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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见
作为一个讲礼貌的成年i人,元檀溪秉持着“仅上班时间合作”的理念:即若非紧急特殊情况,不管是同事还是朋友,下班之后绝不提工作相关的事。
像这种晚上十一点毫无预警,直接一个夺命call过去,还要聊要动脑子的事的行为,她听过不少,十分唾弃。单是代入接电话的人就已原地心梗了,更别提换位思考那个打电话的人。
但就是这么神奇——或许是因为在游戏里不是真人顾虑没那么多,抑或许是同秦愈相处久了过于熟络,直到听筒传来接通的“滴滴”声她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多冒犯和反常。
那不然现在挂——
“咕噜咕噜——哈!刚洗完澡,想我了?”
听筒里传来的声音慵懒,那张欠欠的脸登时毫不费力地出现在了元檀溪面前:青年黑发湿漉漉贴在额角,嘴唇贴着玻璃杯一口气喝干了水,发出一声满足且夸张的喟叹,心情极佳地将自己砸进了沙发。
挂什么?不挂了。
元檀溪轻嗤一声,换了个舒服的坐姿,余光扫过手边桌子,负罪感就跟那半罐可乐里的二氧化碳一样稍纵即逝:“吊死鬼那事,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哇!恭喜我,再次心有灵犀,我也是诶!”
“嗯?”她这会儿不着急了:“那你先说说看。”
“你怀疑又是弗雷德做的,然后栽赃嫁祸给吊死鬼阿宏。”
“继续。”
“一条信息换一条。”秦愈不干了:“既然我猜对,现在该你说理由了。”
“哪有光猜一半就撂摊子的,你这证据链都不完全,警探先生,这就是你的职业素养?还是说你所谓的‘心有灵犀’只是一通乱蒙?”
“......挑衅我专业能力?”上扬的尾音代替挑起的眉毛表达了发自心底的难以置信,无奈元檀溪不说话了,秦愈只好叹了口气:“法医科那边跟我说了,你笔录结束后还专门跑了两趟他们科室,就是去问那根断指的情况。”
他没猜错,元檀溪的确是因那根手指产生了怀疑。那手指比常人的手指还要粗壮许多,让她一下子就想起【终点】章弗雷德那些断手手下。
“内部消息,你的思路是对的,法医那边的结论是断指的确不是人类的器官。”电话那头突然哎了一声:“都到这份上了,你还不打算告诉我你对弗雷德这么执着的原因?”
“不是告诉你了么?他想杀我,我是在未雨绸缪,保命。”
“我怎么觉着不是他想杀你,而是你想杀他呢?”这次秦愈没再被糊弄过去:“打蟑螂似的,瞄到根须就得赶尽杀绝。每一次我们回溯,你第一时间就是去找他的行踪,跟装了定位仪一样,搞得像那什么三生三世的孽缘。”
“这是我的任务——你先别管是什么任务,你就理解为,嗯,是孽缘,还是我没法控制的那种——”
这小子平时看着吊儿郎当,心思果然敏锐。绵密的可乐泡泡在口中争先恐后地破裂,心底升起一点毛绒的痒意,非得要舌根上的话团成团滚过才舒坦,她道:“那怎么办?警探先生,你要逮捕我吗?”
“......”
没话讲了吧?就在她因秦愈被噎住而幸灾乐祸时,沉稳但清晰的“我信你”三个字就这么顺着电流荡进她的耳蜗。
“……嗯?”胃里涌出一阵可乐废气,双耳暂时关闭,她怀疑自己听错:“什么?”
“我信你。”那吊儿郎当的语气毫无预兆地堕了下去:“你不是那种会无缘无故找茬的人,先前两次都证明弗雷德是真的有违法犯罪的行为。既然跟着你就能破大案子,送上门来的业绩,我为什么不要?”
这下听清了,她还没来得及感动,对面话锋一转——
“另外一大原因么,就是我喜欢你并且在追你,对于心上人无条件的相信。”
有理有据,虽然个人情感色彩还是占了很大部分,但被信任的感觉还是很爽。元檀溪选择性忽略最后那段,接着跟秦愈讨论起对弗雷德的进一步试探......聊着聊着忘了时间,直到她打了个哈欠,瞟过手机——
“救命,都一点了,年纪大了得睡了,今天就先到这儿吧!”
他们刚讨论完断手血液化验的问题,秦愈好奇道:“夜话结束前的最后一问:你怕不怕血?我见你的第一面,还以为你胆子很小。”
回忆起初见拿秦愈当挡箭牌的情景,元檀溪有些懊恼地也将自己砸进被子。转到对方视角,自己的确像个颤巍巍缩他怀里的小鸡崽子。
擦掉眼角渗出的泪,元檀溪道:“啊唉——这有什么?我见过满手,地上墙上都是血呢!我十二岁刚来月经的时候,在学校厕所直接血崩,还以为我要死了。”
电话那头没有回答,元檀溪并不在意,语气平常地像是在诵读报纸:“小腹痛得痉挛,头还一阵阵发昏。这样的事每个月都发生,就像是每个月都得历经一次死亡。”
“……对不起,是我无知了。”秦愈道:“去看过医生吗?”
半个哈欠还在嘴里,蒙上睡意的心跳却因这声道歉而短暂停顿了半秒,元檀溪砸砸嘴:“中西医都看了,没用。没事,习惯了。虽然跟你没什么关系……但这道歉我收下了。”
“下次不舒服跟我讲,物理直接分摊痛苦的能力我还没能修炼出来,但是端茶倒水准备卫生巾什么的我还是能做的。”
说得倒是好听。元檀溪又不是什么十几岁相信永恒的花季少女,当他随口一说,挂断电话后好好睡了个觉。次日一大早,她按照计划去学校心理中心查查看当时围观的同学有没有目击到别的什么线索。
推开门,元檀溪礼貌问坐在前台后头只露出个发顶的值班老师:“打扰老师,我是心理系大四的元檀溪,跟张老师约好了今天来找她。”
“元檀溪?”
声音一响起元檀溪就感觉不妙——果然,那个头顶缓缓升起,露出弗雷德那张令人生厌的脸。
这就有点儿尴尬了,不知道他忘记了前段时间自己跟她唱反调的事没有?
“上次排练走得挺快啊。”
很好,完全没有,这人再次符合她对这种“象牙塔里”的老男人小肚鸡肠的刻板印象。
“张老师不在的话,那我等会儿再来。”懒得跟这老登吵架,元檀溪刚准备遛,身后却有人先一步拉住她的手。
“檀溪?来这么早呀!来来,老弗,给你介绍下,这就是老徐的弟子,她一直夸的檀溪,很有灵气的孩子,心理系专业前三呢!”
弗雷德身子没动,抬眼再次看了她一眼,元檀溪几乎是立刻感到生理上的不快。明明已经是第三次见面,第一次还聊了快一个下午,弗雷德却摆出一副完全不熟悉的疏离态度,眼神里满是带着上位者的审视,最后轻飘飘从鼻孔哼了一声,当作回应。
拉住她的人正是她约的心理中心主任张畔尔。这位女教师四十来岁,圆眼体胖,一头利落垂肩顺直发,拥有妇女主任的超大嗓门和热心肠。
当然,她同时也具有做八卦广播和搅屎棍的超绝天赋。
张畔尔将自己精致的软牛皮包挂到门后,把元檀溪拉到弗雷德面前:“对了檀溪,上次你说到你父亲骨折了,他恢复得如何?”语毕,立刻又同对面的弗雷德解释:“这孩子的父亲是帝都警官学院著名的法学教授!怪不得这么聪明呢!”
元檀溪理解有些人恨不得把你祖宗十八代的底裤是什么颜色都问个清楚。于是上次随口敷衍了下自己爹的职业,只说是“教书的”,不知为何到这位张老师耳朵里就被滤镜美化了一番。
弗雷德又看了她一眼:“你这种学生我见多了,你爹没少帮你吧。”
“老师这您就说错了。恰恰相反,我从未被夸过聪明,因为从小到大,我就见过我爸爸三次,别人问我都说我没爸爸,更没几个老师知道我爸是做什么工作的。我今日所取得的一切成绩都源于我母亲对我的指导我自己的付出努力,跟那男人没半毛钱关系。”
元檀溪笑着反问:“我很好奇,弗雷德老师您指导我论文时候这么讲究科学严谨性,是怎么在这三言两语间就如此笃定地得出了这种相关联系呢?”
元檀溪一通不管不顾的输出,终于让弗雷德的脸色难看起来。那双眼里的怒意毫不遮掩朝她袭来,被元檀溪不服输地瞪回去。
一旁的张畔尔见状立刻打哈哈:“哎呀,是不严谨了!是妈妈教得好!”
气氛僵持不下之时,弗雷德眼神里的凌厉突然一收,元檀溪正好奇,身后突然有人说话,声音不疾不徐,像微凉晚风一样舒服。
“我一直都知道,檀溪和妈妈都是很优秀的女性呢。”
虽然是第一次见到真人,但哪怕是眼光刁钻的元檀溪也不得不承认,学校论坛上对她气质出众的评价实际上并没有夸大的成分,甚至有些收敛和片面。
来人正是元檀溪的导师,那个前两章都没有出现,但很重要的女人。
徐岁秋对她莞尔一笑:“檀溪,抱歉让你久等了,跟我一起上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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