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米升空

　　火星穹顶·午夜00:00

　　付常铭的纳米机械正在造反。

　　不是比喻——那些银蓝色的液态金属彻底脱离了他的控制，在皮肤下疯狂奔涌，像无数条愤怒的小蛇啃噬着他的血管。他的视网膜上闪烁着血红色的警告：【神经链接过载】、【生物密钥污染】、【系统崩溃倒计时：00:59:59】。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站在三米外的控制台前，用那种该死的、冷静到令人发狂的声音念着条例：

　　"《紧急医疗预案》第38条，当搭档出现纳米机械失控时——"

　　"闭嘴！"付常铭一挥手，纳米机械如浪潮般扑向宇昇，却在即将触碰到他的瞬间诡异地悬停，"你他妈到底对我的核心代码做了什么？！"

　　宇昇的睫毛在警报红光中投下阴影。他的生物密钥不知何时已经全开，赤红的光流如血管般爬满了整个控制室，将两人包围在一个诡异的茧里。

　　"双向覆写的后遗症。"他轻声说，"我们的神经代码开始融合了。"

　　付常铭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过去三天自己会梦见宇昇的童年，为什么指尖偶尔会不受控地写下西夏文，为什么现在——

　　"你早就知道会这样。"

　　不是疑问句。宇昇的沉默是最好的答案。

　　火星的沙暴在穹顶外咆哮，像某种远古巨兽的怒吼。转基因胡杨的枝干疯狂抽打着强化玻璃，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付常铭的纳米视觉突然捕捉到异常——那些植物的脉络里流淌着银蓝色的光，和他体内的纳米机械同频共振。

　　"父亲最后的20%......"宇昇突然上前一步，生物密钥的红光与纳米机械的蓝光在空气中交织成紫色，"不是数据。"

　　他扯开自己的领口。付常铭的呼吸停滞了——宇昇的胸口正中，一个西夏文的"终"字正在发光，笔划由生物密钥和纳米机械共同构成。

　　"是仪式。"

　　整个穹顶的灯光突然熄灭。黑暗中，无数全息屏幕自动亮起，播放着同一段加密影像：
　　年轻的宇振海站在敦煌莫高窟前，身后是刚刚完工的"天枢号"。

　　【如果你们看到这个，说明已经完成了80%的殖民任务】他的声音带着罕见的疲惫，【剩下20%要赌一把——把你们的神经代码注入火星土壤，让这颗星球活过来。】

　　影像切换，显示出一组基因图谱：

　　【宇昇的骨髓干细胞+付常铭的纳米机械+转基因胡杨=新生态】

　　付常铭的膝盖突然发软。不是因为这疯狂的计划，而是他终于看懂了父亲真正的意图——

　　"他要我们成为火星的夏娃和亚当......"

　　宇昇的手突然贴上他的后颈，生物密钥的触须刺入条形码下的神经接口。剧痛如闪电般贯穿全身，但比疼痛更强烈的是汹涌而来的数据流——不是冰冷的代码，而是宇昇全部的记忆、情感、甚至那些被条例压抑的欲望。

　　"不是亚当和夏娃。"宇昇的声音直接在他脑内响起，【是锁和钥匙，要一起转动。】

　　转基因胡杨的根系突然刺穿穹顶地板。无数闪着银光的枝条缠绕住他们的身体，纳米机械与生物密钥在植物脉络中疯狂交融。付常铭在极致的疼痛中大笑起来，因为他终于明白了——

　　父亲从来不是要他们拯救人类。

　　是要他们成为新世界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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