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谈心(上)
乔桉屿垂头丧气地回到班里,见几乎所有人都围在林澈周围。
语文课代表哭得鼻头都红了。
众人回头,见是乔桉屿,默契地给他让开一条路。
乔桉屿走到林澈面前,先是拍了拍语文课代表的肩以示安慰,说:“别哭了,这都怪我。”
他说完给林澈鞠了一躬,说:“对不起,也对不起大家,若不是我,你不会被撤职,大家也不会退出这次竞赛。”
“全都是我的错。”
良久的沉默后,数学课代表小声说:“其实,参不参加理科竞赛对我们文科班来说意义不大,只是想全面发展而已。高一的时候,我们出过一次风头,已经满足了。”
所有人点头。
一个男生问:“你偷卷子是有什么原因吗?”
见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他,男生解释道:“我听到他那天说,三班被笑话怎么怎么的。”
乔桉屿垂了垂眸,说:“因为我听到有人说这次的竞赛题很难,三班肯定不行,等着看咱们笑话。”
他紧接着补充道:“我不是不相信林澈,也不是不相信大家,只是一时气不过……结果反倒连累了大家,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有人说我们三班不行?谁啊?谁这么大胆子?”
乔桉屿:“呃、是……我也不认识对方,就是听了一耳朵。”
另一个男生说:“嗐,用脚后跟想都知道是赵弘,除了他还能有谁啊,他一直对咱们班嗤之以鼻,把澈哥视为对手和敌人。”
乔桉屿这才明白过来,赵弘与他们为敌,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又一个男生拍了拍乔桉屿的肩,“是他的话就有点太不值了,不用搭理他,他虽然成绩好,但人不咋地。不过你刚来,急于维护班级荣誉,我们也能理解。”
其他人跟着应和。
“这次数学竞赛参加不了,还有下次,其实不参加也行,咱们到底不是理科班,这个竞赛,也给咱们自己拉了不少仇恨,理科班那群人,每次看见咱们,那眼神,都要喷火了似的。”
但也有人说:“就是因为这样,咱们才更应该考个好成绩来证明自己的实力,让他们都闭嘴,可是现在……没那机会喽。”
有人反驳他:“咱们才是一个集体,你别胳膊肘往外拐啊。”
那人指着乔桉屿,说:“不是,他偷卷子,连累了我们所有人,还害得澈哥被撤职,反倒成我的不是了?”
“说澈哥太严厉的时候,怎么没见你维护他?”
两边瞬间吵嚷起来。
林澈及时制止道:“好了,都别吵了。”
他声音不大,但场面慢慢静了下来。
林澈:“这次的事情也不全怪乔桉屿,他情绪不好,大半是受我的影响,我也有责任,这件事就这样翻篇,下不为例,咱们班的人,也不要理会外面的流言蜚语,不要和理科班的人发生冲突,保护好自己,事实究竟如何,咱们自己知道就好。”
他看向乔桉屿,说:“那件事,我也欠你一个解释,我会说清楚的。”
其实经过疯女人事件,乔桉屿已经猜了个大概,想说不必了,但又觉得他俩是该好好聊聊,于是哽了一下,把头低下。
林澈:“马上上课了,谢谢大家的安慰,都散了吧。”
萧炎站在他桌前,似乎有话要说。
林澈知道他无非就是过意不去,想道歉,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说:“不用说了,我都明白的,快去吧。”
放学后,乔桉屿步亦趋地跟在林澈身后,垂眉耷眼,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林澈:“你跟在我身后干嘛?”
他伸手把他拽到身边,说:“抬头看路”
一路跟他回家,关起门来,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他们两个,乔桉屿莫名觉得有点像见相亲对象,尴尬至极。
他趁着林澈去厨房烧水,捞了个靠枕过来抱在怀里。
不一会儿,林澈端着热水壶走了过来翻过一个玻璃杯,往里面倒水,一边说:“那个钱我会想办法还你的。”
乔桉屿立刻说道:“不用了,我饿几顿也没事。”
事实上有林澈在,他一顿晚饭也没少过。
林澈垂眸轻笑了笑,说:“他是我弟,叫林皓,从小就叛逆,我管不住。”
乔桉屿没忍住逗他:“还有你管不住的人?”
玩笑一开,气氛终于重新热络起来。
林澈抬眼看了看他:“你是独生子吧?”
乔桉屿点头:“嗯。”
“亲兄弟姐妹之间,的确下手最狠,却也牵连最深,更何况,我弟从小是我带大的,要说真和他生气。”
他摇头,“舍不得。”
乔桉屿不置可否,无法理解其中深意。
“那、那个疯、不是,我是说你、”
他对着林澈,既无法称呼他妈妈为疯女人,也无法把那个疯女人称为你妈妈。
“就是……”他手比划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措辞。
林澈替他结束困局:“我妈,不是亲的。”
这一点,乔桉屿当然知道。
没谁能对亲儿子下那样的死手。
“不是亲的也不能这样对待啊。”乔桉屿咕哝。
林澈淡笑道:“习惯了。”
“习惯了?”乔桉屿讶异着将他上下打量,“你……”
林澈:“那都是小时候了,现在很少。”
乔桉屿有些心疼,不知道该说什么,“那她,就没有神智清醒的时候吗?”
“有,但是很少。”
“那她清醒的时候,就不管管你弟弟吗?就任凭他这样偷鸡摸狗、不务正业?他以后怎么办?”
林澈站起来,给自己也倒了杯水,说:“她无论清不清醒,都很溺爱我弟。可能是我爸娶她的时候,我弟太小了,她就误以为,林皓是她亲生的,而我,是来分走林皓独宠地位的入侵者。”
“她什么都给他,我弟便养成了恃宠而骄、不劳而获的性子,长大后意识到我不得父母喜爱,便打心眼里瞧不起我。”
乔桉屿越听越不对劲,疑惑道:“她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是社会原因,还是家庭原因?”
林澈低头,看着杯中水的波纹,任由热气熏着眼睛。
他静静地说:“都有。”
李艳家里重男轻女,她一身傲骨,未成年就拿了家里的钱只身进城。
经小姐妹介绍,进了一家娱乐会所。
好在她长得漂亮,歌喉也不错,老板便把娱乐会所一楼临时搭的一个小舞台给了她,让她在那儿唱歌招揽客人。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会所生意也越来越好,李艳也渐渐喜欢上被人围观的感觉。
可是很快,又有一个比她更漂亮、更专业的歌手到来,李艳因此被替换掉,进了包厢当陪唱。
李艳不甘心,去找老板理论。
在聚光灯下享受过关注的人,怎可能心甘情愿地缩回黑暗的角落里。
老板于是答应给她一次机会,但前提是,她必须把客人哄“高兴”了。
李艳没明白什么意思,直到被带进一个小黑屋。
四面无窗,铁门紧闭。
她瞬间明白过来,发了疯似的往外逃。
可她逃一次就被打一次,打到肝脏破裂,差点没命。
不得已,李艳只得同意,在被带去接客的途中,她找准时机,九死一生,逃了出来。
可那群人根本不会放过她。
不论她去几座城市,换多少电话号码,他们都总能找上她。
在她急于寻求庇护的时候,遇到了仪表堂堂、谈吐不俗的林安。
林安对她几乎是一见钟情,短短两个月,俩人就领证结婚。
林安向她坦白,自己结过婚,还有两个孩子。
但是迫求安稳和保护的李艳一点也不介意。
谁知安稳日子仅一年不到,林安就不知怎么回事,忽然下落不明,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从此音信全无。
李艳再次过上东藏西躲的日子,这次还带了两个累赘。
漆黑的小屋里暗无天日,李艳每天都担惊受怕,干脆不再回家,四处流浪,以捡垃圾为生。
乔桉屿心情有些沉重:“所以,那天你打的群人,就是他们?”
“嗯。”林澈喉结动了动,“我们换了太多地方,可总能被他们找到,他们让我交人,可我怎么能把她再次送回地狱。”
乔桉屿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也有种被藤蔓越缠越紧的窒息感。
“那你就……没有报警吗?”
“当然报了,而且,有警察暗中保护,我才能继续生活,否则他们早就……”
林澈不说,乔桉屿也知道后面的话是什么。
摇头叹道:“辛苦了,警察叔叔也是。”
他忽然就明白过来,林澈为什么那么看重进步和学习了。
在他眼里,学习就是唯一能拯救他的出路。
而他不仅要自己往前走,还要带着别人一起。
因为他看不得他们泡在蜜罐子里,却不知珍惜。
乔桉屿愧疚得无以复加,再次道歉:“一想到我之前那样否定你就……对不起。”
林澈轻笑,“你这是今天的第几次道歉了?”
他身子前倾,肘撑在膝上说,“所以你是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之前那么排斥学习,现在又突然开窍了?”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