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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念
Chapter 025.
没到四点钟，苗大爷就溜达着在楼里遛弯，遛着遛着人就溜了，其他老同事们也一个挨一个地陆陆续续走了。
刘念坐到了五点半，起身收拾包，给黄金葛浇水，书收好，稳稳当当背着包下楼。
到了大门口，他先望了一眼。
没有人影，苗大爷今天没在外面吊单杠，也没有会在耳边嗡嗡嗡念经的人。
刘念低调地和几个同事打了招呼，往家里走，路过中药铺子的时候和刘爷问个好，刘爷正在乐呵呵地抱着收音机听相声。
到了家附近，刚走到单元门前，一楼小院的爬山虎又唰啦啦一声，蹦出个小孩。
刘念吓得心脏快从嗓子眼里冒出来了，没想到晚上还有一次在这儿等着。
他捂着胸口，心里听着爬山虎的声音纳闷，“苗苗，前两天晚上我洗头的时候，你是不是在这边玩来着？”
“没啊。”苗苗摇摇头。
“哦。”刘念也就随口这么一问，“你怎么在这儿呢？”
苗苗嘿嘿笑着，把书包扯到胸前反背着，对他招手，“小刘哥哥，我有好东西给你，你快来，我们偷偷的，别给别人瞧见了。”
“什么东西？”刘念的好奇心提了起来，陪着苗苗躲在爬山虎后蹲下。
苗苗神神秘秘地拉开书包拉链，卖关子似地双手捂了一下，唰地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盒子，塞在刘念手里，“给你！”
手掌大的纸盒，很硬挺。
刘念低头一看，是一盒学生奶。
苗苗又嘿嘿笑了一下，“我们学校每次中午都发，今天的我没喝，偷偷藏起来了，谁都没发现，厉害吧。”
刘念盯着看了一会儿，“是要给我吗？”
“对呀。”苗苗摇头晃脑，“你今天不是没喝到牛奶吗，没事，我的给你喝。”
刘念看着手里的牛奶发愣。
苗苗已经拉好书包站了起来，挥挥小手，“小刘哥哥，你喝完纸盒别扔，学校要纸盒，我明天早上来找你要！”
小孩来无影，去无踪，一个转眼的功夫，蹭蹭蹭几步就没了影。
刘念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拿着学生奶进了家。
他插上吸管，吸了一口，学生奶的口味和鲜牛奶不一样，带点酸甜，是很好喝的味道。
刘念喝完，刚要习惯性扔进垃圾桶，想起苗苗的嘱托后及时打住，手中的奶盒子翻了个面。
他这才看见另一面用铅笔画了一个风格比较抽象的笑脸小人，旁边歪歪扭扭的方块字写了一句话。
[致小刘哥哥：多喝牛奶身体棒！]
笑脸小人比着耶，手的部位涂涂改改，橡皮擦不干净，留下了许多浅浅的铅笔印。
刘念的眼神停留在这幅稚气满满的铅笔画上，看了好一会儿。
他放下牛奶盒，忽然重新提起挎包进了房间，抓了些东西放进去，转身冲出了家门。
活动中心旁的大花坛边上，苗苗正带着一堆小孩比谁抓的毛毛虫最大。
他看见刘念跑过来，高兴地刚想举手打招呼，等看清刘念气喘吁吁、头发凌乱贴在脸旁的样子，愣了愣，“小刘哥哥，你咋啦？”
刘念扶着膝盖喘了两口气，“苗苗，你家在哪儿？”
“在八栋，就在司令家对面。”苗苗拍拍脏兮兮的小手站起来，“你要去我家玩吗，我带你去！”
刘念跟着苗苗一路跑过去，还好苗苗家在一楼，不用爬楼。
苗苗自己摸出挂在脖子上的钥匙，拧开了门，“爸！妈！爷！我带小刘哥哥过来玩！”
还没说完话，屋内急冲冲地出来一位妇女，手里端着盆，脸上满头大汗，“苗家佳，小兔崽子，家里都忙死了，你——”
她看见刘念，赶紧住了嘴，友善地笑了笑，但眼里的慌张还在，“小刘，实在不好意思啊，你看婶子这...你先坐坐，婶子忙完过来陪你唠嗑。苗家佳！去给哥哥倒茶！”
苗家佳不知所措地看着她，“妈，啥事啊，怎么了？”
里面的一间房间传来苗大爷熟悉的声音，哎哟哎哟地叫着，但声音发虚，没有白天那么中气十足。
“阿姨你别急。”刘念把挎包取下来，“我看看苗爷。”
苗苗妈忙得昏了头，这才想起刘念和刘爷是一家人，也会治病，赶紧感激地点点头，“行，小刘，劳驾你给看看，老爷子下班回来就躺下了，直喊痛，现在都站不起来了。”
刘念快速进了里屋，苗大爷侧卧着，看见刘念还想挣扎着坐起来，被刘念按住了，“苗爷爷，您别动了，我给您看看。”
苗大爷的脸一片苍白，额头上挂满冷汗，声音发虚地“哎”了一声。
刘念掀起苗大爷的背心下摆，立刻看见腰上起了一片密密麻麻的红疹，有些已经长成了水泡，苗大爷折腾了一天碰破了不少，流了脓。
苗苗跟在身后，一看屋里的场景，瞬间吓傻了，哇地一声大哭出来，“爷，爷你不能有事啊！你要是出事了就没人给我买糖吃了！”
苗大爷气若游丝，“小苗儿，你这孙子......”
苗苗妈挤进屋里想搭手，刘念把包里裁好的纱布拿出来，涂了碘伏，先简单给苗大爷清理了一下。
“阿姨，你和苗苗都出去，尤其别让苗苗进来。苗爷爷是长疱疹了，这东西会传染。”
苗苗妈惊的“啊”了一声，赶紧低头吆喝着把苗苗赶出家门，自己没走，“我没事！小刘，我给你搭把手，你一个人不方便。”
刘念点点头，给苗大爷把腰敷上，请苗苗妈把他架起来， “阿姨，这个病得送到医院去住院打点滴，回头我再去铺子上配点草药，给苗爷爷腰上敷着。”
“哎，哎。”苗苗妈搀着，“小刘，我来背！别给你传染上了。”
刘念摇摇头，“没事，您忙了一阵儿累成这样了，我背着苗大爷就行，您别担心。”
他把苗大爷往背上一背，顿时听见膝盖轻微的一声摩擦响。
刘念咬着牙，背着苗大爷往外走。
苗苗守在单元门外，直掉眼泪。
刘念冲他露出一个笑，“苗苗，你去远点儿玩。别哭了，你爷爷没事，吊几天水就好了。”
苗苗点点头，听话地站在远处。
刘念吃力地背着，从小到大，他从没有真正干过什么力气活，陡然间背上背着个人，他连呼吸都有点费劲儿。
走下单元门最后一阶台阶，刘念腿一软，还好及时站住了，没出事。
苗苗妈在一旁担心的不行，“小刘，我来背吧。”
刘念笑着摇摇头，“我先背到巷口去，您再——”
滴滴一声，鸣笛声响起。
眼前开过一辆轿车，在刘念面前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司韶光从驾驶座上下来，伸手按住刘念，另一只手要去搀着苗大爷，“怎么回事？”
苗苗妈急得浑身冒汗，“老爷子长疱疹了。”
刘念躲了下司韶光的手，“你别碰。”
司韶光没说话，英俊双眼抬起，盯了一下刘念。
刘念看得一怔，几乎有些被吓到了。
司韶光的眼型长，眉骨高，瞳仁又是琥珀色，在路灯下泛起一层凉凉的光，不说话看着人时有股震慑感。
“上车。”他简单地说。
苗大爷一个人就躺满了后排，苗苗妈焦急地道了谢后要上副驾驶，被司韶光伸手拦了一下。
“让他去。”司韶光下巴朝刘念点了点，有条不紊地安排，“您叫个车跟过来就行。”
“嗳，行。”苗苗妈来不及多问，点点头就往巷口跑。
司韶光绕到副驾驶，打开门，“上来。”
没有时间耽搁，刘念进了副驾驶，拉好安全带坐着。
司韶光没说话，踩下了油门。刘念坐在一旁的座位上，双腿并拢，两只手僵硬地握拳放在膝盖上，无所适从。
开到红灯，他被前排车的尾灯晃了下眼睛，视线无意识落在后视镜上，立刻看见一双眼尾微微上扬的睡凤眼，一言不发地正看着他。
刘念转头，有些没来头的紧张，“干什么？”
“没事。”司韶光挪开了双眼。
绿灯亮起，车子重新驶动，没过一会儿就到了印家巷最近的一所综合医院。
刘念下了车，立刻把苗大爷搀出来，刚要弯腰背上，司韶光脱下笔挺的西装外套，“我来。”
刘念着急地伸手拦他，“你别——”
手背一痛，啪地一声，司韶光把他的手拍开，“苗大爷，您可稳住了啊。”
“哎......”苗大爷又是气若游丝地应了一声。
人已经送到了医院，家属马上跟着就来。刘念在原地站着，不知道要往哪儿去。
他脚尖一转，还没来得及动，司韶光的声音传来，“跟上来。”
刘念只能跟了上去，等苗大爷安排好了，司韶光揉着脖子从病房里出来，他不知所措地开口，“那我...那我先回去了。”
司韶光揉脖子的动作停了，凉凉地看了他一眼，“你猜我为什么要让你跟过来？”
刘念没说话，他确实不知道。让苗苗妈上副驾驶一路过来刚刚好，没必要让他一个外人跟着。但当时时间赶，没工夫问。
刚才那只被拍过的手背一暖，他的手忽然被司韶光攥住。
“不怕被传染？”司韶光拉着他，头都没回，“跟我去消毒检查开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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