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订逢春

　　如果姓云的高兴得哭了，可怜巴巴的示弱，他可以大发慈悲，暂时不看那张烂脸，给人背上岸。
　　毕竟一回味，那晚的滋味儿的确还不错，给点儿甜头尝尝，看姓云的能为他发狂到什么地步，好消遣。
　　结果。
　　江野原硬着脖颈扭回被打得偏过去的脸，阴森地看着水淋淋的云闻书，杀气涌动，“你活够了？”
　　云闻书白眼球爬满红血丝，一股狂躁的气流在胸腔里乱窜。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扣进掌心，寒声道：“串通三个人耍我，有意思吗？钱包是重要，还是你为龌龊找的借口？江野原，你——你他妈就是个被狗生养出来的畜生！”
　　云闻书当然认为，宋南柳羿加那小青年串通一气演落水戏，只会是江野原猜到他想拿手机指使的，不然理由逻辑何在。
　　他有恼羞成怒的成份在，为轻信的自己，为冒过一丝善念争分夺秒而失去的智商。

　　要放以前，江野原早一拳给他牙打掉，脸撞礁石上砸烂解恨了。
　　他脸上火辣辣的疼却能忍住不动手的心，和看着姓云的白衬衣上的血迹血红的眼睛光着的脚，突然想到咳出来的血闻过的柔和香味儿一样奇怪。
　　可能因为刹那绽放的烟花，给脑子炸坏了。
　　他竟然冒出了瞬，姓云的很安全……
　　“你撒泡尿照照你那张逼脸，什么垃圾东西，值得老子搞仨神经病玩儿你！”江野原破口大骂，“你他娘的就是个没长脑子的傻逼，人说什么信什么，难怪你妈死的早，不死也得让你气死，脑残玩意儿！”
　　“喂！你好了吧！”焦临星感受到云闻书身子一震，忙圈起来按住，“果然跟你有关系，你贱不贱啊，云哥怎么你了，有本事搞你花了钱的那些去，在这……”
　　他突然反应过来这两人很有一腿，淌了滴冷汗，僵硬地一转话锋：“云哥，那边儿有人搜救呢，咱先过去，让他们别忙了。”他拍了拍云闻书的背，“脚疼死了吧，真是的，上来，我背你。”
　　云闻书垂了垂眼，情绪藏在眼底深处，“算了，我没事儿，他们……谁通知的人？”
　　“草，狗逼宋南。”焦临星嫌弃地瞥了江野原一眼，拔高了音量，“请某人管好自己养的狗，清楚我们云哥的水性还故意搞事儿，贱死了。”

　　江野原眸子漆黑不见底，沉着脸，踩过块块礁石，跨到云闻书站的那块上，粗暴地扯开了自己的外套。
　　云闻书冷冷地盯着他，一步没退。
　　焦临星壮了壮胆，试图挡在前头，却发现插不进去，拉不动云闻书，还不敢推江野原，粗声粗气道：“瞎几把动手死——”他终归也不敢骂，瞪了瞪眼睛，“一辈子硬不起来，断子绝孙！”
　　江野原斜睨了焦临星一眼，拽下外套要往云闻书脸上绕，被抓手腕怒瞪，反手一拧，“刚才老子没弄死你，是看在上过你的逼份儿上，你再他妈得寸进尺，给脸不要脸一个试试？”
　　他甩开云闻书的手，外套一绕，盯着眼睛打结，“老子待会儿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死无全尸。”
　　“江先生好兴致，可惜我不想看，”云闻书扯下外套，眼皮一抬，“光是你的脸，已经够我恶心一辈子的了。”
　　“去你妈的，顶着这张逼脸——”江野原恰时想到，这玩意爱玩儿另一套，揪住焦临星领子晃了晃，“你想看我把他摔毁容，扔海里淹死？”
　　焦临星怒骂：“我招你惹你了？你神经病啊！”
　　云闻书量他再疯也不敢杀人抛尸，差点脱口而出你随意，可要顾及焦临星的心情，以及万一遭殃。

　　“……你想让我看的任何我都不想看，你到底想怎么样？”
　　“老子管你想个屁，从现在开始，把你那逼嘴闭上，老子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
　　“我不呢？”
　　“那老子就把你身边的东西挨个祸害一遍，尤其那个欠收拾的小废物，弄半残了得什么样儿啊？”
　　云闻书几乎要被死命憋的气儿撞晕过去，血管肌肉都难受得要命。
　　江野原以为他是玩儿爽了，把外套往他肩上一扔，任凭滑落，“捡起来，绕上，跟我走。”
　　焦临星看懂了，原来这俩玩儿S//M强制爱呢……也不对，云哥好像是真情实感的气得冒烟儿，直哆嗦。
　　不过再耗下去，恐怕游艇方要联系国际救援了。
　　“云哥，他们那边儿捞人呢，”焦临星捡起外套，给云闻书绕脸上，揪出帽子带好，在脑后打了个蝴蝶结，转身拍了拍自己的背，“我能背动你，来，云哥乖，上来。”
　　“我没事儿，直接走……”
　　江野原一把给云闻书捞了起来，一手抱腰一手抱屁股下边儿跨礁石，掂量掂量，比看起来沉不少，得有一百五了。
　　太像个男人了，真他妈恶心。
　　云闻书被热乎乎的皮肤包裹，差点儿背过气去，绷个身子死命僵直，暗骂自己怎么会沦落到这般地步。
　　……对啊，到底是从他妈哪儿开始出了问题？
　　江野原抱着根湿乎乎的人棍，不由得嗤笑。
　　死装不认的这股劲儿吧。

　　救援队那边由焦临星去说，工作人员的骂声传了老远，云闻书光脚踩在沙地上，沉默地凝滞向一边。
　　江野原最瞧不起这副怂逼样儿，奚落了他好一通，被吵烦了，过去把那群傻逼骂了个狗血淋头。
　　云闻书听得很想死。
　　他的温和友好礼貌下，藏着非常自私的一面，为了珍贵的人什么皮都可以撕掉。
　　珍贵的人……珍贵的人，会伤他，可给予温暖的感觉很好，所以才会一次次将心比心以心换心。
　　他是该正视小边真实存在的问题，还是像边引蓝那样，弃他于不管不顾呢。
　　江野原骂完了，回来瞥了他眼：“滚过来，死废物。”
　　云闻书的心里突然很难受。
　　他是因为担心谁才被走到这步的，虽说疯狗的问题更大，可边青柳羿，哪个不是他捧颗真心去爱的，怎么能……他怎么能连个可以说说真心话的人都没有。
　　“你要做什么，想做什么，爱放过谁不放过谁，”云闻书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随便吧，我累了。”
　　江野原眉头一皱就要开骂。
　　云闻书淡漠地望着前方，摇摇晃晃地走远了。
　　“姓云的，你想好了，你视频可在我手里。”江野原幽幽出声。
　　云闻书脱了衬衣，把破外套往地上一摔，背过身绕好，继续走了。
　　真累了，毁灭吧。
　　江野原耐心有限得很。
　　但瞥见白衬衣的屁股位置有片晕染开的血迹。
　　攥紧的拳头松开了。

　　云闻书给焦临星发了条微信，打电话给方熠吩咐照顾好边青，就再也谁都没管的，回了船上的房间。
　　他按开屏幕看了眼。
　　一月一日，新的一年，真好。
　　他洗了个澡，拿焦临星留下的溶液化了假皮，望着镜子里不成人样的自己，不由自主地回想碰上疯狗后受了多少伤，发了多少疯。
　　……好陌生。

　　第二天一早，焦临星一通上天入地的八卦硬是没卦出一个字，撅了撅嘴：“哼，看来云哥是不想知道凌晨都发生了什么咯。”
　　云闻书昨晚几乎没睡着，顶着俩大肿眼泡，翻身冲墙，含糊道：“不想，我困死了，吃早餐去吧，宝贝儿。”
　　“跟宋南有关哦。”
　　“……”
　　“跟小糊豆也有关哦。”
　　“……”
　　“小糊豆，宋南，江野原，哦，还有江野原那姘……”焦临星突然嘿嘿了两声，“云哥，你竟然是个心机鬼哦。”
　　云闻书半分钟才翻回身，躺着看着他：“……我怎么了？”
　　“没事没事，你睡吧，等你有精神了再说，哈哈。”
　　云闻书盯了他一会，翻回去睡了。
　　焦临星以为他是默认加不好意思了，啧啧两声。
　　真是人不可貌相，好生猛的忄生癖哦。

　　云闻书坐上回程飞机时，对游轮滋生出了阴影。
　　一盛夏一寒冬，有点儿闪着了，晕晕乎乎地歇了两天，一句话没跟小边说。
　　第三天中午，小边终于绷不住了，哭唧唧的来问。
　　“你来，”云闻书拍了拍沙发，“我问你答，包括真实想法，说一个假字儿，我就把你扔回地下室去，懂了吗？”
　　“……嗯。”
　　“跨年那天，你为什么特地告诉哥哥，柳羿在追宋南？”
　　见小边的迟疑一闪而过，云闻书厉声道：“说实话，你撒谎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哥哥，你喜欢电视哥哥吗？”
　　“不，”云闻书想了想，“他对哥哥做了很过分的事，关系很差，他和你说了什么？”
　　小边红着眼睛，认真地望着他：“哥哥，我以为你喜欢电视哥哥，江哥哥和宋叔叔喜欢你，但江哥哥好，长得帅，还有大房子，你应该和这样的人在一起。”
　　云闻书惊得牙要裂了，“你小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哪来的这么多鬼以为？”

　　“你看电视哥哥上电视，不开心，所以我说哥哥会喝酒。”
　　“山上，宋叔叔一直在看你，走的时候也在看，现在不看了。”
　　“我给江哥哥送鸡汤，他很挑的，但听说是你煮的，喝了两碗。”
　　“哥哥生病，江哥哥照顾你，你换房间，他来问了我两次。”
　　“下船的时候，江哥哥在后面看哥哥。”
　　“哥哥，你喜欢谁呀？”

　　云闻书几近抓狂：“宝贝儿，你，你……我操啊，你，你知道吗，人不是看谁就是喜欢谁，也可能是恨，或者脑子有病，眼珠子没地儿搁！”
　　小崽子跑上跑下九天没消停过一秒，结果脑子里装着这？！
　　“可是爸爸这么说。”
　　云闻书高三暑假才认识的边引蓝，两年多的好青年认知，同样在这个破房间被颠翻过。
　　血缘真他妈神奇。
　　“你爹？他他妈十四岁就——你到底为什么要告诉我宋南瞎跑？”
　　“江哥哥在找宋叔叔，如果你帮他抓到了，他会更喜欢你的。”
　　云闻书一口气堵住，快噎死了。
　　他揉开眉心，一字一顿道：“宝贝儿，你别再为我的终身大事操心了，开春我想办法送你上半年幼儿园，小学似乎得你爹回来……”
　　小边拍了拍他：“哥哥，你一直一个人，不孤单吗？”
　　“我呢，并不是不是一直一个人，”云闻书势必要跟这崽子掰扯明白，“到去年夏天为止，我有个在一起了六年的人，但他伤了我，伤得很重，所以——我谁都不喜欢，心思不在这上边儿，懂吗？而且我是成年人，需要的话……”
　　“哦哦，懂了。”小边掏出手机捧着，“哥哥，我不是故意的，你还生气吗？”
　　云闻书一巴掌拍上自己的脑门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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