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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回叁:潰難成軍(六)
今年十二月的新原很好過,一天之中最冷是晚上,但穿一件毛衣也夠了。
幾乎不怎麽下雨,也沒有任何颱風過境的預兆,一切都在説明這將是一個平和的年尾。
但在淺水灣的漆府,一大家子人卻在討論去何處度過元旦。
漆家人喜歡在假期出游,去年的元旦全家人就是在德班消遣了一個星期。
所以今年才十二月初,大家已經對這次的目的地好奇起來。
漆昇葵提議去因特肯拉,那裏蹦極點多,他要去把所有的蹦極點都刷一遍。
漆明頤想去加納利群島,一周的時間可以玩好幾個小島,她看過特內里費島上泰德峰的相片,有一種不屬於人間的美。
漆康煥對他們倆説的地方都感興趣,但是問了才知道沒有什麽游樂場,連新原都有個迪士尼呢。
於是他叫囂著要去美國,“我要看恐龍,我要看恐龍。”
幾年前的暑假帶他去過一次奧蘭多環球影城,沒想到他一直記到現在。
漆漾拂笑著打趣漆康煥,“恐龍嘛,明年倒是有新電影可以看,現在想看的話,沒有恐龍,倒是有舞龍。”
漆肅襄從紐約回來,發現沒人真的有心思給他接風洗塵,倒是一個一個地净想著去哪兒玩了。
“你們少想些,今年的元旦可是和爺爺奶奶一塊兒去,蹦極、恐龍、南歐,不是刺激,就是遠距離航行的,我現在就可以統統駁回了。”
漆肅襄此話一出,全場都安靜了。
要和爺爺奶奶一同出行,這麽多年可是頭一次聽説。
漆右彥本來待在漆府的時間就不多,他知道自己在這兒不討喜,因此從不上趕子去打攪祖父母。
平時也就是過年的時候在筵席上匆匆敬酒打個照面。
因爲漆家實在太大,各種叔叔伯伯數都數不過來,一說要團圓,五服内外的人都走動起來,動輒就是上百人。
漆右彥覺得祖父母可能都不記得他的樣子,也對不上他的名字。
畢竟孫輩太多,人也上了年紀。
記得清才不正常。
一聽漆肅襄帶來的新消息,漆昇葵“呵呵”一笑,扯了扯唇角。
“那我可得帶上卞穗延了,爺爺奶奶每次見到卞穗延就笑得合不攏嘴的,比跟我還親。”
漆漾拂在心裏“嘁”了一聲,那是對著卞穗延笑嗎?明明是對著偌大的卞家笑,真是蠢豬。
漆肅襄認同地點點頭,讓漆右彥也緊跟二弟的脚步。
“漆右彥,你是不是也該帶利氾樽給爺爺奶奶認識認識?這種團聚的好日子可要把握住機會。”
漆漾拂就喜歡看著大哥和漆昇葵這麽鬥法,不是要提聯姻的事嗎?
你有卞穗延,他漆右彥有利氾樽。
利家這張牌可大過你。
漆明頤知道最近大哥和四姐在飯桌上頻頻提起利氾樽姐姐是什麽意思,而且每次都愛把人往三哥身上引。
大哥和四姐不就是想撮合三哥和利氾樽姐姐嗎?
可是漆明頤還是喜歡片玉姐姐多點。
雖然她説自己和三哥不可能在一塊兒了。
但是漆明頤很懷念她。
她很可愛,聰明,還很有主意。
就算她最後沒嫁給三哥,漆明頤也愿意交她這個朋友。
反正三哥最後要娶誰,都要看爸爸的意思。
大哥當年是這樣,聽説跟大嫂都沒見幾面,兩人就結婚了,最後鬧得很難堪;
二哥同樣也是,爸爸做主給他訂了婚,他呢,就一道“拖字訣”用到如今,鬼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把卞穗延姐姐娶進家門;
大哥二哥如此,難道三哥就能逃離這個宿命嗎?
漆明頤看是不行的,但是眼見著大哥刁難三哥,她還是忍不住插嘴打了個圓場。
畢竟在這個家裏,大哥二哥從來都只是顧自己的,只有三哥向來記挂著她。
這次從紐約回來,也同往常一樣給她帶了禮物,是她那天在玩具店挑的那隻小熊。
三哥這麽疼她,她才不想看著三哥爲難。
“對對對,我也是,能和爺爺奶奶出游的機會可遇不可得,我得問問五姐去不去,她也好久沒見到爺爺奶奶了,爺爺奶奶肯定見到她,非得誇我不行。”
漆明頤壯著膽子替三哥解了圍,立馬就有兩個鋒利的眼光殺向了她。
一位是她母親,一向以“沉默是金”為明哲保身之本,用眼神示意漆明頤閉起嘴。
另一位是漆漾拂,她覺得她這位妹妹的似乎站隊站得太明顯,明明都沒有什麽資本上桌,實在是連自己幾斤幾兩重都不知道。
飯桌上的波譎雲詭,漆右彥看得一清二楚。
他記得在斯賓塞酒店的地庫裏,大哥是親眼看著他開出那一槍的。
可現在還挑起“利氾樽”那個話頭來。
大哥這是明知故犯。
於是漆右彥冲漆肅襄一笑。
“大哥净拿我取笑,利氾樽怎會應我的邀約呢?畢竟,她被傷成什麽樣大哥清楚,她怕是恨我都來不及。”
聞言,漆肅襄和漆漾拂臉上都有些挂不住。
他們想不到漆右彥居然就這麽把利氾樽受傷的事説了出來,而且話裏也壓根沒有把自己摘出去的意思。
漆右彥到底想幹什麽?
這時候輪到漆昇葵看樂子了,都是一家子豺狼虎豹,那對兄妹還真能相信漆右彥是個不吃肉的?
現在被反咬一口的滋味怎麽樣?
-
漆惟生本來在酒席上與其他商界代表談笑風生,剛剛被經民聯秘書長的笑話逗樂,卻聽見賽馬會副主席提起了相當不合時宜的一茬。
“聽説獅縣的淡馬錫基金會有意注資給漆氏基金會,但被您家三公子給拒了,我也是道聽途説,應該不是真的吧?”
漆惟生浮沉商海幾十載,坐上了新原資本圈内頭把交椅的位置。
他籌謀有度,行事穩妥,在旁人看來是怎樣也移不動的一座山,沒想到還有人敢頂風讓他難堪。
漆惟生沒有回應,在場所有人都悄然噤了聲。
他將高脚杯緩緩放回桌面,眼神轉移到賽馬會副主席身上,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炆爌肉吃,邊吃邊閉著眼睛回味那股濃鬱的咸香味。
其他人怕他,賽馬會可不怕漆惟生。
與漆惟生祖輩三代人白手起家不同,賽馬會的大股東都在海外,再明確一點,在如今利家落脚的地方。
“我想是有人故意放風唬人呢,淡馬錫的錢可不是誰想要就能要到的,漆生如果得到了淡馬錫的投資,那以後馬六甲的航綫可就有您的份兒了,這樣的好事,想撿都沒出找去,怎麽還會扔了呢?”
賽馬會副主席的眼裏全是戲謔,其實這件事在投資界不算秘辛了,不過淡馬錫親自透露消息確是這幾天的事。
漆惟生聽完,不緊不慢地嚼碎那塊炆爌肉,打量了一眼賽馬會副主席,把肉嚥了下去。
“真有這麽大的好事?副主席怎麽現在才來通知我?太晚了!我饞馬六甲那塊地方可不是一天兩天了!現在好了,得罪人了!不知道現在再去找淡馬錫要錢還來不來得急!不過,看你是個消息靈通的,人脈四通八達!你帶漆右彥去請罪,淡馬錫肯定買你的面子!”
賽馬會副主席沒想到漆惟生會順著他的話往下説,一時不知如何對弈過去,只能一笑,還笑得十分不情願。
漆惟生懶得和後輩計較,繼續吃起桌上的菜,請秘書長再講講其他的笑話,讓自己也長長見識。
秘書長哪敢擔上漆惟生一聲“請”字,連忙擺手,説了好幾句“折我壽了”。
“當年漆生‘棄舟登陸’,叱吒風雲的時候,我還是個考不上法學院的失意學生,如今能和漆生共飲,全仰仗漆生提携照顧。不是您巨人彎腰,我怎麽一睹您的英姿?”
漆惟生哈哈大笑,拍了拍秘書長的背。
“這是嫌我老了!”
秘書長搖頭,急忙補充起來,“您風采依舊!仍是正好年華!”
-
離開新原太久,漆右彥不得不把在紐約擱置的工作全都處理乾净,因此自從回了新原,他一直連轉軸,每天的休息時間縮短到了四個小時。
比如今晚,在淺水灣和家人共進晚餐完,他立馬就得轉換地點,回到基金會加班。
其實他着急走,也不全爲了這一件事。
他心裏還惦記著費馬和片玉,新原和紐約隔著時差,這邊的晚上正好是紐約的白天。
這個時間在工作,就不會錯過她們的電話或簡訊。
他把FERRARI 512 TR開出別墅,即將要靠近大門的時候,卻被跑過來的駱伯叫住。
“三少爺,您今晚恐怕得等一等老爺,老爺説要見你。”
駱伯是家裏的司機,更准確地說是祖父的私人司機。
只因後來祖父年歲漸長,身體欠佳,只能坐輪椅,駱伯眼看著要失業,父親就把駱伯一家人接到了淺水灣,與他們同住。
名義上還是叫駱伯司機,但看他年紀比祖父差不了幾歲,再勞碌下去實在不忍,於是平時只叫他幹幹花園、地下室和車庫這三處盯梢的活兒。
這是回新原后,父親頭一次找自己。
漆右彥知道漆惟生怎麽教訓自己,無非是要趕他去北京。
但是現在費馬來港在即,他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離開新原的。
漆右彥連最壞的打算都已經想好了,大不了就是從漆家除名,離開基金會。
這并不影響他在東華醫院的部署,東華醫院的海外合作項目是是以他個人名義組織的,與漆家不相干。
所以漆右彥就當是換了個地方辦公,在沙發上拿手機改起特助發給他的醫學院獎學金申請規則的初稿。
沒一會兒,寧姨就請他到書房去見漆惟生。
漆惟生身上帶著酒氣,一聞就知道是從哪個晚宴裏趟回來的。
漆右彥討厭這種人人都在充場面的聚集。
他不願意爲了一點小恩小惠就委曲求全到把自己塞到這種局面裏。
“人越老,視力越坏,”漆惟生眯起眼睛看著他,“我看你年輕的時候,還戴過眼鏡呢,怎的還越能看得清了?”
漆右彥拿捏不住漆惟生話裏的含義,沒有作聲。
“淹死的,都是會水的,那你説,槍法好的,會怎麽死?”
漆惟生繼續敲打他。
原來是説自己對利氾樽開的那一槍,漆右彥反應過來,有些意外居然不是一開口就讓他滾去北京。
那一槍,他沒什麽好解釋的,漆惟生有什麽“旨意”,他都受著就是了。
漆惟生見漆右彥還是一言不發,盯著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不是落季在,誰要替你收場?讓你去探望,你倒是個貼心的,還叫了片玉同去。你到底知不知道利氾樽是誰的孫女!你知不知一個利家砸下來,半個太平山都撐不住!”
漆惟生冲漆右彥一陣怒吼,宛如一頭戰鬥起來的雄獅,聽得人膽顫。
漆右彥平時在家裏低眉順眼,是因爲漆家沒有什麽他在乎的,得失於他無甚意義。
但是他在意的東西,人也好,事也罷,有人想動,他必分寸不讓。
更何況利氾樽這種壓根不講規矩,一上來就明搶的貨色。
有時候你不響槍,有的人是真分不清你是仁慈還是沒實力。
所以他一點也不怕漆惟生這樣子,只是漆惟生很少對他動氣而已,他反而覺得有些稀奇。
“大哥甘之如飴的事,我難道要去搶了他的風頭?片玉同去,那是自然,我倆鶼鰈情深,一雙伉儷同進退有何不對?利氾樽是大名鼎鼎的利隆山老先生的孫女,我見了是否要對她三跪九叩?它利家砸下來,太平山撐不撐得住我不知道;不過它要砸就早些砸下來!砸平了太平山,也好給我的辦公室騰騰位置。”
漆右彥自從跟漆惟生撕破臉后,便沒什麽話不敢說的。
畢竟漆惟生也對他沒什麽感情,想打發他走就打發了,在心狠的修習上,他漆右彥要向他漆惟生請教得多著呢。
漆惟生“哼”了一聲,冷眼瞧著漆右彥。
“落季的暗中調和你視而不見;自己婚禮前夜把片玉扔在紐約,還有臉面説什麽‘鶼鰈情深’;最後你連利家都看不上,好大的口氣。你這輩子都休想收到賽馬會的邀請了,你滿意了?”
看來漆惟生把他打探得很清楚,漆右彥在心裏苦笑一聲,的確,他對不住片玉,但是其他人,都是罪有應得。
“您說您看重賽馬會,看重利家,看重大哥,若果真如此,您何必對我的所作所爲計較動怒?大哥向著利家,衆所周知。您身邊不缺幫您向利家牽綫搭橋的人,您缺的是我這樣不知天高地厚,隨時像個瘋狗一樣,可以咬掉利家一塊肉的人,最好我還知道我的主人是您,發瘋也要等您的指示,您這麽多年不就是這樣縱橫捭闔的嗎?”
漆右彥覺得把心裏話説出來,真痛快,也不想等漆惟生再發作,徑直就走出了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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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寫作過程中,前輩J是給予我信心與愛的人。
這是極難得的事,因爲我們僅僅只是因爲寫作交流建立了友誼。
在我連載的主戰場,她是會鼓勵和評論我的人,也時不時關心我的心理情況。
換位思考,誠然,我覺得我做不到她那麽溫柔與善意。
我覺得我實在太幸運,可以碰上前輩J。
希望所有的健康、好運、幸福、快樂都可以降臨在她身上。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神仙,請賜福于她。
如果沒有,我想有人便可以替做神仙。
因爲沒人會追讀至此,所以我才可以在這空無一人的地方敞開心扉。
謝謝J,一直不厭其煩地幫助我。
如果可以,望我不負使命。
海内
AUG.6.2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