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加哥往事

　　临睡前，余爽意外地收到大学舍友林知遇的信息：
　　「爽，新年快乐呀！最近忙什么呢？」

　　「啊，小遇，好久没联系了，新年快乐！」
　　余爽很兴奋。

　　「你也不回来看看我，很想你啊！和丁翰在那边乐不思蜀了吧？！」

　　余爽顿了顿：
　　「我们...分手了」

　　犹豫再三，他还是决定坦率地告诉好友。

　　「啊？啥？什么时候的事？」

　　林知遇非常意外。他的脑海中，还是余爽和丁翰在他面前手牵手秀恩爱的场景。

　　「大概一个月前吧」

　　「为什么？？？」

　　「就是，感情淡了，没有继续发展的必要了」

　　发这句话的时候，余爽没料到自己的情绪竟可以这么冷静。

　　「那太遗憾了」

　　林知遇发了一个拥抱的表情，继续说道：

　　「那你现在？」

　　「我搬出来了。暂时住在朋友这里」

　　「哦。实在不行，就回来嘛。我和寇箫都认识一些人，你要想找工作什么的，都没有问题」

　　林知遇知道余爽当初去美国只是为了丁翰。

　　「嗯，我考虑考虑。不说我了，你和寇箫怎么样？」
　　余爽转移话题。

　　「我俩挺好的，嘻嘻」

　　「那就好」

　　余爽欣慰，当时上大学的时候，这两个人也算是经历了各种风霜雨雪才最终走到一起。

　　「不如，你们有空的时候来美国找我玩吧？」
　　余爽提议。

　　「诶，这是个好主意耶，我到时问问寇箫」

　　「嗯，那我就先睡了哦」

　　「嗯嗯，快睡吧。爽，要对自己好一点」
　　林知遇又发了一个拥抱的表情。

　　*****

　　马里诺里，自助收银机正式投入使用了。有一台小的主控电脑和六台顾客自己操作的大机器。

　　余爽他们几个收银员接受了主机和自助机基本操作的培训，二级以上的员工同时还学习了机器内部的构造原理以及存取纸钞和硬币等的步骤。

　　自助机器的扫描和称重台大概是余爽大腿的高度，电脑屏幕位于胸部的位置。

　　每台机器的侧面都有一个大的装袋区，上面是四个挂着塑料袋的架子。这片区域同样具有称重功能，在将扫描完的货品放到装袋区的同时，称重系统会感应顾客所装袋的物品重量是否与系统中记录的一致。比如你扫了一桶牛奶，但是放到称重区的却是一包花生，那么装袋区就会检测出重量差，然后报警。

　　出现报警情况，自助机头顶的红灯就会闪烁，提醒工作人员前来处理。工作人员需要刷卡或者输入代码解除“故障”，否则无法进行下一步操作。

　　另外会出现报警的几种情况还包括顾客有优惠券需要使用，系统会提醒工作人员将优惠券回收；有顾客购买了含酒精的产品，需要工作人员查看证件等等。

　　当然，他们收银员更多时候被召唤，基本都是因为顾客搞不清果蔬的代码。

　　这个自助结账系统基本还算人性化，对于需要输入代码的果蔬、散装坚果、自选餐食、现烤面包等等，都可以通过输入名称或者查找图片进行选择。而像桶装水、西瓜这些比较重的货品，顾客则可以直接拿着无线扫描器在购物车上进行扫描。

　　机器同时还配有语音系统，会提醒顾客如何选择要称重的货品，如何扫描会员卡，如何选择结账形式等等。

　　大部分顾客都很有兴致，看到新玩意儿都想去试一试、学一学。

　　余爽在自助区“执勤”时，见到很多可爱的顾客。有的人眯着眼睛认真翻找图片，却怎么也找不到自己买的那一款蔬菜；有的人弓着身子捂着衣服，生怕影响称重区的工作；有的找不到在哪里插银行卡；有的结账完才发现自己忘了用优惠券；还有好多人在装袋区还没感应完就急匆匆把东西往车上放，然后机器开始哇哇报警。

　　当然，也有另类的顾客表示：凭什么要我自助结账？我付钱消费应该有人为我服务才对。

　　-

　　中午，余爽第二次休息的时候，爱丽丝来接手了他那台收银机。

　　余爽休息完，因为客人不多，他索性就站在爱丽丝的收银通道帮她打包。

　　没过一会儿，一个中年妇人进超市门后径直朝他们走来。

　　她对爱丽丝说：“情况怎么样？还好吗？”

　　“嗯，还可以。”爱丽丝说，“您过来买东西吗？”

　　“不，我只是来看看你。”

　　余爽左瞧瞧右瞧瞧，有点不明白两个人的关系。

　　妇人走后，余爽挑眉看爱丽丝。爱丽丝说：“刚才那个是我妈妈，我的左眼昨天做了个手术。”

　　“啊？手术？”

　　爱丽丝用一堆专有名词解释了一下自己眼睛的状况，余爽听得不是很懂，但是感觉还挺严重的。

　　“那你别用收银机了，你现在的眼睛还是不要盯着液晶显示屏看，换我来收银，你来打包。”

　　“啊，你真好，谢谢。”爱丽丝退出了自己的账号。

　　余爽感慨，的确是个勤奋又坚强的姑娘，这种情况竟然还坚持来打工，并且也没有主动提起以获取特别的照顾或优待。

　　同时，余爽还冒出一个疑问，她妈妈今天专门来看她，难道她不和妈妈住在一起？

　　后来想想，也值得理解，爱丽丝已经18岁了，自己住出去也说得通。高中毕业以后搬离父母的家，这在美国并不少见。

　　******

　　下班回到家中，余爽换完衣服就来到了他的“画室”。

　　为了不辜负陶暖给自己购买的昂贵的画材，这几天，余爽重操旧业，又开始画油画了。

　　他想为陶暖画一幅画像。但是因为时间和精力的原因，他并不着急，每天只画一点点。

　　陶暖回来的时候，他就用布把画盖住，尽管陶暖并不会自作主张地去巡视他在画室里做什么。

　　晚饭的时候，余爽又收到林知遇的信息：
　　「爽，我和寇箫商量了，我们打算今年春节假期的时候去美国看望你顺便玩一玩，你有时间吗？」

　　余爽眼睛一亮，赶忙放下筷子回信息：
　　「那就是二月初吧？可以啊，我提前请假就是了」

　　「请什么假？你出去上班了？」

　　「嗯，我现在在一个超市里做兼职，工作时间不固定」

　　「那太好了，我们买了1月28日到西雅图的机票，先去看看宋雨师兄，但是他那边挺忙，估计待个两三天我们就去芝加哥找你！」

　　「好的，没问题」

　　看到余爽喜滋滋的样子，陶暖好奇：“什么事，这么开心？”

　　“哦，是我的大学室友，他和他男朋友月底来美国。我们关系很好，有五年多都没见了。”余爽满脸带笑，“我到时候请几天假陪他们玩一玩。”

　　“哇，那确实是值得高兴的事情。”陶暖想了想，“如果你愿意，到时我也可以请年假我们一起出行。”

　　“啊，真的吗？”余爽难以掩饰脸上的兴奋，“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好了。我没怎么旅过游，连去芝加哥市中心的机会都屈指可数。如果有你当地陪，就再好不过啦！”

　　陶暖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温柔地看着他。

　　“不过，你自从认识了我，似乎请过好多假了。”余爽凝眉，“这样真的没事吗？”

　　“没关系，我每年都有至少14天的年假，我之前没什么事，很少休息，从来没有用完过这些年假。”

　　“这样啊。”

　　“所以说，自从认识你，我终于有休假的理由啦，所以还要感谢你。”陶暖唇边带着笑。

　　******

　　第二天一大早上班，余爽终于知道，极寒什么的，完全不是在耸人听闻。

　　当看到手机上显示当前室外气温为-46℃时，余爽瞪大了眼睛。

　　外面大雪纷飞，视野模糊。除雪车一刻不停地连夜工作，路两边的积雪已经有一人高。

　　余爽小心翼翼地把陶暖的奥迪Q7开出车库，只敢以每小时15英里的速度慢慢挪动。尽管如此，拐弯的时候还是会滑出去很远。好在早上五点多的路上只有零星的几辆车，大家都打着双闪，一个开得比一个慢。

　　挪到马里诺的停车场后，余爽下车，战战兢兢地踩在满是厚冰的路面上，一步一步蹭到店门口。

　　余爽有点无奈，为了这一小时九块九的工作，每天起早贪黑，忍饥挨冻的，真的值得吗？

　　刚把东西放好从员工休息区出来，余爽就听到前台的电话在响。他跑过去接起来，是芭芭拉奶奶。

　　她本来是七点钟的班，但是她家的车库被大雪封住了，她和老伴儿两个人都七十多岁了，没有能力把那么厚的雪铲走，所以恐怕今天不能按时来上班了。

　　余爽表示会转告凯伦，让芭芭拉奶奶注意安全。

　　-

　　这种天气，店里的雪铲，融雪剂，车窗化冻液等等，就会卖得特别好。

　　收银台靠近落地窗的地方，摞着数十袋融雪盐。

　　很多独立屋的住户，由于没有物业管理，房子周围无论是除草还是铲雪都需要自力更生。这些顾客就特别需要融雪盐来帮助融解自己家附近步行道以及车库前行车道的积雪。

　　陶暖住的社区就不一样，物业公司会主动关注天气预报并派遣工人在下雪前就把融雪盐铺在路面上。而一旦开始下雪，他们还会派除雪车连夜工作，以防止积雪和冰层的出现。

　　现在美国市面上主要使用的融雪盐是氯化物，以氯化钠和氯化钙为主。为了减少皮肤刺激和土壤污染，现在有的地方也使用□□或氯化镁。

　　然而，这些融雪盐有一个最大的缺点，就是会严重破环水泥、柏油和金属。也正是因为每年冬天融雪盐的大量使用，使得芝加哥地区路面损坏严重。与此同时，劳动力和资金又跟不上，不能及时修复，所以这边的路面常年左一个裂缝，右一个坑洼，状况惨不忍睹，开车体验极差。

　　余爽时常在想，如果将来谁要能发明一种不怕腐蚀且成本低廉的新型路面材料，或者是合成一种不会腐蚀路面的融雪剂，那一定会给这些寒冷地区人们做出巨大贡献。

　　-

　　下班的时候，尽管气温还是很低，但是雪终于算是停了。

　　余爽从后备箱取出了除雪神器。在这边，这个东西是每辆车上冬天的必备品，一头是扫把，另一头是铲子。先用扫把的一头把松软的雪从车上扫下，再用小铲子的一头把结冰的部分铲掉。如果遇到比较牢固的冰，可能还要喷一些融雪剂。

　　一切弄完以后，余爽上车准备回家。

　　然而，车开出去没多远，余爽就感觉怪怪的。无奈下车查看，才发现左后方的轮胎和刹车的部分整个被冻住，轮胎无法转动。

　　没办法，余爽从店里借来更大更坚固的铲子，小心翼翼地把冻住的冰敲碎，借助融雪剂一点一点移除。

　　折腾了四十分钟，轮胎总算是能动了。

　　余爽冻得四肢麻木，小脸通红，心想，这真是只有这种寒冷地方才会拥有的“独特”体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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