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鸟双飞

　　第二天下午就要放假了，最后一节课上，两人懒洋洋地靠着椅背。冷扶阎反复抓起肖张搭在大腿上的手看表，又放回去，动作没停过。直到还剩十几分钟，他索性十指相扣地握住肖张的手，直接放在桌上——这样想看时间瞟一眼腕表就行，也懒得松开了。其实这事冷扶阎没少干。
　　“还有几分钟？”冷扶阎身后的女生用笔轻轻戳了戳他的背问。
　　冷扶阎没回头，目光仍盯着黑板，只漫不经心地反举起肖张的手向后示意。
　　过了一会儿，身后传来小声的：“OK～谢谢～”
　　冷扶阎这才把牵着手放回桌面。
　　下课铃响，两人谁也没松手。他们把书包往肩上一甩，一路狂奔穿越人海，从校园冲上天桥——
　　“你丫不怕脑震荡吗？”因为肖张头上有伤，冷扶阎没跑很快，反倒被肖张拽着快步踩石梯冲上天桥。
　　“满腔激情让我无所畏惧！快！勇往直前！带你远走高飞！呜呼～！”
　　“什么～！你要带他私奔～！”刚和班里几个女生走上天桥的叶全好，望着从身边狂奔而过的两人笑着大喊。
　　两人同时笑起来，没回头：“谁啊？”
　　“叶全好。”冷扶阎想起肖张提过这名字。
　　“喂～！传下去！高二一班的冷扶阎和肖张要私奔了！”已走到天桥中央的周茶卓接力喊道，但他们也被这两人超了过去。
　　“他俩是要上天——！呜呼——！”天桥下方传来已经坐上米丽电瓶车的玉灵霜的喊声。
　　“我也要上天——！呜呼——！”采进也跟着喊。
　　肖张嘴角上扬，拉着冷扶阎一直跑、一直跑——心想：好吧，都激动坏了！
　　他们寝室没几个人拉行李箱回家，他和肖张就是，一身轻巧。
　　冷扶阎被肖张牵着上了楼。来到沙发前，他把肩上的书包往沙发一扔，肖张也把书包甩上去。下一秒，冷扶阎顿了一下——肖张转过身，勾住他系在腰间的校服外套稍稍用力，将他拉近一步。
　　两人面对面，嘴角扬着，对视两秒。肖张垂下视线，低头不紧不慢地解开他系在腰上的校服，随手放在身旁沙发上，这才缓缓抬眼，双手捧住冷扶阎的脸。
　　冷扶阎眼神怔了怔。
　　肖张咬唇微笑，双手拍了拍冷扶阎的脸，望着近在咫尺、唇红齿白的脸蛋，喉结动了动。想亲他的欲望越来越强烈，控制不住地单手掐住冷扶阎的脸，将他的脸转向一侧，在下颌角上“啵～”了一下，又在白净的颈侧“啵～”了一下，才满意地放开。
　　冷扶阎止不住地勾着嘴角，笑容灿烂明媚，转过头看肖张：“你很兴奋。”
　　“对，就差兴奋到起飞。”肖张扬起嘴角。话音刚落，冷扶阎就抓起他一只胳膊，抱起他一条腿，将他扛上肩。
　　“噗～”肖张笑了。
　　他被扛进房间扔在床上，冷扶阎也向后一倒躺下来。但肖张立马蹬掉鞋从床上爬起，整张床弹了弹。冷扶阎舒服地盯着天花板，没看肖张在干什么，只听见拉抽屉的声音。不一会儿，房间里响起动感激昂的音乐。
　　他笑了笑，可下一秒肖张就双手架着他胳膊把他拖上床：“快蹬鞋！”
　　他毫不犹豫蹬掉鞋。两个人跟着音乐在床上蹦起来，玩起了蹦蹦床。肖张手上还拿着个一闪一闪的星星——是个巴掌大的低音炮。放的是肖张歌单里的歌，冷扶阎才明白刚才肖张关抽屉后安静那会儿是在连手机。
　　床弹力并不好，两人蹦得不高，但蹦得欢。肖张甚至闭眼甩头晃脑，沉浸音乐中。
　　“噗嗤～”冷扶阎忍不住伸手拍拍肖张的脸蛋，“嘿，嘿，悠着点～！”
　　肖张看着他笑。音乐切换到舒缓节奏，他牵起冷扶阎的双手。
　　“听我的，左，右，左，左右左，向前一步～”
　　冷扶阎依言上前，两人却撞在一起，脑袋磕了一下——因为他们是面对面，同时上前。他们都被自己逗乐，冷扶阎笑着退了一步。
　　“mua～”冷扶阎得意地对肖张撅了下嘴。
　　肖张笑了笑，不回避他的视线，紧紧盯着他眼睛，又开始动起来。这次他没喊节奏，两人却异常默契地配合起来。床一直“嘎吱嘎吱”响，动作僵硬得像僵尸转了两圈。发现冷扶阎要让他下腰，他毫不犹豫配合后倒，却瞬间失去支撑——中计了，冷扶阎根本没想扶他，而是将他放倒在床，自己也跟着倒下来。
　　两人一起倒在床上，床沉了一下——塌了。
　　“哦豁～”冷扶阎愣了一下，抬起枕在肖张肩上的脑袋。
　　“噗～”肖张笑了笑，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伸手探进冷扶阎发丝，将他额前碎发往后撩了撩，“顺其自然～顺其自然～”
　　“有够疯狂的。”冷扶阎也勾嘴一笑，露出整齐的白牙，接着抱起肖张的胸膛，在他胸口亲了一下，转身将脑袋枕在肖张肚子上，又夺过肖张手上的“星星”。床塌后肖张关了音乐，冷扶阎按了下小按钮，悦耳舒心的音乐再次响起。几秒后，他又按了一下，音乐关上。
　　见冷扶阎正举起“星星”细看，肖张笑了笑，伸出一只手在他下巴上漫不经心拍了两下，也伸长腿。
　　接下来，两人伸着修长的腿惬意躺着。过了半分钟，肖张才问：“你跟马熊怎么解决的？”
　　冷扶阎放下还举着的手，随意搭在床上：“他说今晚约我，不过现在还没信。”
　　两人望着天花板躺了一会儿，肖张沉思道：“你打算怎么对付？他有两个亲哥。高一上学期，马熊和当时高三一个男生闹矛盾，那男生就被他两个哥带人在校外堵了，腿挨一棍骨折了。他肯定会叫两个哥带人堵你。”
　　“放心，没有什么是钱不能解决的。他想堵我，我就让他看看到底是谁堵谁，吓破他的胆，以后见我都绕道走。”
　　肖张一听笑了，过几秒才说：“唉，其实摇人也不难，交给我吧。”说着，漫不经心捏冷扶阎下巴玩的手伸出一根手指，用指腹在他下唇轻轻敲了两下，最后停留在他唇上。
　　冷扶阎顿了一下，勾勾嘴角，一只手轻轻抓住肖张触碰自己嘴唇的手，缓缓移开，放在自己心口上：“哦～说说你打算怎么做？”
　　“一通电话就能解决的事。”肖张说。
　　“这么嚣张？”冷扶阎笑了。
　　“等着吧，哥罩着你，相信我。”肖张也笑。
　　“啧～”冷扶阎松开肖张的手，又在他手背上捏了捏，“想造反吗小小肖？我说过我要罩着你的。”
　　这时他耳边突然“咕噜咕噜”响了一声——是枕着的肚子在叫。他没忍住笑：“饿了？”
　　“嗯，有点饿了，走吧出去吃火锅～”
　　“那还犹豫什么。”
　　冷扶阎立马坐起来，肖张笑了笑。
　　他们迅速穿鞋出门。不到十分钟，肖张就带他到了热闹的商业街，进了家叫“好妈妈自助火锅”的店。吃火锅时，马熊加了他好友，约晚上九点，地点森林公园——
　　“操～！”见冷扶阎终于出现，马熊憋着的气终于能撒出来了，“你他妈能不能准时点！老子等你半个钟头了！这林子全是蚊子你不知道吗！”
　　“喂喂喂～实在不好意思，想着揍你不用出汗也不费事，所以我洗完漱又洗了个澡才来。不过咱俩是来约架不是来约会，你被蚊子咬关我什么事，未免太暧昧了。”冷扶阎停下脚步，看着他勾嘴角，双手插兜不屑道。
　　“你妈个烧杯，恶心——”马熊咬牙切齿，“你和肖张是不是死玻璃我不知道，但我不是，我可没你俩这么令人作呕，嘿嘿～”
　　两人隔着两米。冷扶阎面无表情看着他，眼里寒光冷冽。马熊被盯得有些不寒而栗，感觉站在面前的是个疯子，仿佛下一秒什么都干得出来。但这时林子里蹲着的人已经围了上来。
　　冷扶阎扫了眼树林里围成一圈的人，勾嘴角看马熊：“我不明白，你说不是单挑吗？”
　　“哼，老子今天就是来收拾你的。还以为你当缩头乌龟不敢来了。叫你目中无人，接下来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马熊一边得意说着，一边退到大哥身后。
　　大哥挥了挥手中的棍子指向他，眼神轻蔑地勾嘴角：“听说你很拽啊～”
　　话音刚落，他就发现周围情况不对——有好几个人从山坡后方出现，站在上方不远处的坡上，同时他们身后也有人走过来。等反应过来，才发现他们反被包围了。
　　对方只有十几号人，但除了与马家两兄弟对峙的那位，其他个个用花头巾覆面，只露一双犀利的眼睛站在黑暗中，跟悍匪一样。他们差不多每人手上都拿着棍子，有的扛在肩上，有的漫不经心敲打手心，一副迫不及待想揍人的样子。马熊这边虽然二十几人，但一半是找来撑场子的，除了膘肥体壮虎背熊腰的两兄弟，其他个个矮小瘦弱。双方实力悬殊一目了然。
　　“哎呀哎呀～没想到我家少爷这么有魅力～”米子走到冷扶阎身旁，抬起胳膊肘搭在他肩上，压了压，撑着肩，对眼前人轻蔑一笑，“就是你们这几个泼皮盯上他～？”
　　听说话人年纪明显不同，马虎沉默起来，犹豫着缓缓放下指着冷扶阎的棍子。但冷扶阎突然抓住木棍，一脚踹在他肚子上。
　　马虎胳膊腿没马熊粗壮，但身材魁梧，比冷扶阎还高一点。身体失去平衡向后倒时，把站在身后的马熊也撞倒在地。
　　米子眯了眯眼，在冷扶阎踹人时，已将胳膊从他身上移开。
　　“啊——！”倒地后，马熊腿上挨了一棍，顿时抱腿惨叫。马虎想爬起来，但棍子下一秒就抡在他腿上。
　　见两人倒地吃痛打滚，马虎那几个兄弟大眼瞪小眼，没人敢上前。他们跟马虎来本想给对方下马威，可现在情况有变。这些蒙面人不知什么来路，一看就不好惹，真打起来吃亏的肯定是自己人，他们可不想白白挨揍。
　　冷扶阎居高临下盯着坐在地上的两人，眼神宛若藏着一把无形的刀，语气带着怒意：“服了？”
　　两人都不服气地瞪他，却又不敢怎样。
　　冷扶阎面无表情紧紧盯着他们，咬了咬牙，沉默几秒后，伸出一只手指了指马熊，又指指马虎，然后蜷起食指握紧拳头：“滚！”
　　听对方没打算进一步追究，他们顿时松了口气，赶紧扶起地上两人。森林公园全是松树林，脚下布满松针，下山坡的路被前后堵住，他们就迅速从光秃秃的松针地毯滑下山坡。有几人连续滑倒好几次站不稳，索性破罐破摔直接坐地上，用屁股滑下去——
　　“噗哈哈～这年头还能见到小学生打架真是有趣，”看着落荒而逃的一伙人，米子没忍住笑起来，“啧～太不团结了啊～”
　　“怎么～没打起来让你很失望？”冷扶阎扭头看他，“还有我们是高中生。”
　　“那倒不是～一个个细得跟猴似的～我一个甩十个多没意思～”米子一脸无聊，“走吧～他们估计魂都吓破了～我们这儿有个说法～吓破魂的小孩会吃饭不香还长不高，得用鸡蛋滚一滚才行～”
　　冷扶阎愣了一下，跟着米子往回走，小声道：“切～真的假的，骗小孩的吧～”
　　“不信你回头看看～说不定他们的魂就站在身后～”
　　冷扶阎整个人一怔，全身汗毛瞬间竖起：“靠～让开我要走前面。”
　　他毫不迟疑挤到米子前面，快步走向肖张。
　　“噗～喂我说少爷原来你怕鬼啊～”米子乐了。
　　“是，你笑吧。”
　　“噗嗤～！”没想到冷扶阎来这么一句，米子顿时没绷住。
　　肖张看着被米子逗得快速朝自己走来的冷扶阎，笑了笑。几秒后，冷扶阎手里还拿着夺来的棍子走到他跟前，他忍不住伸手轻轻拍了拍冷扶阎的头。
　　不到十分钟，他们就全从森林公园下来了——
　　“晚安——各位亲们——”
　　“晚安——”
　　他们两两坐上一部摩托车，互相道别后，挥舞着手上的彩虹头巾，骑着摩托车潇洒离开。都是米子和方帕的好朋友。
　　“晚安了，我的好孩子——”裹着紫色蕾丝头巾、露出一双媚眼的女人回头对他俩说了一句，接着搂紧身边用黑头巾覆面的爱人，他们也离开了。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两个人——
　　“好玩吗～？”米子拉下蒙面的头巾对冷扶阎笑了笑，接着轻轻扯下同样遮住方帕半张脸的花头巾，在他嘴上亲了一下。
　　转过头看见这一幕的冷扶阎愣了愣——
　　双唇一碰即分，方帕揉着米子的脑袋笑了笑，看了眼冷扶阎，放下手。
　　“人家小孩还在呢～”
　　米子转过身，手自然搭到方帕肩上，冲冷扶阎得意地挑眉：“看什么看，我俩亲着呢～”
　　冷扶阎顿了顿。
　　“啧～”
　　他正准备移开视线，一只胳膊突然搭上他的肩。他看向身旁的肖张，下一秒，肖张搭在他肩上的手按住他的头，两人的额头碰在一起。肖张微微错开脑袋，轻轻贴上来——在覆盖住他嘴唇的瞬间，他浑身血液涌上头顶——
　　不知是不是自己脑袋一热，在肖张抬头下一秒，他反手抓住肖张后颈，也隔着头巾在肖张嘴上用力亲了一下。
　　接着，米子见冷扶阎得意地勾着嘴角看向自己，也“啧～”了一声，对肖张无奈地摇摇头：“你就惯着他吧～”
　　两人骑上摩托车，潇洒离开。冷扶阎这才将目光移回肖张身上，伸手扯下将肖张鼻子以下半张脸蒙住、系在脑后的头巾。
　　肖张看着他笑了。
　　头巾是他们出发时在超市买的。原因是刚才风格姐姐说她想要神秘些出场，大帆哥哥就带她去超市买头巾。他们觉得好玩，也跟着进去选。肖张的绿头巾是冷扶阎选的——当时这家伙一脸坏笑，肖张看破不说破。
　　“他们很酷。我想我们长大了也差不多，我和你，还有代辰星他们几个。”
　　肖张笑了笑：“嗯，或许他们就这么想的，说看见我们就像看见他们年轻时候一样。”
　　“你要让粉毛听到，他估计会反驳：说什么呢～我才三十出头～我还年轻呢～”
　　“噗～”肖张听冷扶阎学米子软绵无力的语气，顿时乐了，“我就打个比方。”
　　“我知道，”冷扶阎勾勾嘴角，接着咬了咬唇静静盯着他，过了几秒，才撇撇嘴道，“好看极了。”
　　“头巾吗？”肖张笑了笑，“最好是这样。”
　　冷扶阎无辜地点点头，看着他认真说：“不只是头巾，你挺好看的。”
　　肖张轻轻扬了一下嘴角，伸手在冷扶阎脸上轻轻扇了一巴掌，然后转身上了停在一旁的小电瓶，歪头道：“大哥请上车，小弟这就为你保驾护航。”
　　冷扶阎笑了笑，立马坐上车抱紧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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