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不忘

　　两人正往前走着，张默的豆浆不需要回到学校才冷下来，半路的时候就已经喝完。

　　李超在店里吃云吞，把最后一颗云吞连带汤水倒进口中，抹一把嘴把钱塞给老板就急匆匆的掀开透明塑料帘冲出去。

　　一巴掌拍在商贯中的肩膀上。“嘿！许久不见！”

　　张默在前耸了耸羽绒服，继续走着。

　　商贯中带笑问。“你是怎么？请了好几天的假。”

　　“诶呀，家法伺候，吃了顿屯条焖猪肉。”李超和他并肩行走。“有机会让你尝一下。”

　　他微微弯着头，露出牙齿，并不尖锐的虎牙冒头冒脑，意味明显的说。然后又兴高采烈的跑到前面去和张默说话。

　　商贯中是明了，可能是范良庆已经猜出来，忍不住笑笑，提步和前面那两个人肩并肩一起走进校园。

　　离上课铃打响还有五分钟，好学生都紧赶慢赶早已回到课室写试卷或题库练习或者背诵课文，只剩下不紧不慢还在边吃边聊的来得过且过的学生。

　　三个人踩着上课铃进入班级，方文艳这个星期的课增加两节，班里的人正在背诵蜀道难，昨天的班群不断的在震动，一群学生聊的热火朝天，都在商量着元旦晚会的礼服。

　　方文艳在服饰上边没有什么要求，主要不可以乱七八糟花里胡哨就可以。

　　有些人已经会背蜀道难正在紧赶慢赶的写不符合这节课的试卷，李超看一眼方大脚，将手机偷偷摸摸的从桌下伸到前面。“你看看，你觉得哪件好看？”

　　商贯中没有回头也没有接他的手机，只是开口说。“第三件。”

　　李超把手机收回来，忍不住开口。“那是校服，难道你真的穿上瘾？”

　　商贯中没有说话，继续手里的试卷。

　　校服那一套，男生是蓝色外套，白色衬衫，蓝色裤子。女生也是蓝色外套白色衬衫，只不过下身是蓝色百褶裙。

　　这一套风格是那群好学生选择的，而他们这群人选的是摇滚风，黑色T恤铂金的龙纹，在聚光灯下还闪着金光呢，不知道多么的威武霸气，一看就特别独具气质。

　　要是被张默打眼一扫，肯定得笑出声来。

　　剩下没人挑选的一套是白色T恤，上面就画了个卡通的兔子写着初二三班，方文艳的意思就是里面穿着白色t恤外面穿着校服外套和校服裤子。

　　但这个提议太傻了吧唧，全班都在抗议她才在群里妥协说随你们。

　　下课铃声打响，蜀道难终于朗诵完，随着元旦一同而来的还有12月尾的考试，学校为彰显仁义，愿意把考试推到一月初。有些人在□□表白墙里喊，要不再仁义点，趁着这个可喜可贺的节日直接把12月的考试取消吧。

　　学校没回复，今天的第一节课老秃上高一班级冷笑连连，直接喊。“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们这群崽子发的，简直野猪上树，痴心妄想！”

　　商贯中扭动肩膀和脖子，身子松懈下来才转过身问李超。“张默上吗？”

　　李超正低头在抽屉里玩游戏，头也不抬的回答复。“不会，上一年，不对，一直吧，小学到现在就没见过默哥上舞台。除检讨和那一次领奖是意外。”

　　“哦。”商贯中点点头，抬眸略过时，张默正脚压横杠，椅子上翘的在翻语文书，今天之所以愿意伸出他那尊贵的爪子也是老头子昨天把他的手套给带过来。

　　纯黑色的皮制手套完全把他又长又直的手给掩盖，也不会因为戴上手套而显得笨拙，反而异常熟练。

　　老秃怒骂高一班级在第四节课被传扬开来，他们还是下午回到学校才将个中细节细细品味，听着添油加醋过后的事件，学生们一班倒的在骂老秃。

　　觉得他没人性，现在连表白墙都给盯上。有人觉得表白墙已经不安全，毕竟这个账号的学生肯定通风报信老秃才知道。又有人说，极有可能连表白墙都已经在老秃手里，以后说话慎重。

　　李超经过的时候哼了一声。“那干脆就换个表白墙呗，他又不是没有逮过。”

　　下午的数学课人的心已经飞了，全都在七嘴八舌的讨论表白墙的事，偷摸带手机的实时更新表白墙上的信息，平时只用来表达某个女生或男生的暧昧直接变成众人怼老秃，有些说的特搞笑让李超忍不住抵着桌面隐忍，闷的嗓子眼都疼开。

　　“李超有那么好笑吗？要不上来解一下这道题？”何几手撑着讲台阴沉沉的看他，他那教鞭像软蛇一圈圈的缠绕在手腕上。

　　李超忍着辛苦的笑点上讲台，面对满墙的数字，什么轴点对称，什么面积体，容量多少，在几个几何图中看花了眼，握着粉笔耸着肩膀转头看着何几。“老师，我不会。”

　　何几把教鞭嗖的一声打在讲台上，讲台凝聚的粉灰扬起来。“不会就老老实实给我听课。”带着金丝框眼镜后的眼神瞪着他。“给我站在这里，把这道题抄20遍，明天自个儿拿来我办公室，你试试不写有什么后果。”

　　“全部给我打起精神！还剩半节课心就飞掉。”何几转过头去，继续用粉笔在黑板上讲题。

　　李超悻焉焉的站在讲题旁边骚扰第三排的人，在何几转头的时候先是伸腿在他桌子前踢上一脚，他又转头他就老老实实的站在讲台旁，等他又开始在写黑板就又不老实的抻别人的桌子。

　　搞得第三排第一位的将清远举手将他举报。

　　何几回过头来瞪着他。“在这儿都不老实？自个儿出去吹西北风。”

　　李超被撵出教室，张默刚巧把语文书给看完，无聊的摇着椅子一晃一晃的点着地。

　　何几讲什么他也不清楚但他到底是听了半节课的人，弄清楚几何图形和证明，然后下课铃声如约而至。

　　李超猛的窜进教室，搓着手捏着耳。“真是冻死我！”

　　“你是活该，叫你不老实，可惜不能冻成冰雕，但有个沙雕站岗也不错。”将清远收拾好书包，从他旁边经过，毫不留情的嘲讽。

　　李超还没来得及反驳他就已经出去，只能不忿的埋怨。“小气成那样儿，不就是玩一下么，这么不经逗进黑名单。”

　　迅速拿起书包追着张默离开的背影，商贯中看他终于有翻动痕迹的语文书，肩并肩的问他。“看完？都会吗？”

　　“不知道。”张默没个准则，也不知道自己是否会，也不知道是否不会。

　　“晚上测一下就知道。”商贯中说

　　四点半的天没有太阳已经遇见灰蒙下来，范良庆在楼下等他们，瞧着好像没多好脸色有点苍白，不过商贯中估计他应该是被打的最厉害的一个。

　　范良庆走在张默旁边，眯着眼睛打量同在旁边的商贯中，手臂搭上他的肩膀，身子微倾，哥俩好的亲呢，嗓门一开就特别熟练。“贯中，你月考试多少分？”

　　商贯中熟练的笑了笑，露齿开口。“不记得了。”

　　范良庆愣过后又笑恼，一拳砸在他腰侧。“你这小子，看起来乖里乖顺，结果是披着个好学生的皮，贼得很。”

　　“我背上还疼着呢。”李超冷飕飕的开口。“20多下呢。”

　　“我也不知道，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我爷爷会传扬出去。”商贯中无辜的说，配着他那副好学生的面孔，显得异常乖巧。

　　“你无心之举，让我们措不及防吃鞭子，炫耀后的代价怎么回敬我们？”范良庆却早已不吃这一套，他明白似的和李超对视，然后握着他肩膀的手拢了拢，像是要勒他脖子。

　　商贯中看一眼张默，张默也斜眼看他。

　　几个人的目光之下，商贯中无措的笑了笑，那就更显得无辜。“好吧，也是我的疏忽，你们想怎么样？”

　　张某人瞥他，还以为这个人会义正言辞的应道，然后说出一大堆不学正务的反面教材，堵的旁边这两个无言以对，可没想到还挺了解李超和范良庆的德行，学会虚伪这套，不。

　　张默歪着脖子思考一下，应该是本来就虚伪。

　　哼，假正经。

　　张默才刚翘起嘴角，商贯中的眼神就撇过来，忍不住说。“你笑什么？”

　　某人并没有冷脸，而是飘着眼睛的看着脚底，像个腼腆又顽固的小孩。

　　商贯中舔舔唇角，跟偷腥的猫有得一拼。

　　“竟然现在默哥在你那儿，每个星期得准点把你客厅时间给我们。”李超说。

　　“好。”商贯中收回思考应答。

　　“搞点扫黄的片出来。”范良庆神神秘秘的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别跟我说你不可能，你爸关系挺大的，多多少少跟局里有关系，搞到那不是轻而易举？”

　　商贯中摇头。“不行，不过我可以在网上搞到。”

　　“限量级的？”

　　“可以。”商贯中点头。

　　“看不出来啊，学霸逛窑子。”李超感慨的长吁短叹。

　　范良庆想一下然后点头。“好，也行。”

　　“那这件事情就过去了，你们也别翻起什么猛浪。”商贯中说完，然后歪头看张默。“张默作证。”说完，他便笑起来。

　　“行行行，都是兄弟嘛，当然得讲义气。”范良庆好商量的拍他的肩膀才放下手。

　　现在准备快要12月尾临近春节，不知不觉中，这个小镇增添许多红色的东西，临街商铺门口挂着红色的塑料鞭炮，中国结和红灯笼，从他们中间穿梭而过的孩童手捏着摔炮，老远就能听到噼里啪啦和嬉戏的声音。

　　李超还在讨论表白墙上的事，范良庆在听他说，张默脚步不停顿的越过这些装点色彩浓厚的铺面。

　　他们像是习以为常又好像早已预料，但商贯中感到陌生的熟悉感，这座小镇明明人不多，但却每时每刻都洋溢着独属于他的热闹硝烟，陌生是对这里的不熟悉，熟悉是他已经呆了一个学期。

　　“不回去吃饭了吧？”范良庆猛然站住脚步。“要不咱去吃牛杂？”

　　“这么冷的天暖乎暖乎？”

　　李超显而易见的乐意至极，张默却早已拐进家属院后面，看那样子是拒绝坐摩托车。

　　范良庆跟李超眼睛就看向商贯中。“你去不去？”

　　“我就不去，家里做我饭，我也没回爷爷说。”商贯中捏一下冷木的指尖，匆匆说完也同时转入后面的家属院。

　　家属院并不正规，没有封墙，谁进都可以，四面八方的路哪一条拐进都可以。只是这片地算是镇南最好的，但也没人站岗，相较于一般大城市里有士兵站岗的军区家属院，这里要潦草随意许多。

　　今天这里多了三个工人，一个工人在弄地上摆满的红色灯笼和装饰鞭炮，一个工人扶着梯子让上面那个可以稳稳当当的将灯笼挂在路灯下的一角。

　　挂完最后一只灯笼，几个工人就拖着梯子向后面那排走去，正好和商贯中张默擦肩而过。

　　红色的灯笼在冬天的寒阳下透出朦胧的红纱，金色的流苏随风摇摆撞击着下面同样红色的鞭炮，冬天到来喜庆也随之而到。

　　两个人进家，老爷子不在，留了张纸条压在桌子上，字迹文绉绉的写道。

　　和李女士相约跳华尔兹，莫扰。

　　张默一边喝水一边斜眼。“不就是在老年中心么。”

　　商贯中随手将纸条扔进垃圾桶里。“那现在我们吃什么？”

　　张默静默，然后动一下手指，指关节咔咔作响。“你怎么不和李超他们去吃牛杂？”

　　商贯中一边向厨房走去，一边回话。“我的时间划分好的。”

　　“哦，学霸的作息规律划分表。”张默如有所感的点点头。

　　“吃面怎么样？”商贯中问他。

　　“你还会做面？”张默有点儿意外。

　　“嗯，吃吗？”商贯中眼神示意。

　　“难道我还能选？”张默反问。

　　商贯中搭在冰箱表面的手微顿，冰箱发出的轻微嗡鸣声让他一下子哑然失笑。怎么两个人还像个孩子一样争论不休？笑完后他就开始煮面。

　　他煮面并不熟练，只放了盐和酱油，鸡蛋被搅的烂，面条放进去太多，熟的时候一大锅，软稠得没有一滴水，搅拌搅拌一下，看起来更加没有食欲。

　　不过也好过让张默做饭，这人顶天就会吃而已。

　　他试了试面条的咸淡，卖相虽然不怎样，但味道还是可以，起码不乱七八糟有怪味。

　　捧出来的时候，张默正在看电视，也没在看吧，最起码他都是在乱按遥控器，一档档电视节目插花絮般掠过。

　　面条捧到饭桌前，张默只仅仅挑高眉头，眼神狐疑的看着他。

　　商贯中用纸巾擦手上的冷水珠，真诚的点头。“可以吃。”然后又补充。“还不错。”

　　“这……简直……”张默欲言又止的开口，看着坨的像一滩………，脸上一副山雨欲来树静止，他看了看才咽下去，免得吃时影响胃口。“你不会做饭？”

　　商贯中擦干净手中的水珠，点头。“不会，我是第一次，卖相做的不好，但是味道还不错，你尝尝。”

　　张默点点头，然后又不死心的问。“没加什么吧？”

　　商贯中都被他逗笑，无奈之下自己先吃一口。“没有，就放盐和蚝油。”

　　张默这才皱着眉头迟疑的吃一口，他吃完点头。“还……就不错吧。”

　　晚昏的夕阳沉寂，冬天的天没有云彩，也没有晚霞，天际到处都是灰雾雾，像是挂在墙壁上的画没擦干净灰迹一样，显得那么的颓废和悲凉，但这只是一角，画没被延展开来的另一端是热闹的商铺，黄昏的灯光，灯光下其乐融融的一家。

　　现在商贯中可以很轻松的做到350个仰卧起坐和仰卧举腿，俯卧撑就稍微进度有点缓慢，但到底还是能撑的100个左右，时间和速度都缩短出来。

　　张默现在主要让他训练腿和手，脚和手挂着沙袋向上抬，一次次抬起到脱力，在这方面他坚信有天道酬勤，自己可以超过张默轻松单臂举起20斤的东西。

　　张默就在旁边，他没有每天这样机械性的训练，却也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越来越快，每一套动作熟悉到出拳即风中暗涌，之前没进派出所的时候水瓶还能看见抛动的幅度，才二十几天张默抛着矿泉水的动作就越来越熟练，以至于现在逐渐只剩残影，而这也不过是休息三天的元旦。

　　元旦的时候张默并没有上台，甚至连表面功夫也没做，来都没来。商贯中还是老老实实的上去，原本全班在元旦前一个星期好不容易意见达成统一的班服就换成白T恤小兔子，班服到班级元旦也近在眼前，方大脚先斩后奏然后又施以软兵之计，摁压后四排张牙舞爪的小狼仔。

　　商贯中没什么意见给什么就穿什么，方大脚还挺知道遮羞的，后四排的统一都被放在后面，前四排都是好学生，前四排开口后四排拖拖拉拉参差不齐的跟腔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拿到了个二等奖。

　　开场是高二高三，因为需要赶着时间回课室上复习课，高二和高三的节目搞得就非常离谱，上场的时候一看就知道是随意补充。

　　不过元旦晚会还是掀起一波小高潮，因为商贯中站在正中间，姿色还算好点的李超也同样站在他旁边，商贯中说一段他就跟一段总是落后半段。

　　舞台的筒灯是从头顶照下来，染色灯像跳脱的兔子从四面旋转着照过来，侧光灯投下学生们明明暗暗的侧脸。这个时候手机便可正大光明的拿出来。

　　侧光灯把商贯中完美的脸型轮廓映得更加白皙，抬起来的手衬托着空中飞舞而起的灰尘，莹莹灯光下纤长的手指白的发光，侧脸的眼睫毛清晰的根根可见，浅棕色的眼眸像融化的松脂，拌着蜜糖和柔光，给人构建出无限瑕思的温柔形象。

　　女生的尖叫，手机的光在黑暗的席位上明明灭灭闪烁着，那些五毛钱一根会发光圈在手里五颜六色的荧光条陆陆续续举起来，从第一排像野火烧到最后一排，不知是谁大声喊了句。“商贯中！！！”

　　然后就是排山倒海的呐喊，喧嚣的气氛热烈超过往届所有的元旦晚会，这些呐喊声中间或夹杂男生兴奋的口哨声，氛围被推到高潮就很难泯灭，蜀道难的最后一句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长咨嗟才刚结束，铺着红色地毯的舞台就被丢下许多一圈圈的荧光条。

　　初三三班的节目结束后就是初三一班的歌唱。

　　站在舞台后，还能听到下边热闹不减的喧嚣，李超心有余悸。“还以为她们要撕我们呢，这群娘们平时看起来腼腆，没想到虎起来比男人还厉害。”

　　商贯中不说话，李超又悄悄的掀起布帷，眼尖的女生看见后面的商贯中，又是一阵浪潮似的呐喊。

　　“明天的表白墙你肯定碾压默哥。”李超放下布帘，转过身煞有其事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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