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山赌狗的一百种自戕方式

　　芜草：“驮迷枝容易致幻，方便它们吸食能量。怎么突然全部缩回地下了？”
　　杰瑞沉着脸，“沙暴要来了。”
　　少女颓然支起身子，左右倒着耳廓里的沙尘。站稳后接住投怀送抱的小白，托上肩头。一巴掌甩在杰瑞脑后，“那还不快走。”
　　白迅抬眸看着被阿泰勒架着的莫离，心中不禁感慨：等比例长大的啊。
　　他眉间紧锁，还在昏迷当中。
　　队伍在杰瑞的催促下缓慢前行。
　　声音被风沙吞了大半，好在芜草是自然系坤英，受到的影响较小，说话尚且还能听得清楚。“这片荒漠在不断汲取我们的能量，魔力这方面我不太了解，但莫离的能量储存已经耗空了。不仅如此，我怀疑这里会对能量进行一定的压制。现在只能靠秦怀卿和杰瑞对水土的天赋感应，离开这儿。”
　　莱整理好肩上的背带，“我取不出东西空间里的东西。”
　　杰瑞强忍着身体本能的欲望，只喝了一小口水。“得尽快找到能够抵挡沙暴的地方，不然到了晚上，战甲很有可能被冻得报废。”
　　寻枫振臂让阿奎琳娜侦查地形，他们也如这片沙漠的尘埃一样开始流动，在时间的漫长中里体验时间，全凭着意志支配身体前行。
　　焰日炙烤着空气，饮用水剩的还算多，但在未知的路途上谁知道还能撑多久呢？
　　被动感知了过多执念的白迅，心神飘忽，身体也因此受到影响。他直直的砸进滚热的沙砾中，疲乏的诱香引来许多虎视眈眈的小型异兽。
　　寻枫伸手接过秦怀卿身上的背包，后者在可尔的帮助下背起少女。“秦怀卿、阿泰勒走最前面，我断后。”
　　他们的体力明显接近了人类的阈限，但放弃战友便是放弃生的机会，蠢货才会那么做。
　　芜草聚合出几支离子手枪分给莱和杰瑞，共同驱赶着异兽，以免令小队的状况雪上加霜。
　　意识挣扎间，白迅看到漫天黄沙纷飞，与地面呈45°斜角呼啸而来。为避免能量枯竭后没有自保能力，他们早早的将战甲开启了核心保护模式。以至于沙砾在裸露的皮肤上胡乱镌刻，伤口像是被放在铁架上灼烧，火热瘙痒。
　　少女的睫羽上铺满了细沙，但一抹明艳的红色突破迷瘴，携领一世浮沉。
　　杂乱的人声在荒芜中格外亲切，“森厄尔，听得清我讲话吗？”
　　“快！送到医疗中心就诊！”
　　“你们都还好吗？！”
　　……
　　朦胧间干裂的唇角被轻柔地涂抹着淡盐水，白皙的手指上有块黑影于眼前漂浮。
　　枫叶……眼皮好重……
　　什么味道？这是在哪儿？
　　……
　　小白哼唧着将脑袋拱到少女手心下，意识逐渐回笼的白迅狠狠地蹂躏了它。
　　抱着小白走出病房时，寻枫正与几名民族服饰风格鲜明的女性|交谈。其中一位注意到了少女，迎面握住白迅的那双手，燥热且有些许茧刺。
　　黄黑的皮肤在当地是健康的象征，热情的笑容将高寒的空气渲染出别样的温暖。“森厄尔，感觉怎么样？有什么不舒服吗？”
　　白迅没听明白，疑惑的看向莱。“什么？没事，我很好。”
　　莱捏了捏少女的脸蛋，“森厄尔是妹妹的意思。”他还是第一次看这位无所不能的小大人露出这样呆萌的表情。
　　杰瑞若有所思，“我以为秦国人都很内敛呢。”
　　“哈哈哈，我们同生于一片蓝天之下碧草之上，虽然没有见过，但都是自然的孩子嘛。
　　我叫森格，是负责紧急接应你们的。里界与外界的环境差和温差都很大，主要是有净化穹顶的保护，等你们身体恢复一些了，我再送你们出去。”女人看起来二十五岁左右，比白迅高了些许。
　　眉眼间是野性与质朴，浓密的毛发呈墨绿色，编了两条粗粗的辫子垂于脖颈两侧，白瞳中充斥着真挚。爽朗的笑声令白迅一扫疲惫之感，酒窝像是斟满了佳酿，使人迷醉。衣着华丽明媚，厚重古朴。绿松石、蜜蜡、红珊瑚、南红于其间点缀。
　　寻枫了然，“麻烦了。”
　　森格摆摆手，“别客气。”
　　白迅环顾四周，“怀卿和莫离呢？”
　　“莫离早就醒了，刚出去。”莱回头一看，秦怀卿提着药正向他们走来。“说曹操曹操就到。”
　　白迅面无表情，同手同脚的回了病房，将被子蒙过头顶。
　　寻枫与秦怀卿对视一眼，低声商量着什么。
　　“这药喝着像奶，直接递过去就行。”森格低声建议。
　　男子下意识摩挲起指间域戒。该让谁去送药呢？迅已经看到了，肯定会防备我和秦怀卿。
　　莱将袋子勾走，凭空取出玻璃杯，将乳白色药剂倒了进去。“交给我吧。”
　　寻枫捏着下巴又道：“如果迅问起，就说秦怀卿刚刚是帮莫离取的药。”
　　莱轻哼一声，转身走去。“我办事，你放心。”
　　秦怀卿目送着女人的背影，目光沉沉。“已经严重到这种程度了吗？”
　　寻枫：“迅很长一段时间除了营养液和流食就是吃各种药物，还有……咖啡。”
　　秦怀卿：“不开领域吗？”
　　寻枫：“暂时不用，莫离的反应很有趣，不是吗？”
　　秦怀卿：“嗯。”
　　女人将乳白色饮品放在柜子上，“补充点水分吧？听森格说是恬娟姗牛的牛乳。”
　　被子下慢慢蛄蛹出一双乌黑的眸子，片刻后他将信将疑的倒出了些许在手心，喂给小白。
　　看样子味道不错。
　　白迅刚睡醒时，脑袋大多懵懵的，思维相对于平时迟钝很多，眼看着一口两口的就喝光了。
　　他起身去浴室清洗一番，敷衍地擦了两下头发又瞬间烘干。
　　“森厄尔，下雪了，我带大家出去玩玩吧？”门外传来森格的呼唤声。
　　“唔，好。”白迅抚摸着膝后紫红的生长纹。
　　莱：“要涂些什么消除吗？”
　　“嗯？不用。长大的痕迹像我的雷电一样，是我生命的一部分。”少女回忆着森格的衣物，将战甲调节成相近的样式，不似真品精美。
　　寻枫关闭终端，不禁闭眼缓解其中酸涩。还是戴框架眼镜吧，智能隐形眼镜既耗能又磨损眼结膜。
　　再睁眼时少女已在身前，他的每个样子都镌刻在男人记忆的前沿。喜欢，爱慕，怎样的词汇都无法描摹他对白迅的感情。
　　寻枫用手肘碰了两下身旁的青年，“你打算怎么汇报？”许久都没得到回应，他才发现秦怀卿正擦着白色背心上淋了胸口的水渍。那点雪水到现在还没干，谁信？！
　　男人习惯性的假笑当中透出淡淡的无语。
　　白迅看过去时青年杂乱的狼尾微湿，眼角翘起的刘海正滴着水珠。“下这么大吗？”
　　“不会吧？刚刚还很小来着。”森格回想道。
　　芜草调侃道：“我记得秦少尉是水做的。”
　　寻枫：呵呵。
　　森格牵着少女的手向外走去，“来吧，我敢说番藏的雪绝对是世间少有的奇观景致。”
　　室外的空气并没有想象中凛冽，皑皑白雪如梦如幻的在泡沫中翻腾，落在经幡、草尖上炸开，虚浮缭绕着悬落。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
　　阳光正好，微风不寒不燥。云儿如水袖般起伏，随大气前行。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白迅一时间看愣了神。老旧纪录片里才有的景色，原来真的存在。“糙面波状云。”
　　莫离披着长发在草地上赤脚奔跑，于回旋的隆达、渺远的牧民的赞歌中嬉戏。
　　森格呼喊道：“喂！注意防护！”
　　他哪里还会在意这些，随口应和着“知道了。”
　　口哨悠扬，唤来成群骏鹿。“这里出行大多是骑它们和马，有不会的吗？”森格长腿高跨，一人一鹿在原地打着圈。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芜草迎面与其中一匹抱个满怀，“番藏的骏鹿比中部壮好多啊，这骨架这线条，真想做成标本。”女子的指腹划过它的鬃毛，却被其细长带着勾刺的尾巴拍开。
　　“什么话？这是！什么话？”虽然见过芜草中尉不少回，但阿泰勒还是被惊到了。
　　“哈哈哈哈哈哈，你当着娇娇儿的面说这些，它生气啦。”森格笑得眼角泪珠反光。还是娇娇儿温顺，如果是郭大概会用那对坚硬的鹿角把芜草顶飞出数十米。
　　女人夹腿驰骋而去，将众人甩在身后。
　　白迅看了看远处的莫离，又看了看骏鹿，将小白围在颈后，学着森格的模样翻身而上。应该和骑马没什么太大的差别吧？
　　某兽郁闷但某兽不说：为什么！不！骑！小爷！哼，算你有良心，没把小爷丢下。真是我的好主人。
　　芜草只好与杰瑞共骑，可尔与阿泰勒早在前面成了黑点。寻枫和秦怀卿看着他们欢闹的背影串词——该给上层那些家伙汇报怎样简短又不失格调的谵语呢。
　　少女很快就追上了森格，后者定睛一看不禁惊叹。“你竟然驯服了郭。”
　　白迅低头看着帅气的骏鹿，“郭？它的名字吗？”
　　“嗯，是鹰的意思。它是同龄骏鹿中最健壮的那匹，性子烈得很，族内没有一个勇士能得到它的青睐。”森格减缓了速度。
　　白迅看着女人藏墨的粗辫与项链随骏鹿的奔跑襟飘带舞，眼神微愣。“没有，郭很温和。”
　　“哈哈哈，大概是喜欢森厄尔吧。我也喜欢你，你身上有草原的味道。”森格笑起来总露出洁净的牙齿，开怀热烈。
　　“草原的味道？”白迅越去体会这里的气息，便越沉寂。他心底有太多疑问，问不得人也问不得自己。“那是怎么闻出来的？”
　　森格：“它在你心里，你会感觉到的。”
　　“我还是不太明白……”这里令白迅莫名的昏聩，前两年刚走进大学的图书馆时，也是这样的忐忑不安。人有时真的很奇怪，明明就快触摸到了梦寐以求的东西，却开始战栗，注视它必将终结的那天……
　　森格疾驰着，高呼着。“听到风声了吗？那是草原的呼唤！”天地苍茫，任谁也拦不住他的灵魂与躯壳。
　　两日后……
　　“前面就是娘子岭了，从那开始航空器就可以正常使用了。”森格取下水囊塞子，空气中奶香四溢。
　　芜草伸展双臂，眼睛眯成一条缝打着哈欠。哄娇娇儿可真真是把他累坏了，毕生所学都用在这了。“好多大秃马勃。”
　　“就是不太好吃。”杰瑞连连摇头，呆毛都倒了。
　　森格：“饿极了，可顾不得什么好不好吃的，这都是储备粮。不过咱们这一带还是有很多好东西的，0污染值的鱼子酱啊对虾啊三文鱼啊鳗鱼啊……”
　　杰瑞：“哦上帝，这不是内地吗？”
　　寻枫干脆装作听不到，闭目养神。眼不见，心不烦。
　　秦怀卿摇了摇头，“秦国从几个世纪前就在内地养殖了海鲜，目前国际市场内无污染的海鲜基本都源自这里。”
　　“娘子岭……”男子双眼无神陷入尘封的陵园。
　　高耸的石像巍峨矗立，飞禽走兽在他的“战袍”上停歇。全包式战甲头盔遮住了传神的瞳孔，机械臂高擎长枪。
　　“秋明，组织最忠诚的党员之一，国家的急先锋，是丛林时代东部最为璀璨的一颗星。”森格为大家介绍石像背后的故事。“公元2549年，世界动荡不安，这里也无可幸免的出现了问题。间谍窃取了大量当地防卫机密，致使外敌联合许多反社会人员催动了8.5级地震。”
　　杰瑞还以为丛林时代的东部非常顺遂呢，对此十分好奇，但还得小心着芜草别打着打着瞌睡就掉下来。“秋明接了这活儿？”
　　森格眼神肃穆，“嗯。因为磁场紊乱，中央只能通过附近区域上报的震感判断娘子岭一带震情严峻。秋明本就在污染区附近演习，接到通知就紧急集合了近一个师的兵力向娘子岭强行。”
　　“谁成想刚到娘子岭，就遭到了伏击。如此情况下战士们一边抢险救灾一边打击敌人，可想而知有多艰苦。大捷之际秋明为救战友不幸牺牲，其副官云启接替他完成了后续工作，半年后饮弹自尽。”女人不禁叹了口气，“那个吃人的时代，女性本就极不容易。秋明还无父无母，传言是有个监护人的，但一直没出过面。要好的朋友、同学也都早早的牺牲了，所以是云启副官把他的尸首带回了幽京，安葬于烈士陵园。当地百姓知道谁是爱他们的，知道是非曲直，在间谍散布谣言火热之时，自发塑像纪念。那年，秋明28岁。”
　　“他们是这么说的？倒也没错……只是这雕像，感觉少了点什么。”莫离面色平静，只是唇色泛白。
　　“很威武壮观啊，没有什么断裂缺口。” 杰瑞端详道，心中也难免酸涩。
　　莫离：“太冰冷了……”
　　森格碍于友盟关系，没有提及那个众所周知的事件。“秋明说过‘婋勇的雌鹰只会在风浪中停留。’或许这也就是他一生漂泊的原因吧。”
　　莫离：“你好像很了解他的样子。”
　　森格的回复滴水不漏，“遗忘英烈可不是秦国的风格。”
　　“石像没能表达出来的，这些小家伙不是已经告诉我们了吗？”白迅揉捏着小白的耳根，心头升起一抹异样。
　　莫离看着在石像上安睡的异兽指尖轻颤，这自然尽收于有着宝蓝色绸光发丝的女人眼中。
　　杰瑞知道莱对丛林时代也饱含兴趣，感受到不对劲时看向那个女人，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一时间脊背发凉，笑容也尴尬了不少。真该多读点书的，当年被中部大肆称赞的“少年英杰”可不就是这位吗……
　　寻枫与白迅并肩骑行，“我来抱小白吧？”
　　少女摇了摇头，“会吓到阿奎琳娜。”
　　闻言，小白恶劣地狼嚎一声，惊扰了几只敏感的异兽逃离此地。感受到白迅不悦的目光，心虚的跳到了秦怀卿怀中。
　　阿奎琳娜立在寻枫肩头，飞也不是，不飞也不是。
　　芜草睡眼惺忪间竟从一只鸦头上看到了局促，醒困了些许。
　　车殆鹿烦，休整后寻枫向森格致谢。“就到这吧，后会有期。”
　　森格看着白迅浓眉弯弯，露出那醉人的酒窝。“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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