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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衣
中秋佳节,亲人团圆,萧家的马车早早地停在了万竹书院门口,静候萧泓出来。
书院外各家马车拥堵,学子们互相道别,恭祝佳节。
不多时,一个温润青衣公子从书院里走出,萧家的小厮见到人忙迎上了去,“二公子。”
与萧鸿一起出来的还有一青年男子,只见萧鸿与他拜别道:“子申兄,小弟家中已派人来接,便先行一步了。”
那人气度不凡,朗声似松柏,回道:“贤弟不必敬谦,书院才放假一日,早些回去与家人团圆吧。”
萧鸿拱手作揖,与人拜别后随小厮一起上了马车。
小厮来书院多次,却从未见过这般丰神俊朗之人,好奇向萧泓打听道:“二公子,方才那人是谁啊?怎的气势如此不俗。”
萧泓满脑子想的却是快些回去见姜白芷,便也不在意小厮的打听,回道:“那是东静王府的世子殿下,因着秋闱将近,被王爷送来书院观摩学习,静心养气。”
朱子申好习武、厌读书,王爷欲磨他不读书的性子,在打听到万竹书院历来以厉教著称后,便将他送了过来,让夫子严加管教。
朱子申刚来学院时,众学子打听到他的身份,纷纷巴结谄媚,欲攀附于他,唯有萧泓醉心读书,两耳不闻窗外事,并发誓要在秋闱时一举高中。
这般不卑不亢的姿态,反倒让世子对他另眼相待起来,两人便这样结交成了同袍好友。
小厮听了之后,一边惊叹于此人果然非池中物,一边又替主子能结交到这样身份之人而开心。
萧泓却毫不在意这些,只急切地向小厮问起府上的事情来,尤其是关于姜白芷的。
小厮如实地将府上发生的事情一一告知,包括陈嬷嬷之死,张管事父子认罪,大公子谶言实乃编造等等。
萧泓听罢,惊诧不已,他离府不过半月,期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骇人听闻之事,真真是恍然不知所以。
待他消化了一些之后,便急切地问道:“那表小姐如何了?她可还在府中?可曾被惊吓到?”
小厮想了想,回答道:“二公子放心,表小姐未曾受到惊吓,她还留在府上继续帮老祖宗调养身子,只不过······”
“不过什么?”萧泓追问,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小厮。
小厮略低下头,不敢直视萧泓的眼睛,在萧泓身边伺候的人,哪个不知道他钟情于姜白芷,只是表小姐似乎和大公子走得更近些。
“还不快说。”萧彦少见的拧起眉来,斥声道。
小厮不敢再拖着不言,如实道:“陈嬷嬷尸体被发现当日,下人们以为是大公子谶言杀人,纷纷去西院讨伐大公子,要将大公子赶出府去。是表小姐英勇站了出来保护大公子,还亲自验尸查明真相替大公子洗刷了冤屈。”
“后来,大公子被老爷当众打了一巴掌,大公子生气欲和老爷断绝父子关系,亦是表小姐从中安抚调解,此事才有了缓和。”
小厮的声音越说越低,萧泓双手越攒越紧,温润谦和的神色变得黑沉难看起来。
******
萧府,姜白芷按照惯例,给萧老太太施了针,又看着她喝了药,正打算离开之际却被老太太留了下来。
萧老太太朝姜白芷打听道:“芷丫头,你给我透露透露风声,彦儿今晚会不会来赴宴?”
自从萧彦身上的不详谶言被破除之后,萧老太太便放下了心中的惧怕和芥蒂,开始全然接纳起萧彦来。
然她作为祖母却从未尽过长辈之责,心中不免愧疚,因而不敢亲自去寻萧彦,只得日日从姜白芷这里打听萧彦的情况,希望有朝一日能与萧彦再续祖孙之情。
姜白芷体谅萧老太太的期盼,可她不能替萧彦回答,于是神秘道:“老祖宗今晚便知晓了。”
萧老太太伸手轻敲姜白芷的额头,叹息道:“你这丫头,嘴巴倒是紧得很,也罢,我便耐心等到今晚,若彦儿不愿来赴宴我便亲自去西院寻他。我要同他致歉,叫他原谅我这个瞎了心的老婆子,让他离家吃了这么多年的苦。”
说着说着萧老太太又淌下泪来,姜白芷好一顿安抚。
待老太太歇下后,姜白芷才回到自己的院子,她也浅浅午歇了一下,午休后醒来,院子里便开始忙碌起来了。
今夜中秋佳节,举家团圆,姜白芷自然是要打扮一番的,她先是沐浴梳洗,然后由银瓶替她梳发。
梳好头,银瓶便将准备好的衣裙拿出来任姜白芷挑选,“表小姐,这些衣裙都是夫人送过来的,说是近日府中繁忙无暇出府裁衣,便叫人直接从布庄里买了成衣送过来,小丫鬟们已经提前洗好熏过香了。”
姜白芷闻言抬眼望去,只见架子上放置着各色款式、各种颜色的衣裙,有华丽隆重的海棠曳地长裙,也有淡雅清新的缎面白玉襦裙,各类衣裙满满当当地挂在架子上,数量之多,实在是叫人眼花缭乱。
姜白芷诧异道:“姨母这是将整个布庄的成衣都买了来吗?”
银瓶捂嘴偷笑,“表小姐救了老太太,是府上的救命恩人,如今又帮助夫人查明了陈嬷嬷之死的真相,便再荣升为府上的功臣,如此这般,夫人待表小姐好,自是理所当然。更何况夫人是表小姐的姨母,若是以后您能嫁入···与大公子···亲上加亲···”
后面的话银瓶说得断断续续,是因为姜白芷起身捂住了银瓶的嘴,红着脸阻止她道:“不许胡说,再胡说仔细我叫你去打水扫院子去,以后便不准跟着我到岁安居去了。”
少女情事,自是羞赧,银瓶见好就收,不敢再打趣主子。
姜白芷最后选了一条素雅的织锦缥碧长裙,配着黛螺耳珰,翠色发带系在发后,穿好衣裙后又上了些薄妆,真真是美人如画、楚楚动人。
银瓶呆呆地看着姜白芷,直夸道:“表小姐不该日日待在岁安居,该多打扮四处走走才是,好叫大家知道什么是神仙妃子下凡来。”
姜白芷捏了捏银瓶的腮边肉,假意生气道:“好你个银瓶,今日便只会打趣我了不成。”
银瓶连喊冤枉,主仆二人笑闹了一番。
姜白芷平日里确实不爱打扮,她总是一身素衣,背着个药箱行走于各院之间,忙碌起来甚至无暇盘发,只虚虚绑了个辫子,用发带系着垂于颈边。
可即便素衣素面,她身上仍自带一种沉静圣洁之感,又因着她大夫的身份,自幼便体味了各种人间疾苦,所以她身上的圣洁之感,并非如高悬于天上的明月般难以触碰,反而会让人不自觉地亲近、信任。
在姜白芷身边的人,总是会感觉到格外的安稳美好。
待姜白芷收拾妥帖后天色已是昏黄,姜白芷记挂着萧彦,于是主动到西院去寻他。
然她才走,萧泓便匆匆而至。
万竹书院远在应天城外,马车行了一天萧泓才回到家中,可他回来第一件事不是去面见萧家长辈,而是来寻姜白芷。
“表小姐呢?”萧泓见院子空空,便询问起院里的小丫鬟来。
小丫鬟忙回道:“表小姐去西院寻大公子了。”
听罢,萧泓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又继续问道:“表小姐何时走的?”
小丫鬟如实道:“刚走不久。”
正待萧泓要去追姜白芷时,一个侍从从远处跑了过来,禀告道:“二公子,夫人听说您回府了,派小的叫您过去呢,今夜拜月要焚香祷告,您回来得迟须得早些沐浴更衣才是,夫人已经在屋里等着了。”
时值酉时,日暮西垂,加上萧夫人催促,萧泓不得不跟着侍从走了。
另一边,西院内,萧彦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
与姜白芷的情况一样,萧彦这里也送来了许多的东西,各式长袍、腰带、发冠,以及鞋履等,款式颜色数之不尽,可萧彦依旧只穿着自己往常的玄色长袍,面对众多的衣服毫无兴趣、不动如山。
这可难倒了伺候的丁贵,今日是中秋佳节,沐浴洗净之后怎么能不穿新衣呢?可是他性子胆小,并不敢劝萧彦,所以只能站在一堆新衣面前暗自愁苦,小声嘀咕着什么。
恰在此时,姜白芷走了进来,打破了屋内安静沉闷的氛围。
萧彦耳力不俗,早早地便听到了脚步声,他知是姜白芷,目光注视着门口,在看到姜白芷的那一刻,身上冷冽的气势骤然转换成和煦的秋风。
“怎么不换新衣?”姜白芷一眼便看到萧彦身上的旧玄衣。
萧彦还未说话,丁贵便似看到了救星一般,抢着抱怨道:“表小姐,大公子嫌弃这些衣服颜色太张扬了,不肯换。”
“啊?”姜白芷愣了一下,原本往萧彦方向走的步子,转而向丁贵面前的衣架走去。
她往衣架上扫了一眼,这些衣服哪里会张扬呢?黎色、白色、青色以及蓝色等,皆是男子衣袍上常见的颜色。
然萧彦常于夜间行动,不可暴露身份和踪迹,所以他习惯了穿着黑色的衣袍,于他而言黑色是安全的颜色,除此之外皆是张扬不可穿的颜色。
“这里没事了,我会处理的,你先下去吧。”姜白芷朝丁贵吩咐道,丁贵退了出去和银瓶在门外候着。
虽然是这样说,可姜白芷并未看向萧彦,反而一直在衣架前移动,挑挑拣拣。
萧彦见她一直不搭理自己,不由得走到她身边,不满道:“你在找什么?这些衣服有什么好看的?”
“给你挑衣袍。”姜白芷头也不抬道。
“不必,我习惯穿玄衣了。”萧彦握住了姜白芷放在衣架上的手,将她拉到自己的面前。
姜白芷被迫靠近萧彦,只好抬头看他。
两人的距离骤近,不过一臂而已,萧彦很快发现了姜白芷的不同,她今日用了胭脂,粉妆玉琢、绛唇如樱,萧彦的目光骤然幽沉,凝在姜白芷的莹润的唇上,久久不动,呼吸渐促。
在他观察姜白芷时,姜白芷也在看他。
萧彦此时面向门口站着,夕阳的余光洒在他的脸上,立体的五官挡住了一半的光线,另一半脸则藏在了阴影下,显得神秘而深邃,面容俊美非常。
姜白芷挣开了萧彦抓着她的手,反而主动伸手去抚他的脸,语气略微遗憾道:“我认识你这么久,还未见你穿过其他颜色的衣袍,你长得这样好看,不穿可惜了。”
脸上的指腹柔软,眼前的姑娘神情惋惜,萧彦突然觉得自己不穿新衣是罪大恶极之事,而且姜白芷的手指仿若带着细细的丝线,牵引着萧彦。
“穿,你叫我穿什么我便穿什么。”萧彦不可自主地沉溺在姜白芷手心的温度中,忍不住地侧头磨蹭。
姜白芷见他这般,笑了一下,然后从衣架里挑了件蓝色长袍递给他,“去换吧。”
萧彦亲了她的手背一口,在她脸红之前听话地拿着衣袍走去内室,丁贵见状也跟着进去伺候,不久之后,萧彦出来,此时的他像换了一个人一般。
白玉冠束发,滚边银腰封束腰,藏蓝色的长袍称得人仪表堂堂,胸口的暗纹麒麟又彰显着他的气宇轩昂,往日黑衣冷戾的气质褪去,顿时多了些许潇洒清俊的风度。
姜白芷看着萧彦,眼眶微微发红,她在想倘若他没有从小被送走,没有经历诸多磨难,或许他原本的模样便是这样的风流倜傥、这样的翩翩公子。
见姜白芷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许久不曾说话,萧彦走到姜白芷的面前,不自在地问道:“如何?还可入眼?”
姜白芷收起多愁善感的心思,猛地点了点头,夸赞道:“好看,简直貌比潘安。”
萧彦虽然知道她有故意夸张之嫌,可还是为她的话语而暗自高兴。
经这一番折腾,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月亮也早就从西边升起,斜斜地挂在了天边。
姜白芷朝萧彦道:“走吧,大家等着我们呢。”
“好。”两人一起往前院走去。
中秋之夜,廊道上挂起了长灯,府上四处灯火通明。
每年中秋,为行朔望之礼,便会在前院铺设月台香案,案上点燃檀香,台上摆着瓜果点心。月台的两边分设桌案,上首是萧老太太,两边是萧老爷和萧夫人,再下来便是萧鸿和萧玉荷。
大家早已入座,只待萧彦和姜白芷两人到齐,便可行拜月之礼。
月色皎洁,圆如玉盘,姜白芷和萧彦走进前院之时,众人的目光纷纷投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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