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吾凌云归

　　看过一出闹剧，明昭默默记下几人的反应，她倒是觉得那位年轻妇人挺有意思，丈夫死了无论真情假意，连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双眼发红还是用力揉搓导致的。独自站在一旁，好像一个局外人，漠然看着众人，不发一言。
　　这边总算送走了张家人，城主擦了擦额头的汗珠，镇定心神再次对无人表达了歉意。
　　明昭淡然一笑，摇摇头：“这都无妨，我们还是看一下尸体吧。麻烦问一下哪位是仵作？”
　　“已经派人去叫了，只是他住的远，还没来。”钱大人示意属下揭开白布。
　　在白布揭开的一瞬间，明昭好像问到了一股香味，很淡，尚未来得及分辨，就已消失。
　　仵作终于赶来，按照程序对这具尸体进行了一番检验。仵作划开张生的衣物，仔细检查一番，没有发现任何伤口，皮肤表面没有受到任何创伤，也没有中毒的痕迹。尸体上全无任何能指向凶手的痕迹。据仵作所说，前七具尸体也是同样的死法，没有任何不同，皆死于深夜里。
　　环顾四周，珞浔发现停尸房中只有这一具尸体，“前七具尸体现在何处？已经安葬了？”
　　“是的，这种干尸虽然能保持不腐，可是时间长了一直没有抓到凶手，家属要求安葬尸体，我们也无法阻拦。不过您可以放心，前七具尸体的情况确实都与这相同。”钱大人也全程参与了前七具尸体的验尸，甚至之前还解剖过两具，得到的结论都是一致的：认为非人力可以做到，是有妖魔所为。

　　从停尸房出来，钱大人本欲再次邀请几人一同吃茶，再用个便饭，又被明昭拒绝了：“来日方长，我们现在还要去八位死者的家中走一趟，劳烦您将这八位死者的信息给我一份。”
　　“好。”钱大人马上吩咐下人去办，“只是有几户人家已经搬走了。”
　　拿到八位死者的信息，五人从府衙出来，“八户人家太多了，若是我们一同前去走访，可能今天走不完。不如我们分头行动，我带上小玉儿、云蕊，去这四户人家。珞浔、武铠你们两人一起，按照这个名册去走访，结束后就回客栈见面详谈。”说着明昭递给珞浔一份名册。
　　四人应下，五人就此在府衙门前分开，明昭三人首先就去了张生家中。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谁呀？”是张母走过来开门。
　　“怎么是你们？你们来干什么？”张母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神色不善看着五人，堵在门口，丝毫没有让三人进门的意思。
　　“打扰了，我们是为了张生的事情而来的，想向你们打听一些事情。”明昭越过张母，看向随后从屋子里走出来的秀兰。
　　张母一脸不耐烦，想就此打发三人走：“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你找我们有什么用？我总不可能动手杀我儿子吧？”
　　“这位大娘，我们从来没有说过是您杀的呀，只是想向您了解张生的事情，仅此而已。我们是代表城主府来调查的，难道你要拒绝配合？”云蕊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提高嗓音，吸引了周围住户的注意。
　　眼见周围邻居一个个探出头看热闹，张母无法，只好将三人招呼进屋里说话。
　　秀兰给三人一人倒了一杯水，态度与张母完全相反，“家里没什么能招待你们的，喝口水吧。”
　　见秀兰对她们三人如此殷勤，张母对她也没什么好脸色，未等秀兰坐下，就说道：“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就赶紧问吧。”
　　明昭见张母如此态度也丝毫不恼，淡然开口：“张家平日里有仇家吗？或者说张生可有在外与人结仇？”
　　张母神色倨傲，对答顺畅：“我儿子是秀才，读书人，平日里就闷头在家里读书，哪里会有什么仇家。我们家世世代代都住在万宴城，与城中人家也都相处得不错。”
　　接下来明昭又问了一些问题，都是张母作答，秀兰坐在一旁，一言不发，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张母的回答也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那这个张生为何半夜会出现在大街上？”明昭抛出最后一个问题，视线在张母和秀兰身上来回切换。
　　一向对答如流的张母，顿住了，眼神闪烁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道：“或许…或许是那妖怪从家里抓了他出去。”说到后面声音变低，底气不足的样子。
　　明昭注意到秀兰在听到她问出这个问题时，猛然抬起头看向了她，似乎有话要说。听到张母的回答，微微转过头，视线撇开，好像并不认同张母的说法。看来得单独找她聊一聊。
　　明昭带着二人起身，“多谢大娘您的配合。”谢过张母，又转过身对秀兰说道：“我想和你说几句话，劳烦你送我们出去吧。”
　　“你们有什么好说的？”不理会张母的话，几人走出院子。
　　“秀兰，你应该知道张生为什么半夜会在大街上吧。”明昭这里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反正张生已死，秀兰家人已经准备让她改嫁了，她也没什么好顾忌的，所幸一股脑都说给三人听了。“他是去群芳楼了。张生前年中了秀才，在他中秀才之前一直如我婆母所说，刻苦读书。不然，我父母也不会让我嫁过来。只是后来，他开始流连于秦楼楚馆，家里的银子都用去花天酒地了。昨夜又出了门，拿了银子跟着花魁巡游的车队，去群芳楼了。”
　　说着长叹息一声，“他一般不会半夜归家，都是等天明之后才会回来，除非半夜用没了银子。昨夜他出门拿的银子不多，只有二十两，这是我和婆母做工攒着家用的积蓄。不过我婆母宠她那儿子，经不住张生苦苦哀求，就都给他了。这二十两银子普通人家紧着过一年也足够，不过在那群芳楼，就只够喝几壶酒罢了。”
　　“原来如此。”明昭有些明白了，怪道这秀兰丈夫都死了也一点不伤心。
　　“他死了挺好的，回头我改嫁，也比在这儿强。”秀兰麻木的眼中闪过几丝痛楚。婆母对她多有苛责，拐着弯的讽刺她、埋怨她留不住男人的心，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相公也不曾体贴过她，夜夜眠花宿柳，如何为张家留后。别说相公根本不碰她，就是碰她她也嫌脏。
　　明昭三人不知道秀兰经历了些什么，只能轻声安慰几句，所幸现在的局面对秀兰来说并不算太差，至少还能获得自由。华夏大陆民风开放，寡妇再嫁也是常事，不足为奇。

　　离开张生家，明昭三人接着走访完剩下的人家，其中一处已经搬去别处城市。即使这样三人回到客栈时，天色暗下来，已经到了用晚饭的时刻。珞浔、武铠二人已经准备好一桌菜，就等她们了。
　　“你们怎么这么早？”姜玉看见桌上的饭菜，也不理明昭、云蕊了，忙小跑过去。走了一天她快饿死了，桌上的饭菜好香啊，还有她最爱的糖醋排骨。
　　珞浔起身迎了一下明昭三人：“我们分到的四处还挺近的，而且有一户人家出远门了，并不在家，所以比你们回来得要早上那么一些。”
　　“先别说了，我们先吃饭吧，我都快饿死了。”跑了一天又看着桌上的菜，闻着菜香等了明昭三人好一会儿，武铠的肚子早就在唱空城计了。
　　“吃吧。”随着明昭、云蕊坐定，奔波了一天的五人总算吃上了晚饭。

　　填饱肚子之后，五人见客栈楼下还有许多人，说说笑笑声音嘈杂。便上楼去珞浔他们房间谈事，经过五人一天的走访，也算发现了八起案情的一些共通之处。这些死者的死亡地点或许是在家中也或许是在街上，但都是在半夜被杀害，并且这些人都是曾去过群芳楼的好色之徒。
　　云蕊一琢磨：“那是不是说明那个妖怪就藏在群芳楼？”
　　“很有可能，反正群芳楼肯定会有一些线索。”明昭也是同样的想法，点点头。
　　“那我们现在就去探探这群芳楼。看看里面到底是妖是魔？”武铠说着站起身来，就要往外冲。
　　珞浔拉住他，无奈说道：“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累了一天，明日在去也不迟。”
　　几人谈论起线索都没注意时间，现在已过子时，街外已无人烟，客栈里静悄悄的。
　　“都这么晚了！我们回去休息吧。”姜玉拉着明昭、云蕊回房间休息。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精神，明日再去探探群芳楼的虚实。

　　今日清晨明昭撞见的女子踏着夜色，回到巷子深处的一户宅院中。
　　“咳咳”听到脚步声，一位面容苍白神色有几分憔悴，四肢虚弱无力的男子，从床上撑起身子坐起来。
　　女子踏入房中，见男子坐起身来，忙上前扶他，替他放好靠枕，好让他坐得舒适一点。女子做完一切后，看向男子，发现他的目光一直紧随着她。女子嘴角忍不住上扬，面色羞红，“周郎，你今日觉得怎么样？可有好些？”
　　“比前几日精神一些了。”男子目光流连在女子脸上，面带忧色：“今日赵大娘过来送饭时，我听…咳咳…我听她说今日又死了一人，已有外来的灵者在查命案的事了。他们不会伤到你吧？”
　　“别担心，我看过了，只是几个不入流的灵者罢了，不会威胁到我的。你好好保重身体才最要紧。”女子手抚上男子的脸颊，感受着他冰凉的体温，看着他苍白的脸色，眼底闪过几丝后悔：“一年多了，你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差了。我在想，你和我在一起是不是一个错误。”
　　男子握住她想要收回的手，目光坚定的看着她，“你别这么说，我从没后悔过和你在一起。我只担心不能多陪你走一段路。”
　　女子迎上他的目光，两人眼神缠绵，而后紧紧拥抱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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