权红绶带。
“轰”的一声,台下所有将士,包括塞提在内,尽皆单膝跪地,用剑柄敲击着胸甲,发出震天的巨响。
“双王护国!战无不胜!”
贵族席间,哈索尔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她不动声色地对身边的几位大贵族低语:“听说了吗?王妃殿下已通过秘密渠道,联络了南方的努比亚盟部。只要赫梯大军敢南侵一步,三万努比亚黑盾军,七日之内便可抵达边境,直插敌军后路。”
这自然是丁薇授意的虚张声势,但效果却立竿见影。
那些原本还在犹豫,甚至主张与赫梯议和的贵族们,脸色瞬间变了。
他们再不敢有丝毫退让之心。
晚宴之上,气氛热烈。
一名满脸风霜的中层军官,主动端着酒杯走到丁薇面前,眼神里满是敬佩与激动。
“王妃殿下,我的母亲曾对我说,女人也能拿起盾牌,守护家人。我一直以为那只是一个故事。直到昨天,我亲眼看见您站在泥水里为我的同乡分发粮食,今日又见您登上王舟,与法老王共赴国难,我才终于相信,这世上,真的有这样的女人。”
丁薇举起酒杯,与他轻轻一碰,杯中醇厚的葡萄酒泛着宝石般的光泽。
“你错了!”
她微笑着,目光却扫过全场战意高昂的将士们:“你们手中的剑,才是这个时代最真实的神谕。”
夜色渐深,喧嚣散去。
归航的王舟上,只余下拉美西斯与丁薇二人。
尼罗河的月光如同一匹柔软的丝绸,铺满江面。
丁薇靠在他的肩头,卸下了一日的锋芒,声音里带着一丝倦意。
“你说,他们是不是觉得,只要把我们两个人分开,就能将我们各个击破?”
拉美西斯握紧了她的手,指尖传来她肌肤的微凉。
他将她揽得更紧了些,低头在她发间印下一吻,声音低沉而肯定。
“可他们忘了,你来了之后,我才真正成了法老。”
话音未落,远处夜幕下的芦苇丛中,一艘不起眼的渔舟悄无声息地调转了方向,舟上的人影一闪,迅速消失在黑暗里。
片刻之后,一份加急密报被送往了西岸深处那座戒备森严的阿蒙神堂——“双王情笃,军民归心,大势已成。”
回到寝宫,丁薇褪下那一身荣耀的银鳞战裙,正准备换上舒适的便服。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战裙之上,银色的甲片熠熠生辉,每一片都由最坚韧的丝线紧密编织而成。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划过裙摆边缘,动作却猛然一顿。
那是一种织工才有的、深入骨髓的直觉。
在最不起眼的一处收边,一根丝线的打结方式,与整件战裙的华美风格相比,显得异常突兀,甚至有些……拙劣。
丁薇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
她拿起那片裙角,凑到烛光下仔细端详,指尖在那枚小小的线结上反复摩挲。
这绝不是王宫织坊大师的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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