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凰

作者:秋十七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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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五章


      纪棠怔了一瞬,用没受伤的那一只手拍着额头,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神情:“想起来了,是那日凉亭偶会,我开解你说,人生短短十数载,无须在意旁人眼光,自己快活最要紧。”

      明梧静静听着,眸中愈暗,声若低沉:“这话是正月廿八,你我同游时所言。你看枝头新绿,说最爱春时,只因万物复苏,心中欢喜。还约风起时,和我同放纸鸢。”

      纪棠听出几分委屈之意,心底竟漾起隐秘欢愉,忍不住逗他:“如果我说,自己真不记得了,你会怎样?”

      明梧倏然起身,背对着她:“记不得便罢了。放纸鸢而已,和谁去不可以?”药碗重重扣在案上,瓷匙相击,余音不绝。“好生歇息。”说罢大步流星向外走去。

      门外偷听的玄钰忙拽着小香闯进来,拦住明梧:“哥,煨的鸡汤好了!”

      明梧蹙眉。月余来,这丫头总这般来去及时,往日只觉无奈,此番却颇为厌烦。他按了按额角:“不错,那你自己进去吧。”

      玄钰听他特意在“自己”二字上加重音量,又面色疲惫,用余光斜了眼纪棠,暗忖二人为何拌了嘴。

      纪棠朝她一笑,无所谓地松松肩膀,貌似不幸扯住伤口,疼得她直咧嘴。

      玄钰没忍住,“噗嗤”笑出来声。

      明梧听到纪棠倒吸凉气的声音,担忧地回过身,走出半步,却又停在原地。

      玄钰不由分说将他拽到榻前。

      纪棠额间冒出细小汗珠,缓了一会儿,才道:“动作大了些,弄到胳膊了。”

      “伤着还不安分,莽莽撞撞的,仔细又添新症。”明梧细看那绷带,见未渗出血渍,仍不放心,“可疼得厉害?”

      “哥,这次可就要怪你了,”玄钰一屁股坐在绣墩上,“你头也不回走得潇洒,人家急着追你,连身上带伤都忘了。”

      见纪棠颔首,明梧心头阴翳顿散,想她伤重体弱,正该少分心思,好好静养,一时记不清往事也是常理。这般想着,也在床边椅子上坐下。

      “你很爱放纸鸢吗?”

      “若与时飞同去,倒不如免了。”

      纪棠一笑:“那与我一起呢?”

      “哥,你和时飞哥哥是吵架了?我记得你之前最喜欢和他一起玩,不过那时候你们还小,现在两个大男人去放风筝确实惹人闲话。”玄钰边说便边拍去衣上浮尘,意有所指,“更何况他现在有人要陪,哪有空搭理你这个闲人?”

      她口中时飞要陪伴的人正是姜晓芙,纪棠耳闻这一月来,他们关系紧密了许多,常常结伴出游。记得花灯会时,姜晓芙的一双眼睛还在沈叔烨身上,短短一月而已,她竟移情时飞了?

      纪棠只惊异片刻,转而想到自己常对人一见钟情,推己及人,也不觉诧异。只是见明梧眼神微变,玄钰又笑得颇为奇怪,心知其中必有隐情,于是笑问道:“时飞使了什么了得手段,竟能如愿以偿?”

      明梧避开纪棠探询的目光,默然不语。

      玄钰挑眉笑道:“时飞哥哥生得周正,家底也殷实,更难得是对姜姐姐痴心一片。姜姐姐不选他,余下的未必强过他去。这般计较,自然就从了。”

      “照你这般说,她未必真心悦时飞?”

      “真心与否或许要紧,可比起安身立命,却又算不得什么。”

      纪棠忆及姜晓芙往日矜持作态,疑惑道:“这话从何说起?她父亲在京为官,虽非显赫,总不至为生计发愁。”

      玄钰抿嘴一笑:“我不过随口感慨,未必是说姜姐姐。”

      纪棠却觉其中必有蹊跷,玄钰定是知晓什么。她打了个哈欠,对明梧道:“我有些乏了,想歇会儿。”

      明梧颔首:“好。”

      玄钰仍端坐不动,毫无离去之意。

      明梧轻拍她肩头:“该走了。”

      “芳慧姐姐的鸡汤还没用呢,端都端来了,凉了太可惜。我正巧还有几句话要说,待她用完汤,我的话也就说完了。”玄钰促狭一笑,“还是你要亲自喂芳慧姐姐喝,才放心?”

      明梧见纪棠并无异议,也不阻拦,只在玄钰额上轻弹一记:“姑娘家,有些话少说为妙。”

      玄钰笑应了。

      待明梧离去,玄钰唤小香端来鸡汤后,嘱咐她出去时记得掩门。

      室内顿时只剩她二人。

      纪棠迫不及待道:“姜家出了什么事?快将你查到的告诉我。”

      玄钰却不接话,径自捧起汤碗。汤已温凉,她也不吹,大口啜饮起来。

      见她吃得香甜,纪棠也不禁咽了咽口水,却仍强自按捺,复又追问。

      待汤去了大半,碗中鸡肉香菇显露无遗。玄钰抹了抹嘴,赞道:“到底是现杀的仔鸡,汤头果然鲜美!”将碗递到纪棠跟前,“这香菇吸饱了汤汁,滑嫩非常,又不必吐骨,主上何不尝尝?”

      纪棠最是会做小伏低,见玄钰顾左右而言他,当即软语相求:“多谢多谢,只是我胳膊伤了,没有人的帮助,干什么都不方便。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你行行好,施法为我疗伤可好?”

      玄钰不置可否,低头吐出两块鸡骨,慢条斯理道:“看来太子殿下已被主上玩弄于股掌之间了。”

      纪棠假意谦逊:“哪里哪里。”眉梢眼角却掩不住得意。

      玄钰笑道:“不过主上,你这次的苦肉计可演得太糙了,事先连个脚下一滑的样子都不做,就愣生生往下跳。当时太子殿下也是慌了神,没注意到这么大的破绽,可那姜晓芙定是瞧见了,我见她怔了一下,而后就微笑起来,神色刻薄得很呢,要不是知道她是个凡人,我都要疑心是她做的手脚了。”

      纪棠直起身,惊疑地看着面前的少女:“不是你所为?”

      她当时觉得大功告成,心里喜悦,便走过去,想携了玄钰的手一起从后面缓坡下去,手正伸出去时,不想眼前蓦地一黑,待回过神来,只感觉风从耳边呼啸而过,背脊被枝桠刮得生疼。一声闷响后,映入眼帘的便是明梧那张忧心如焚的面容。

      纪棠一直以为是玄钰干的,故而对这无端坠落并不惊诧,只恼她不事前知会一声,让她提前有个准备,便不至于在明梧过于失态。

      如今看她神色不像扯谎,再细想当日情形,一来不会无缘无故跌落,二来桂树亭亭如盖,落在其上尚属寻常,可那海桐距巨石足有半丈远,断无可能挂在其上。

      若非玄钰所为,又会是谁……

      虽已初春,屋内早撤了火炉,此刻纪棠却无端打了个寒颤。

      玄钰摆摆手道:“别自己吓唬自己,说不定是汀姚呢?她看主上坏她好事,所以让你受点皮肉之苦。这些事情无凭无据,即便我们猜到是她,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我倒宁愿真是她做的。”纪棠轻叹。

      “管他是谁?难不成真敢要了战神之女的性命?”

      纪棠淡淡笑着,没有应声。

      玄钰话锋一转:“也算是因祸得福,太子殿下比碧灵多话些,在情字上也是个闷葫芦。若非这次意外,谁知道他已经对主上这般上心?”

      他的情意都写在眼里,纪棠这般想着,心口的裂纹便被蜜意遮掩,唇角不自觉漾起真切笑意。

      “不过他这般年岁,倒和个孩子似的,为着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就与人置气,真真幼稚。”玄钰忽凑近纪棠,压低声音,“主上可曾想过,以他这记仇样子,待回到天庭,若知晓被你作弄,会如何算账?”

      “他还能要了战神之女的命不成?”纪棠拍重复玄钰的话,大言不惭道,“我自然不怕!”

      玄钰笑出声来:“太子殿下和上官淮柔对彼此无意,可惜双方父母还是竭力撮合,也许他会假意说喜欢上了你,凭着这个理由和孔雀王族退婚。”

      “看在他与叔烨生得一般无二的份上,被他利用一回也无妨。”纪棠满不在乎道。

      玄钰笑道:“也有可能是太子殿下恢复真身后,还喜欢主上,主上身份不比孔雀王族那位逊色,与太子殿下一样门当户对。”

      纪棠心头蓦地一刺,面上却不显:“他不会知道我是谁,即便回去之后还没忘记,那他记得的,也不只是孙芳慧这个凡间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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